招提寺位于长安城京郊西北五十余里,建造在太白山半山腰,红色的寺庙在葱茏的太白山上,宛如给苍山绿水增加了一簇盛开的鲜花,黄色的经幡在风中招摇。
通往招提寺的山路上,各色人等带着香火,一路虔诚跪拜攀爬。
兰泽带着贾延年到达招堤寺,招提寺的主持接待了他们。
跟随着主持走进大殿里,一股带着香烛味道的风扑面而来,檀香味极为好闻,让人觉得神清气爽,寺庙已经建造十年了,经过风蚀雨淋,虽然经常修缮,难免有斑驳的地方,令招提寺显得沧桑厚重。
“施主,请随我来!”
绕过大殿,走到后院西侧,院内松柏苍翠,远远地就听到房内在稀里哗啦地东西在倒地、破碎。
兰泽推开西侧厢房的门,顾明川正在厢房里砸东西,为顾明川准备的书籍被扔得满地都是,乱起八糟几乎无从下脚。
四位侍从垂手低头而立,大气不敢出一声。
“滚,都给我滚开,你们个个都是坏人,想杀我,没有那么容易!”
一本书籍冲着门口的方向扔了出来,迎面砸到欲往里面走的贾延年,贾延年一伸手,修长的手指牢牢地夹住了书本,轻轻地递给了萱草。
贾延年来之前特意做了乔装打扮,将万年不会改变的白颜色的衣服换了下来,穿了一件水墨色的长袍,长袍上绣着雅花纹的滚边,衬托得容颜格外妖娆,眼眸如星河般璀璨。
萱草花痴似的一直跟着贾公子,眼睛几乎没有离开过他,一路上都在兰泽耳畔唠叨,贾公子好帅喔!
管家李毅一看到贾公子穿着水墨色的长袍立即抬头,伸手拦了出来,说道:“兰先生,让这位爷的衣服给脱了,王爷看不得这种颜色!”
李毅在王府将所有的水墨山水画都撤了,就是因为顾明川不能看见,一旦看见无论多么名贵的山水画必定要撕掉,一副价值万两黄金,都是古董!看到顾明川疯狂地撕画,李毅的心都在哆嗦。
贾延年一笑,食指一点李毅,李毅直直地摔倒在地,李毅吃了一惊,这位爷看似用了轻轻一点,自己却感觉到如山一般的力量重重地压向了自己,自己用了十分的力气也没有能抗衡,不觉然身体失衡,轰然倒地。
“我是跟着兰先生来的,听说王爷命里犯冲,在下对特地来为王爷调整室内风水方位的!”贾延年能答应兰泽,跟着兰泽来,实属屈尊,什么时候见过大齐第一首富乔装打扮来做这种神神叨叨的事儿?来之前,贾延年的贴身丫鬟嘴巴噘到了天上,对兰泽更视如仇敌。
贾延年将手中的罗盘拿出,放在掌心,稍微一运真气,罗盘上的指针就急剧地转动了起来,抖动得几乎厉害,他迈着八卦步,像模像样地走到了顾明川身边。
顾明川微微一愣,眼前的风水师怎么那么眼熟?他还没有反应过来,贾延年就发话了。
“王爷厉鬼附身,罗盘指针几乎失去控制!”
顾明川看见贾公子俯身过来,眼前大团大团的水墨色,惊惧之下,对贾公子推出双掌,掌风带着遒劲袭来,贾公子乌发飘散,他一只手托着罗盘,另外一只手慢慢伸向顾明川的胸部,谈笑风生间一用力,顾明川跌坐在椅子上,他俯身过去,低低说了一句话。
顾明川立即就安稳了,愣愣地看着贾公子,不知道如何发话。
“这个香炉的位置放得不对,放到这个位置!”
李毅立即恐慌地抱着香炉挪了位置。
“门前这株松柏对着门口,和门框形成一个困字,砍掉!”
几个家丁拿着铁锹就去门前砍树去了,来往的小沙弥低着头大气不敢吭一声。
“安排几个和尚过来念经驱邪,将这个房间内的戾气都祛除掉,和尚必须坐在门口,寅时我前来做法事,否则戾气不散还会重新席卷而来!”
李毅立即去找主持去了。
驱完邪,兰泽浅笑了一下,低低地问贾延年,你刚刚和顾明川说了什么竟然让他如此服帖,在府上他可是飞扬跋扈惯了的。
“没有说什么,”贾公子嘴唇一抿,说道:“就说,再张狂你就死在这了!”
萱草的嘴巴张成了圆形,一脸崇拜地看着贾公子。
兰泽点了点头,说道:“全拜托贾公子了,过了今晚或许凶手就查找出来了!”
当晚,听说兰泽来到了招提寺,柳婉婉也坐着轿子匆匆忙忙地赶来了,顾明川在柳婉婉的服侍下,喝了些安身药,迷迷糊糊地就睡下了,蒙着头任谁也不让掀开,所幸,对于顾明川近些日子的古怪脾气,小厮们早已经司空见惯。
夜渐渐深了,丑日。
不知道是不是药效的作用,顾明川急剧地咳嗽起来,柳婉婉就睡在顾明川一侧。
她披上披风坐起身来,拍着顾明川的后背,替他顺气,有一搭没一搭地说道。
“你躲到这里就能逃得了吗?命啊,再怎么尊贵,总归是要化为尘土的,我是堂堂的郡主,又是忠顺王府的夫人,我对你死心塌地,跟了你整整十年,为你生儿育女开枝散叶,可你为什么总是喜新厌旧,为什么就不能对我好?侍妾换了一个又一个,你知道我的感受吗?你的欢乐就是建立在我的痛苦之上,整整十年了,我贵为郡主,却无力阻止你,以前对于这些蠢女人我根本就没有放在眼里,这次不一样了……我有心无力了……既然这样,王爷,真是对不住了!”
柳婉婉兀自说完,似乎鼓了很大的勇气,木然地站起身来,摩挲着在床边的案几上拿起杯盏,从怀里掏出一个红色的药瓶,打开,将药瓶里的药沫都倒入到杯盏内,轻轻地晃了晃,药沫很快融化在水中。
“你现在死了,或许我更好过一点?去吧,去阴曹地府风流快活去吧!”
柳婉婉的手慢慢地搭在顾明川的肩膀上,用力将他的头搬过来,准备将杯盏中的药倒入到他的嘴里。
突然,一股无形的真气袭来,浩然真气从他的周身慢慢地散发开了,空气微微地波动,真气的力量将杯盏啪地一下荡开,杯盏撞击到门上四分五裂,被荡开的还有柳婉婉的身体。
一声娇吟,柳婉婉的身体重重撞击在墙上,又被反弹了过来。
柳婉婉哼咛一声,嘴角流出鲜血来,她费力地挣扎起来,猛然看到一张俊美得如同三月雾柳一般的脸庞,失声叫道:“你是谁?”
“我是顾明川啊!”通透清脆的声音响起。
门被哐当一声撞开,兰泽带着萱草、李毅一股风地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房间内的灯盏被点亮,柳婉婉脸色惨白,仰视众人如火一般灼灼的目光,身体如同抽空一般,软踏踏地坐在地上。
北静王顾远志也被人搀扶着来到了跟前,这些日子他眼睁睁地看着儿子即将取得胜利,代替程振楠任巡防营统领,却在六月初十的凌晨突然发疯了,他紧急调用了宫里的御医,御医诊断之后也没能将病情查出来,他猛然想起来府里来了个新妇,这位新妇的名声在京城传得沸沸扬扬,神乎其神,既然如此不如让兰泽前来看看。
兰泽第一次出现在顾远志面前,顾远志气场强大,却不能震慑眼前这个柔弱的女子,她仿佛黑曜石一般将他散发的能量吞噬掉,却对她形成不了任何的杀伤力,顾远志心里微微一震,逡巡着这个女人,看不透这个女人。
兰泽细细地把了顾明川的脉相,良久才说道:“老王爷,小王爷身体无大碍,身体康健的很,只是精神上似乎受了很大的刺激。”
“兰先生如何医治?”
兰泽站起身来,说道:“除了喝一些安神汤,将奶妈和习武教师死亡一事操办了吧,不能再查了,否则,王府会遭受更大的损失,恐怕……”
“恐怕什么?”顾远志急剧地咳嗽起来,前些年在战场上落下的老毛病,只要一动气,胸口旧病就会复发。
“恐怕整个王府都会受到牵连!”
顾远志当初只认为是兰泽故作玄虚,现在想想,恐怕兰先生早就知道柳婉婉是幕后黑手,杀死夫君?如此恶毒的女人闻未所闻!
顾远志看着眼前的柳婉婉,目光如炬,顾不得她是当今皇后远方侄女的身份,狠狠地问道:“柳婉婉,你到底想做什么?”
柳婉婉闪烁不定的目光慢慢地恢复了宁静,慢慢地爬起身来,说道:“很好,你们演了一出好戏,脏水全部泼在我身上,我守在这里日夜不敢深睡,唯恐王爷出了什么变故,刚刚他咳嗽得厉害我喂他喝一些药,难道不应该吗?”
贾延年冲口而出,笑道:“夫人,你难道当我是……聋子吗?”
他原本想说,你难道当我耳朵是瞎子吗?和江爷时间久了,不自觉学会了她的言行,只是下意识地收住了嘴巴,不觉然心里掠过一阵酸涩。
兰泽走到柳婉婉的跟前,捏起残破的碗片,素手沾了沾药渣,捻了一下,说道:“有莲子,曼陀罗的成分!”
看看地上泼洒的药量,紧盯着柳婉婉的眼睛说道:“看来你起了杀意!”
柳婉婉惨白着脸,对着兰泽咬牙切齿,说道:“若不是你,我安稳地统治着这些蠢女人什么事儿都没有,但是,你出现了,顾明川对你比对其他女人都好,虽然没有物质上的东西,我能看出他对你的艳羡……再多说也无益,告诉我,你是如何看出我是凶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