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为什么这么做?”刀疯看着范雷昏倒在一旁的躯体,范雷并没有去祭祀现场,他怎么也被扔到了井内?
“姑且不说这些,这些人还有救,只是中毒昏迷了而已,这些村民有问题,不如救活两人,你安排他们悄悄离开这里,去大理寺报案,村长有可能根本就没有去报案!”
兰泽下意识地啃着手背,这个村村长有问题,村民更是有问题,不知道有多少凶手隐藏在这些村民之中,明天就是所谓的五月初七,是阴兵过道的第四个年头,寒村将会上演什么样的好戏?
“范雷背叛了我?”刀疯仍旧现在自我分析的沉思中,继续说道:“那么,这么多刀客中或许有其他人背叛我,所以这些人不靠谱,把这些人放在这里,你我去报案,向大理寺求救!”
兰泽笑了,她现在还无法判断出刀疯到底是谁的人,跟他一起去报案靠谱吗?但是,正如刀疯所说,这么多刀客中也有叛徒,他们一个个是见财起意的人。
权衡利弊之后,兰泽决定带着萱草和刀疯一起趁着夜色离开寒村,这些人在这个地窖里暂时性命无忧。
新月升了起来,微弱的月光将人影拉得影影绰绰,三人都是借着房子的阴影一晃而过,生怕被村民发现,路途泥泞,走得很慢,终于走到了来时的路口。
寒村二字的石碑还在村口立着,但是狭小的村口已经被巨石封了!
三人面面相觑,如果硬要将巨石搬开,势必会惊动值守的村民,到时候,所有村民赶过来那还不是瓮中捉鳖?
“我知道一条道路!”刀疯沉思了一会儿,说道:“那条道路极其难走,不过目前的情形来看也只能走这条路了,别无其他路。”
“哪条?”兰泽淡淡地问道。
“西北方向有一条悬崖小路,极窄!”
“好,我们走!”兰泽没有犹豫,在目前的情况下还有得选吗?无论前途多么凶险她都要走一走,看一看究竟是谁在其中作祟!
“兰先生,你有没有发现这里少了什么?”萱草突然问道,望着放置卖货郎尸体的草棚,萱草的眼睛一瞬也不瞬。
空气很清凉,微风轻轻吹拂,草棚下面,是一张光板床,草席已经被风吹到了地上,光秃秃的床上哪里还有卖货郎的尸体。
刀疯提气,足不点地,踏空而至,他借着微弱的月光终于看清了床板,卖货郎的确丢了,他的心忽地一下凉到了极致。
“卖货郎的尸体呢?哪儿去了?”兰泽小碎步跑了过来,月光如碎银一般映照她的眼眸里,寒冷的光芒忽地一闪,她突然想起来了什么,说道:“我们赶紧回京城,今夜若是不回去,就来不及了!”
他们不敢从大路走,沿着山根泥泞小路猫着腰一路向着西北方向赶去,刚刚下过雨,上了湿滑难走,他们走的很慢,越往上走山路越陡峭,越往上走泥土越松软。
每踏上一步,都有可能造成石头滚落。
大约走了两个时辰,终于走到了山顶,山顶之处是断崖,断崖深不见底,新雨过后,云蒸霞蔚,山谷中的云层翻滚,在阳光的照耀下镀上了一层金边,蔚为壮观。
兰泽临风而立,衣带飘扬,清冷从容的气质令刀疯心里微微一顿,他的目光被这个聪慧的女人牢牢地锁住了。
“刀疯,这里没有路,带我们到这个地方恐怕是有其他目的吧!”兰泽看着云层,嘴角泛起若有若无的笑意。
“兰先生,我敬你是女中豪杰,这件事,请你不要插手,到此为止!”
兰泽的衣袂在山风中微微拂动,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女子临风而立,摇摇欲坠,第一次,刀疯觉得什么叫怜香惜玉。
“刀疯,以前我一直以为你是北静王的人,在百味堂的地宫,顾王爷说你是北静王的人,静王爷说你是顾王府的人,那时候我对你的身份产生了怀疑,我猜测你或许脚踏两只船,作为一名刀客有人出钱你们就敢办事,直到在崔玉楼,我确定你是六科的人!既不为顾王府办事,也不为北静王办事,你只臣服于圣上,只是,刀疯,你两边通吃的习性得改一改了,这几个王爷的脾性并不好。”
刀疯微微一震,说道:“兰先生果真聪慧过人!”
“刀疯,你是光明磊落的人,你必须承认!”兰泽慢慢地踱到刀疯面前。
四目相对,电光火石之间,兰泽已经洞悉刀疯所有的情绪。刀疯将自己的情绪隐藏在冰冷的外表下面,慌乱不堪。
“鬼婆婆那么疼爱你,为何要对他下手?就是因为我见了了她一面,你就怀疑她将韩王爷自己杀死自己的事情告诉了我?”
萱草微微一怔,自己整天跟着兰先生,自己就没有判断出是刀疯杀死了鬼婆婆!
“好神奇的脑袋!”萱草瞪着一双滴溜溜的美目,目光中尽显崇敬之意,“兰先生,你真是太厉害了!难道那几个孩子也是刀疯杀的吗?”
刀疯已经十分震惊,细长的眼睛微眯起来,纵然对兰泽十分的动心,在关键时刻他也不得不痛下杀手,这是六科的本训。
六科,一个秘密存在的组织,直接服务于圣上,下级的人不认识上司,上司只认识所管辖范围内的下属,任何命令都是通过一个特有的传递方式来完成的,即便面对面你也未必知道对方是不是自己人,一旦暴露身份只能自戕。
民间所有的事情都是通过六科直达圣听,所以官员彼此之间都心生猜忌,万一做错了事情说错了话,说不定哪一天就掉脑袋了!
“是也不是!”兰泽淡淡地笑道:“兜兜的父亲杨生为了保住杨家唯一的血脉,臣服于刀疯,他答应刀疯杀死阿庆,阿庆是唯一活着的孩子,作为一个父亲,他不忍心手刃阿庆,于是,他提前去大理寺找了一具已经被杀死人的尸体进行肢解,然后等阿庆出现在灵隐寺小巷时,伪造了现场,他所做这一切就是为了给一个人看!”
兰泽和萱草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了刀疯。
“所以,刀疯是幕后真凶,但是阿庆这几个孩子怎么突然从你手上逃走了?”兰泽定定地看着刀疯,继续说道:“按理说,江湖上很少有人是你的对手!是谁会和朝廷过不去?”
“江湖恩怨这么多年,或许有后起之秀也未可知,”刀疯黑曜石一般的眸子一点一点地暗淡下去,这些年他在江湖所向披靡,他早就算清楚谁是他的对手,唯独这一次他失算了,但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到底是谁从他手上夺走了几个娃娃。
那日,在端履街,一批无人驾驶的马车在街头狂奔,一个黑衣人裹着面巾,以几乎看不见的身形拉出一道道黑丝一般的影幕,刷地一下又一下在自己眼前晃过,转瞬间,几名刀客已经身首异处,这样的死法对行走江湖以杀人为生的刀客是极大的侮辱,孩子被他一个个地夺走,不到半柱香的工夫,马车呼啸而过,人已经失去了踪影。
刀疯感到从来未有的颓废感,这种感觉在十年前和韩卓阳交手的时候他有过,不可能是韩卓阳,他已经死了,他亲眼看见他的头颅被刽子手砍下!
“你知道的太多了,所以,我必须杀了你!”刀疯冷冷地说道,已经失去了一个对手,现在自己又要杀死这个世间百年难遇的女子,他的心感到钝痛。
眼前就是壁立千仞的悬崖,落下去,便尸骨无存。
“想杀死兰先生,要看本姑娘答应不答应!”萱草一按绷簧,利剑出鞘,萱草要疯了,一件事情比一件事情离奇,现在,原本同仇敌忾的刀疯竟然带她们到悬崖边,还要杀死兰先生,她绝不会同意。
萱草身形一移,端剑直奔刀疯的要害而去,招招致命。
刀疯并不抽惊虹刀,背着双手,移形换位,瞬间就躲过十几招。
两人在兰泽面前舞出一团,萱草的剑花无数,一团团笼罩刀疯,逼得刀疯脱不开身,刀疯念在她是兰泽侍从的份上一味躲避,身形拉开,猎猎的头发如同舞动的旗帜。
兰泽静立在一侧,身边的打斗仿佛和她毫无关系,这些事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卖货郎的死,鬼兵,以及悬崖绝壁……
萱草终于逼得刀疯惊虹刀出鞘,手未动,惊虹刀已经出鞘,惊虹刀出鞘必见血,两人战成一团,兰泽的思路越来越清晰,仿佛在迷雾中终于找到了一条出路。
她眼前一亮。
一转身。
刀疯惊虹刀的刀尖已经贴近萱草的喉咙,萱草的身后是万丈悬崖,要么被刺死要么坠亡,兰泽的心缩成了一团。
“萱草……”兰泽失口惊叫。
萱草身体失重,身体如飘落的柳叶一般从悬崖上坠落,被掩盖在浓浓的云层之中。
兰泽颓然倒地,她明明可以阻止他们,是她害死了萱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