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泽还没有开口,被一阵喧嚣声给聒噪得什么都听不见,周围是围着柳若雪的人,大有一睹芳容的意思,更有一些青楼的老板听说了范如烟的情况,直接开出高价挖柳如烟。
整个望月楼都在沸腾,形成一个巨大的包围圈,引颈相望,看一看柳若雪到底是何方神圣,柳若雪往前走得很艰难。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黑色的身影如浮光掠影一般在众人头顶上拉出一道黑幕,转瞬间来到众人的面前,人群呼啦自动闪出一条路,让他通过。
他抱着惊鸿刀,凶神恶煞的气场瞬间击退了很多人,他不上台也不坐下,就这样站着,保持着独有的格调,身后是一众黑衣人,跟着他,令众人看清了刀客的杀气和阵容。
即便是青楼的老板们见惯了各色人等,此次遇见了刀疯也觉得小腿肚子有些发抖,匆匆忙忙地和刀疯打了招呼就告辞了。
一时间,望月楼的大堂变得有些冷清,人群散了,只留下一片狼藉,地上的瓜子皮香蕉片橘子皮,桌椅拉得乱七八糟,刀疯蹙了蹙眉头,他身后的随从立即拉出一张椅子放在他身后,空荡荡的大厅只有他一个人坐着。
凶悍之气在望月楼蔓延。
兰泽转过头,懒得看刀疯一眼,看着范珊珊说道:“我想了想,范如烟的事情,我有必要和你解释一下。”
范珊珊揉了揉僵硬的腿,转过头,木讷地说道:“我姐本来不想做恒盛的二老板,她听说昌盛粮行在私下里做违法的事情,再则,昌盛粮行这么大,有的是银子,我姐也不可能做他们的二老板,但是我觉得你做什么事都很靠谱,就私下里找到程振楠,把他伺候舒服了,他才答应对昌盛粮行的老板施加压力,让他同意我姐投入一部分银子,做他们的二老板,屁股还没有暖热,结果……结果就成了这样的事情……”
兰泽咽了一口吐沫,站起身来,说道:“姗姗,我们找个地方说话。”
范珊珊摇晃着身子站了起来,脸色发白,眼神绝望,她定定地望着兰泽,说道:“先生,你说这是巧合吗?”
兰泽看着范珊珊,不知道如何回答。
良久,范珊珊拖着僵硬的身子,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说道:“先生,别人说你有出神入鬼之计,吞天吐地之才,这一次我想着跟着你赚了大钱,我拿钱去救还在大理寺坐监狱的二姐,怎么会这样呢?我先回去了,我大姐这会儿肯定在大理寺里关着,我得去看看她,万一被那些狱卒给打坏了……该怎么办?我们姐妹三人就数我笨。”
说完,范珊珊就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走到楼梯跌了一跤,几乎要从楼梯上翻滚下来。
兰泽想上前扶她一把,将事情给她解释清楚,后来想想,要怎么解释才能解释清楚,自己不是早就等着这一天的到来吗?已经十年了,自己早就等到急不可耐了。
十年前,范思烟用心计拆了韩卓阳和顾明川之间的兄弟感情,范如烟推波助澜,离间了顾明川和程振楠之间的感情,若说这和自己没关系,可她一想到多年的兄弟感情葬送在范氏姐妹手中,她就觉得一股怒火在心中熊熊燃烧。
兰泽咬着下唇,看着范珊珊的背影伸了伸手,又缩了回去。
走下楼梯,转过拐角,迎面正对着一脸邪气的刀疯。
这个男人不怒自威,大堂明明空无一人,却无处不是他邪魅的气息。
她走上前来,看着刀疯好一会儿,愣愣地反应过来,看着刀疯说道:“刀疯,好久不见,你怎么出现在这里?”
“等你!”刀疯嘴巴一张,吐露出两个字,说完,原本翘着二郎腿的放了下来,一步一步地走到兰泽面前,马皮靴的声音在空旷的大厅里回荡。
也踏在在场的每一个人心头。
兰泽笑了笑,看着消失在门外的范珊珊,叹了一口气说道:“你捡走了我的手帕!”
“想要?那得看我答应不答应!”刀疯抱着刀围着兰泽转了两圈,一脚踏在旁边的凳子上,嘴角上扬,说道:“以我对先生的了解,恐怕要了回去也不会再用!”
“为何?”
“手帕上沾染了我的气息,先生还会再用吗?”刀疯转到兰泽身后,在她耳畔以极轻的声音说道。
带着一股凶悍男人味和沙漠干爽的味道直冲兰泽的鼻端,刀疯虽然在京城生活已久,但这种气息早已经渗入脾脏,无法清洗干净。
“随便!”兰泽有些没耐心了,提起罗裙就想往外走,砰地一下,胳膊被刀疯抓得如同铜墙铁壁一般坚实。
“你想做什么?”
“想让先生给我绣一香囊,手帕就还给你!”刀疯不依不饶,看着兰泽的眼睛,邪魅的眼睛里满是玩味。
兰泽接过来他手中绣着兰草的手帕,放在鼻端嗅了嗅,往后一扔,手帕在空中打了个旋儿,飘飘然落到了地上。
刀疯有些颓败地松了手,嘴角扯了扯,将惊鸿刀插到背后,双手兀自垂着。
兰泽大步地走向门口,刚走到门口就被刀疯的贴身随从给拦住了。
“兰先生,你无论多么聪慧,多么有计谋,但在处理这件事儿上,有些太不合适了!”随从看着有些落寞的刀疯,在兰泽面前微微低了低头,算是客气地打了招呼。
兰泽看着刀疯坚毅得如山一般的背影,摇了摇头说道:“那就对不住了,我向来就很不会做事,你要教教我如何做才算合适?”
随从闪开,给兰泽留出路来,看着兰泽准备迈出门槛儿的脚步说道:“不说其他的,他向来对女人不屑一顾,连范思烟都不能彻底俘虏他的心,而对你,当着我们的面撕了他的面子,这的确是头一次。”
兰泽停顿的脚步落了下来,摇了摇头,表示对此并没有什么兴趣。
随从在兰泽身后抱着肩膀,靠在门上,脚尖踢着地面的石头,高声说道:“兰先生,有时候你刻意要寻找的人未必能寻找的到,而真正对你好的人可能被你轻易地错过了,一个女人终归是要找一个可以停靠的肩膀,你说是吗?先生!”
兰泽回头,看着这个话有些多的随从,说道:“我不知道什么是重要的人和刻意寻找的人,如果我和刀疯有交集,大概是利益相关,能不能停靠我比你清楚,子非鱼安知鱼好吃?”
望着兰泽飘逸而去的背影,随从反复咀嚼着“子非鱼,安知鱼好吃”这句话,他抬手招呼了一个面部有几分斯文的刀客问道:“你可听说过,子非鱼,安知鱼好吃这句话?”
白脸小刀客摇了摇头,说道:“没有,我只听说过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什么意思?”
“意思是,你不是鱼怎么知道鱼的快乐呢?”
随从望着兰泽消失的背影叹了一口气,说道:“就这样的学识,还能将京城搅得乌烟瘴气,我也是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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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紫禁城,顾明川、贾公子、萧展麒和程振楠一干大臣从朝堂之上沿着阶梯缓步地往下走。
户部侍郎李充一脸凝重的疾步而下,若是在平时大员相见,必定寒暄几句。
顾明川一伸手,高声叫道:“李大人,何事这么着急忙慌?”
李充神色有些犹豫,看到顾明川沉吟道:“昌盛粮行出事了,原本是小范围就能解决的事情,现在查起来竟……竟然涉及的范围广了!”
顾明川一愣,问道:“难道牵涉到朝中一些大臣?”
李充摇了摇头说道:“还不能下定论,到时候有了具体结果才能再做判断。”
李充匆匆忙忙地朝着南门方向走了,早有轿子在门口等他。
程振楠远远地看着李充的身影,走到了顾明川的身边,问道:“昌盛粮行出事了?听说范如烟也倒了,范如烟的妹妹范思烟以前可是一直跟着顾王爷您呢!”
顾明川听出了程振楠话中有话,自然不愿意接这盆脏水,反问道:“范如烟倒了,你猜猜这到底是干的?”
程振楠心里一颤,拿着笏板的手有些冒汗,拿着笏板凑近了顾明川,试探性地问道:“难道是……是……兰,兰……”
顾明川冷笑了一声,站直了身子,说道:“除了她,还能有谁?来到京城就翻天覆地也及只有她了,难道你和范如烟也有关系?”
程振楠额头上冒汗了,他素来胆小,遇见事情沉不住气,嘴有些打颤,说道:“我,我怎么能和一个青楼的妓女有关系?顾王爷多想了!”
顾明川冷笑一声,说道:“有没有关系,到时候一查就知道了,程王爷,你可知道下一个倒霉的会是谁?”
程振楠额头上的滚落了下来,后背一瞬间就湿透了,不知道如何接顾明川的话茬,脚步慢了下来。
“程王爷还是如此胆小怕事,下一个倒霉的可能会是你,但最大的可能是身后的这位!”
程振楠一回身,正遇见怡亲王和贾公子谈笑风生地从台阶上走下来。
程振楠回过头,思忖了片刻,说道:“如果牵涉到你我怎么办?”
顾明川嘴角一扯,冷笑了一声,说道:“这件事断然不会牵涉到我,至于牵涉不牵涉你,你心里很清楚!兰泽的狠是有目共睹的,你我都曾经栽在她手里,这一次,你要小心点儿!她的嘴巴是杀人不见血的刀,你轻易相信了她的话,转身就将你推到万劫不复的深渊,连骨头渣都不会留。”
程振楠一想到血淋淋的凶残场景,身体就忍不住地发抖,问道:“那,你说该怎么办?难道我们就没有办法了,任由她在我们头上拉屎拉尿?”
顾明川背着双手,看着天边跃然而出的太阳,说道:“办法不是没有,现在唯一的办法救是先下手为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