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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最后我们形同陌路

(一)

可是,路再漫长,终究要面临别离。

林耀光把南安送回寝室,寝室里只剩下一个感冒了在寝室里休息的同学。

林耀光把南安放到床上,那同学好奇地打量着林耀光,问:“请问,你是南安的男朋友吗?”

林耀光摇摇头,说:“她喝多了,麻烦你看着她一些,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他说着走过去,在书桌上写下自己的电话号码,递给那位同学。

同学接过号码笑起来,说:“放心吧,我会看着她的。”

“麻烦了。”林耀光说着扭头看一眼南安,沉默地离开。

等到他离开,床上,南安睁开眼睛,望着他离开的地方泪如雨下。

第一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恋。

第二最好不相识,如此便可不相思。

如果从来没有遇见过他,那该有多好。

林耀光走出宿舍楼,瑶瑶站在宿舍楼门口,脸色苍白地望着走出来的林耀光。见到她,林耀光脚步停下来。两个人就这样对望着。

良久,瑶瑶走过去,看着他,问:“你刚刚去哪里了?”

林耀光说:“我送朋友回寝室,她喝醉了。”

“朋友?陆南安是你的朋友?怎么,你连她的名字都不敢告诉我,用朋友代替吗?你算她什么朋友,需要你把她背回寝室?你是她的男朋友吗?林耀光,你不要忘记了,我才是你的女朋友!”说到最后,瑶瑶失控地尖声叫起来,愤怒地瞪着林耀光,气得胸脯急促地起伏着。

林耀光皱眉,说:“不要在这里闹了。”

他说着,上前拉着她就走。

可是,没走几步,瑶瑶愤然甩开他的手,歇斯底里地追究起来:“我不走,我就要在这里闹,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陆南安抢别人的男朋友,不要脸。我不仅要在这里闹,我还要去她寝室闹。她在哪个寝室?住在几楼?”

“够了,不要闹了。”林耀光厉喝一声,拽住瑶瑶就离开。

瑶瑶挣扎着,捶打他的手臂,像个泼妇一样大声叫起来:“林耀光,你放开我,你做什么?你不是说你已经跟她一刀两断了吗?你不是说你们已经说清楚了吗?为什么?为什么她喝醉了是你背她回来?为什么你要背着她流泪?林耀光,你还喜欢她,你一直就没有忘记她,是不是?那个住在你心里三年的女生,那个你写了三年信的女生,就是她,就是陆南安是不是?”

她说到这里,伤心地哭了起来。

毕业了,她和林耀光一起参加同学聚会,他们才吃完,他就不见了。她到处找他,却找不到他。她想他也许跟她一样也在寻找她,她想他也许是去学校了,所以她往学校跑,跑着跑着她就看见了他,看见他背着陆南安。

他背着谁她都不会在意,何况南安喝醉了,他背着她她真的不介意,她介意的是他背着南安的样子那样悲伤,她介意的是他背着她红了眼眶。

她介意的是,他始终忘不掉她。

林耀光停下来,面对瑶瑶的歇斯底里,他只能沉默。

他可以陪在她身边,可以守护她一辈子,唯独不能像爱南安那样去爱她。

“我说过,我会永远陪着你。”他沉声说。

她于是想起来,从始至终他都只是说,他会一直陪着她,他却从来没有说过他爱她。

他们交往至今,他连碰也没有碰过她一下。每一次的身体接触都是她主动的,他从来没有主动吻过她,甚至连一个主动的拥抱也没有。

他给她的,仅仅是陪伴,不是爱。

她问他:“林耀光,你爱我吗?”

他抬头看她,沉默着不说话。

她哭着走过来,捧起他的脸,温柔地轻声问:“你爱我吗,林耀光?”

他沉默着不回答。

就在这样的沉默里,她的心开始一寸一寸地变得冰凉。

她和他之间从始至终只有陪伴,没有爱情,可是,这样的陪伴又有什么意义?

她的眼泪滚滚而落,捧着他的手从他的脸上颓然滑落,踉跄着后退。

她问他:“林耀光,对你而言,我到底算什么?是承诺?是责任?你对我就没有一丁点男女之间的喜欢吗?”

林耀光沉默地望着她,无言以对。

他的沉默激怒了她,她扑过去揪住他的衣领,红了眼睛,愤怒地瞪着他,流着泪吼:“如果不爱,你为什么要留在我身边?林耀光,你是个骗子!”

“对不起……”除了对不起,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了。

瑶瑶颓然地松开他,哭着望着他,望着这个她最爱又最恨的人,最后转身就跑。

林耀光急忙追过去:“瑶瑶。”

如果不爱,何必情深!

骗了自己,也骗了别人。

(二)

那年仲夏的最后一天,他们毕业了。

毕业了,南安和蔡包子在安城逗留了几天,蔡包子说想要把曾经走过的地方再走一遍,毕业后她们就要各奔东西了,可能再也不见,所以那些曾经走过的地方,最后再走一次。

南安笑着说:“怕什么,等我回来后,我们再次相聚,你想要走去哪里我都可以陪你去。”

蔡包子说:“这可说不定,说不定那个时候我已经成为了一个高级女白领。我可是大忙人啊,你要约我,可得预约了。”

南安说:“那么蔡包子大白领,我现在就跟您预约。三年后,还是今天,这个地方,烦请您大驾光临,与我同游。”

她说着笑起来,蔡包子也跟着笑起来,两个人挽着手,从堕落街穿过。

这里是她们第一次游玩的地方,那时候刚刚入学,蔡包子没有想到会遇到南安,南安没有想到会遇到这么多的朋友,蔡包子、雅姐、小白、陈宥、张傲,还有林耀光。

两人沿着路途把曾经走过的地方都走了一遍,最后来到海盗酒吧门口。

两人站在门口,南安扭头看蔡包子,蔡包子望着酒吧一阵恍惚,叹一声说:“那样没心没肝、毫无头脑、不计成本地喜欢一个人,这一生一次就够了。以后,我再也不要那样喜欢一个人了。”

南安拍了拍她的肩膀,说:“你会遇到更好的。”

蔡包子闻言笑起来,扭头看她,说:“我没有你那么大的毅力,如果有一个像陈宥那样好的人出现在我面前,我一定会把张傲甩到爪哇国里去。也就是你,身在福中不知福,错过了陈宥那么好的潜力股。”

南安说:“你要是觉得可惜,你上啊,我是不会介意的。”

蔡包子闻言立即举手,义正辞严地说:“朋友夫,不可欺,这是原则。”

“蔡包子,没想到啊,你还有原则。”南安笑起来。

“我一直是一个很有原则的人好吗?”她没好气地瞪她一眼,转身就走,“走了,去下一站。”

那天,南安和蔡包子几乎把安城走遍了,一直到下午5点,两人拖着行李箱去高铁站,拥抱告别。

抱着南安,蔡包子红了眼眶,说:“以后一定要多联系啊,南安,可千万别把老朋友给忘记了啊。”

“不会忘记的,一定会再相聚的。”南安说着冲她招手,转身拖着行李向检票口走去。

蔡包子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揉了揉眼睛,红着眼睛笑起来,拖着行李往另一边走去。

朋友,再见。

南安坐高铁回到北城,张欣茹早已经到家了,妈妈和张易开车到车站接南安回家。

家里张罗了一桌子的菜,为南安和张欣茹接风洗尘。南安即将去加拿大了,而张欣茹已经找到了一家大公司,过不了几天就要去公司报到了,以后就住公司的集体宿舍了。

饭桌上,一家四口围桌而坐,妈妈举起杯中的果汁说:“来,我们大家一起喝一杯吧,庆祝南安和欣茹圆满毕业,庆祝南安即将出国留学,也庆祝欣茹即将步入社会,为大家的锦绣前程干一杯。”

大家于是举杯,碰杯,一饮而尽。

饭桌上,张易絮絮叨叨没完没了,一会儿叮嘱张欣茹要多带衣服,一会儿叮嘱南安要多带鞋子;一会儿叮嘱张欣茹要和同事相处融洽,一会儿叮嘱南安注意安全。

直到张欣茹不耐烦地说一句:“爸,你现在怎么跟个老太婆一样,絮絮叨叨没完没了。”

妈妈笑着说:“你爸还不是怕你们给忘记了。”她说着扭头对张易说,“你放心吧,我会叮嘱她们的。”

张易笑了笑,说:“我是老了啊,你瞧,你们俩都大学毕业了,成大姑娘了!你们俩快一点吃,不用管我。”

张欣茹对她的父亲总是不耐烦,这种不耐烦就像张易的叮嘱一样,与生俱来,仿佛理所应当。

为人父母者,总是为儿女打算,而做儿女的,从未顾及父母的感受。

南安觉得,这就是恃宠而骄,因为他们总是觉得,父母的爱是理所应当的,而这种理所应当一旦失去了,才会明白,当初的理直气壮有多不应该。

张欣茹永远不会知道,父亲的唠叨是因为害怕自己真的会忘记,他唯恐有一天自己会连张欣茹也给忘了。

那时候的张欣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父亲的大脑正在萎缩。年仅59岁的他得了老年痴呆症,他总是在害怕,害怕忘记张欣茹,忘记南安,忘记这个他最爱的家。

很多时候,他需要反复提醒自己去记住,仿佛这样做了,他就会忘记得慢一些。

没过几天,张欣茹就去上班了。

她走的那天,张易和妈妈送她离开。南安留在家中,没有去送她。她和张欣茹之间始终存在隔阂,张欣茹不喜欢南安,对她而言,南安是入侵者,是多余的,而对南安而言,她始终无法原谅她。

在家待着的这段时间里,南安和蔡包子等人偶有联系,蔡包子和雅姐忙着找工作面试,而小白去了江城,跟着父亲做生意去了。

陈宥把酒吧交给张傲独自打理,自己去了光耀集团。

南安闻言有些诧异,惊讶地问张傲:“光耀集团?他怎么会去光耀集团的?”

光耀集团虽然做得很大,但是毕竟是民营企业,不同于国企,更不同于央企,以陈宥的成绩,他完全可以选择更好的企业。

可是张傲说:“那是他们姓陈的自己的公司,他不去那里去哪里?”

“什么?”南安一头雾水。

张傲惊讶地问:“陈宥没有跟你说过吗?”

南安不解地问:“什么?”

张傲说:“陈宥的父亲,原本就是光耀集团的董事长,现在的那个董事长,是他大伯,他五岁的时候父母因飞机失事去世,他大伯掌了权,成了光耀集团的董事长。陈宥被他大伯逼得无家可归,只得跟着奶奶回了乡下。现在他已经长大,也大学毕业,所以就回去了。我这小酒吧,到底是困不住他的,他当初就是来试试手的,没把酒吧当回事。”

陈宥的这些事,他从来没有同她说过。

张傲说到这里停下来,问:“你呢?什么时候去多伦多?”

南安说:“我订的9月13号的机票。”

张傲笑着说:“一路顺风啊,等你学成归来,就来我这酒吧,我为你接风洗尘。”

“好啊,一定。”南安笑着答应,突然,她停下来,问,“张傲,你知道蔡包子在你那里做了那么久的兼职是为什么吗?”

张傲闻言干笑一声,明知故问:“为什么?”

南安说:“为了你,从她去你那做兼职的第一天起,她就是为你而去的。她一直都很喜欢你,可是张傲,你跟何褚是没有可能了的,从法律上讲,她是你的继母。如果可以,我还是希望你能考虑一下蔡包子,至少她是那么喜欢你。”

张傲无奈地笑一声,说:“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可是南安,有些人、有些事不是说忘掉就能忘掉的,就像你不能忘掉林耀光一样,我与你的心情是一样的啊。”

闻言南安也不便再说什么了,最后只能感慨道:“张傲,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像我一样错过。你和何褚,已再无可能,但是你和蔡包子,如果你对她有那么一些好感的话,就努力抓住吧!不然错过了就是错过了,一错便是终生。”

她和林耀光最终还是错过了,可是她不希望张傲和蔡包子重蹈覆辙。

有些错过,是一生都回不了头的。

(三)

9月13号那天,张易和妈妈送南安去机场。

她托运了行李箱,拿着护照本等待安检。她下意识地回头,看见身后望着她的妈妈和张易,突然感到格外心酸。

强忍着心里的难过,她扭身穿过安检口,向着机场里面走去。

舍不得安城,舍不得妈妈,舍不得张易,舍不得这个她生活了八年多的城市。她记得第一次来到北城,面对这座高楼林立的城市,她的心里充满了排斥和陌生感。面对张易,面对张欣茹,面对全新的生活,她充满了不安和忐忑。她花了好长时间,才逐渐适应了北城,放下了那份不安与忐忑。

可是现在,面对未知的国度,她又一如从前,心里充满了不安。

只是,同样陌生的城市,她却再也找不到一个会从爬山虎墙上跳下来挡在她面前的少年了。

再见,林耀光。

飞机起飞了,她关了手机,系好安全带,躺在椅子上睡觉。而此时的北城机场里,林耀光握着手机奔跑着,不断给南安打电话,可是她的手机关机。

直到一架国际航班从机场起飞,他握着手机跑过去,望着腾空而起的飞机载着她离开他的世界。

“南安,陆南安!”飞机场外,他望着起飞的飞机拼命地招手,焦急地大叫。

他的声音在飞机嗡鸣的声响中消失不见。

到现在,他们还是错过。

是时间不对,是地点不对,是人物不对,他们最终还是错过。

经过漫长的旅途,飞机最终抵达加拿大的首都温哥华。南安拖着行李从温哥华转至多伦多,抵达多伦多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她无法去学校报到,只能住在附近一家旅馆里。

旅馆非常简陋,空调里有一股刺鼻的味道,南安不敢开空调,味道太呛,怕无法睡觉。房屋的隔音效果极差,一整晚不断出现各种声音,不是开门声,便是有人在走廊里走动。

她又热又困,好不容易熬到凌晨了,打开窗户,窗外凉爽的风吹进来,她终于能够睡着了。可是睡了没一会儿,隔壁又出现了男女欢愉的叫声,听得南安面红耳赤。

她几次站起来想要提醒自己的邻居,最终都作罢。

就这样,她来回折腾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天亮了,隔壁终于不折腾了,可是窗外城市生活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南安退房时的模样,比被人打了一顿还要惨。她只好无精打采地拖着行李去学校报到。

办理完入学手续,南安拖着行李箱去了学生公寓。

学生宿舍是两人一间,她和一个当地女孩同住一间。见到她的室友,南安顿时愣了愣。因为资料上说她来自温哥华,可是当看到这个同自己有着一样肤色、说着一口流利的中国话的女孩时,南安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你,你是中国人?”南安瞪着她问。

她哈哈笑起来,说:“也算是哦,我的奶奶是中国人,所以我爸爸算是半个中国人,而我也应该算是四分之一个中国人。他们说今天有个同学会过来,没想到你是中国人,真是太好了,我奶奶特别喜欢看到中国同胞。”

南安笑起来,说:“你好,我叫陆南安。”

“我叫艾莉娜。”她笑着说。

艾莉娜告诉南安,来加拿大留学或者做生意的华人也不少,所以在这座城市不必感到陌生。如果你会英文,那么交流完全没有问题,可是如果你不会,运气好,说不定就能碰上自己的同胞,所以交流起来一般不会存在障碍。

南安觉得自己运气还算不错。满腔孤勇地奔赴异地求学,临到机场才开始忐忑不安,来到这个国家后第一晚就住得胆战心惊,但好歹,上帝给她安排了一个这么好的异国室友。

她有什么问题都可以跟艾莉娜用中文交流,有任何疑问,艾莉娜都可以指导她,帮助她。

整理好东西后,南安这才记起自己一直没有给家里报平安。于是,她掏出手机,这才发现手机已经没电了。她又慌忙掏出充电器充电,却发现自己的充电接头完全对不上插孔。

就在她急得团团转的时候,艾莉娜告诉她,去商店买一个转接头就可以了。南安再次感激地谢过她,背着书包,急匆匆地往商店跑。

谁知她刚跑出公寓,就迷了路。

她在学校里乱转,转到最后,一路跟人打听,才终于找到了商店,又一路打听,才终于回到了公寓。

忙得筋疲力尽,她终于充上了电,打开手机便收到了五十多个未接电话,密密麻麻的全是张易和妈妈。南安没有往下继续翻看,没有看见被那五十几个电话压在最后面的林耀光。

她拨通了家里的电话,接到她的电话,妈妈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接着就是一顿怒骂:“怎么现在才打电话过来?手机怎么一直关机?不是跟你说下飞机了就要给家里打电话?你现在在哪里?去学校了吗?吃饭了吗?”

妈妈噼里啪啦就是一顿问,听到妈妈的声音,南安眼泪掉了下来。

虽然有艾莉娜的帮助,但是她在这座陌生的城市还是显得格外孤独。从昨天下飞机到现在,她还什么东西也没有吃,又饿又累。

她感觉自己就像个社会知识为零的小孩,从前学的那些东西在这里都不管用,就连给手机充个电,她都搞不定。

“妈,我想你们……”她抱着手机,靠着床,坐在地板上哭起来。

她一哭,妈妈就慌了,安慰她不要想家,再等三年,读完书她就能回家了。

她跟南安说,再等等,再等三年她就可以回去了。

再等三年,再等三年她就能够彻底离开这里了。

(四)

在多伦多的日子里,南安开始去做兼职,赚取生活费。平时上完课后,她就去咖啡店或者超市收银打杂。

她每个月都会和蔡包子、雅姐她们联系一下。蔡包子和雅姐都顺利工作了,只是蔡包子没有如愿地成为办公室白领,而是去了工地,做工程。

雅姐倒是找的每一份工作都是待在办公室里,但是每次都待不到三个月她就跳槽了,不是她被公司炒了,就是她把公司给炒了。

想到南安在多伦多留学,而自己又得重新找工作了,多人视频里,雅姐感慨一声说:“我算是发现了,这女人干得好不如嫁得好。你看南安,她妈妈就是嫁给了张欣茹的爸爸,她现在就能在国外享清福了,哪里像我们。”

蔡包子白她一眼,说:“那也得你长得漂亮才嫁得好,你这么羡慕,干吗不找个富二代嫁了去?”

雅姐闻言胸一挺,说:“你还别说,我正有这个打算。我跟你讲,姐姐早晚要找个有钱人给你们瞧瞧,到时候你也别往工地上跑了,南安你也别待在那个鸟不拉屎国了!都给我回来,姐姐我养活你们。”

南安被逗得哈哈大笑,说:“那你赶紧去找啊,我和蔡包子就等着你来解救了。”

“等着等着,马上就找一个给你们瞧瞧。真是的,你们还不信我呢。”雅姐笑起来。

对南安而言,每个月里最开心的事情就是和蔡包子和雅姐聊天,而这样的日子持续了没有多久,视频里就只剩下蔡包子了。

雅姐像是从这个世上销声匿迹了一样,再也联系不上了。

蔡包子安慰南安,雅姐那个忘恩负义、没义气的家伙指不定是勾搭上谁家的富二代了,这会儿正过得醉生梦死,哪里有时间管她们。

南安跟着笑,只希望雅姐真的如蔡包子说的,找了一个有钱的男朋友,过得风生水起。

多伦多的冬天很冷,南安在多伦多的第一个冬天几乎要被冻成了冰棍。下雪的时候她倒是不怕,就怕刮风,多伦多的风很冷,刮在人的脸上像一张长满老茧的手从你脸上碾过,疼得你龇牙咧嘴,满脸通红。

南安怕冷,更怕多伦多的风,所以每次出门她都是里三层外三层,把自己穿成了一个球,然后背着书包在学校和公寓间穿梭。

她在多伦多三年,三年的时间里唯一能令她开心的就是放长假。

只有那个时候她才能回家,回到北城。

她从多伦多回来,再次见到张欣茹的时候,她脸上涂着厚厚一层粉底,穿着一套黑色的裙子,看起来干练又冷酷。她要辞职去北京,她有更远大的志向,她不想再被束缚在那个小地方。

她想要去北京,追寻自己的梦想。

可是张易不许,北京实在是太远了,他唯恐她在外面受了伤,而他不在她身边。

他不同意张欣茹去北京,他觉得她在北城的大公司就可以了,朝九晚五,工作稳定,五险一金、各种福利都很齐全,这是旁人求都求不来的安逸活儿。

可是张欣茹不愿意安逸下去。她有更远大的抱负,安逸不是她想要的。

“我还年轻,还可以去拼搏去改变,我不想再待在这里过着养老一样的生活,我的未来明明是可以更加广阔的,你为什么要阻止我去拼搏呢?爸,你老了,你拼不起,可是我还年轻,我可以去拼。不要总是用你们老一辈的思想来局限我们年轻一代的行动。”张欣茹倔强地说道。

她是打定主意要去北京了。

张易急得上火,张欣茹不愿听他的话,拿自己的前程和饭碗去冒险,就因为她觉得自己还有更远大的抱负,他不能看着她往火坑里蹦。

“北京是什么地方?天子脚下,你以为工作就那么好找吗?你丢了这里的工作去北京,如果最后找的工作还不如这里呢?如果最后你连工作都找不到呢?你这是在拿自己的前程赌博!”张易生气地厉喝一声。

张欣茹见状皱眉,再这样下去,跟张易也谈不出什么结果来。

她起身说:“就算是输了,我也输得心甘情愿,我还年轻,我输得起,这边的工作我已经辞职了,下个星期我就要去北京了。你接受也好,不接受也罢,我只是来通知你一声。”

说完,她起身就走。

“张欣茹!”张易气得浑身发抖。

南安站在一旁,走过去扶住他问:“张叔叔,您还好吧?”

张易气得瞪着张欣茹出去的背影问南安:“南安,你说句公道话,你说,她这么做是不是不对?”

南安按住他的手,微笑着安慰他,说:“叔叔,张欣茹不是小孩子了,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的未来在她手中,让她去拼搏吧!反正还年轻,有的是机会,人生那么短暂,如果还没开始就苍老了,那还有什么意思,你说呢?”

闻言,张易瞪着南安。他没想到南安跟张欣茹是一样的口吻。

他起身说:“我不跟你们说,我找你妈说去。”

为了证实自己是对的,张易跑到厨房找妈妈评理。

妈妈敷衍着应付着他,像哄小孩一样哄着他,愤恨不平的张易渐渐平静下来。

南安知道,只要有妈妈在,就能搞定张易的一切。

南安站在厨房门口,看着那样的张易和妈妈,突然有些明白,那年,妈妈为何会不顾一切地逃到北城来,逃到他身边;也忽然明白,为什么那个时候全世界都说妈妈配不上张易,而只有张易,对她不离不弃。

爱情是细水长流,是相濡以沫,就像妈妈和张易。

也许他们在命中注定的结局里绕了很大一个圈子,他们曾经错过,各自组建家庭,可是到最后,命运还是将他们送到了彼此的面前。

望着妈妈和张易,南安突然想起林耀光来,他还好吗?

毕业后她和林耀光再没有联系,不知道他是否还好,他和瑶瑶,都还好吗?

(五)

每一次长假过后,就是南安最不愿意面对的别离。虽然每一次都是分分合合,可是每一次离家后到学校她都会格外想念妈妈和张易。

在多伦多的日子里她几乎是数着时间在过日子。

本来如果只是读研,她可以最快以一年半的时间读完,但是,她想要硕博一起读,所以时间上还是三年完成。三年读完,拿到毕业证便回国。

在多伦多最后的一年里,她的时间变得格外紧张。她和蔡包子许久没有联系,一直到她完成毕业论文才想起蔡包子来,给蔡包子打电话,可是她的手机成了空号,在QQ上找她,在微博上留言,在她所有能去的地方留下了她的足迹,希望蔡包子看见后能够和她联系。

可是蔡包子一如雅姐,也从她的生命里消失了。

南安想了想,觉得无所谓,反正她很快就要回国了。到时候,无论蔡包子在哪里,自己都能够找到她。

第三年的夏天,完成了博士论文答辩,南安就坐最早的一班飞机回国了。她恨不得长出一双翅膀,尽快回到母亲身边。

南安回国,妈妈和张易忙前忙后地张罗着。

南安吃着妈妈亲自烤的饼干跟在妈妈身后,有说不完的话。

她给妈妈讲自己的考试有多难,讲自己的答辩有多精彩,讲自己的论文写得有多漂亮。

妈妈一边听着一边做着各种南安爱吃的菜,直到听到客厅里张易不断地重复问妈妈,他的鞋子放在哪里。

“老婆,我的那双棕色的皮鞋放在哪里啊?”客厅里,张易第十八次问。

南安忍不住叼着饼干走出来,说:“放在鞋柜第三格。”她说着走到鞋柜前,说,“我给你找出来。”说着她打开鞋柜,可是鞋柜里没有他那双棕色的皮鞋。

张易站在南安身后,跟着她一起张望鞋柜里面,说:“没有啊。”

南安于是抬头,对厨房里喊:“妈,鞋柜里没有。”

她说着,看见张易手里拎着的棕色皮鞋,于是指着他手里的鞋问:“您手里拿着的不就是棕色的皮鞋吗?”

张易这才低头,看见手里的鞋,他恍然笑起来,说:“原来在这里啊,我说怎么不见了呢。”

他说着转身去穿鞋。

南安转身进厨房,继续跟妈妈讲了起来。

这时,客厅里张易又叫了起来:“老婆,我那双棕色的皮鞋到底弄哪里去了?怎么又不见了?”

刚刚不是还在手里吗?怎么一眨眼的工夫又不见了呢?

南安再次从厨房里走出来,看见张易急得满头大汗,到处找鞋。

南安走到沙发前,看见那双鞋就摆在那里,南安于是拎起鞋皱眉说:“叔叔,在这里呢,明明就是您刚刚放在这里的,您怎么不记得了呢?”

张易慌忙过来取过鞋,笑着说:“我刚刚去拿鞋油,一眨眼的工夫就忘记了,老了啊。”说着他停下来,愣了愣,抬头问南安,“我的鞋油呢?”

南安这才察觉到张易的不对劲,帮张易找到鞋油后,南安又回到厨房,问妈妈张易这是怎么了。

妈妈切着萝卜,平静地说:“脑萎缩,老年痴呆。”

“什么?老年痴呆?可是,他才六十出头啊。”南安不敢相信地说。

妈妈说:“这个病是他们家族遗传的,到了他这一代不知道怎么回事提前了。其实早在你们大学毕业那年,他就有苗头了,只是症状很轻,所以我没有告诉你和欣茹。这些年,我一直悉心照顾他,也吃了药控制着病情。所以到现在为止,他还算好,不是很严重,至少他还记得我们。”

妈妈说得这么轻描淡写,可是南安心里堵了起来。

她问:“不能彻底治疗吗?”

妈妈说:“只能靠吃药延缓病情,但是治标不治本,该来的还是会来。”

南安皱眉,担忧地望着妈妈,问:“您就不担心吗?”

妈妈笑起来,抬头对她说:“有什么可担心的?假如有一天他忘记了我,可是我还没有忘记他啊,我还能够照顾他。”

妈妈爱着张易,所以不管他变成什么样,她始终会对他不离不弃。她愿意陪在他身边,哪怕有一天他终将把她彻底忘记。

南安羡慕地望着妈妈,她找到了一个自己爱的人,而那个人刚好在她身边。

这需要多大的运气,她才能遇到他!

(六)

回到北城后,南安第一件事就是找蔡包子和雅姐,最后几经周转,她终于托人问到了雅姐的电话。

接到南安的电话,雅姐高兴极了,叫着:“改天有时间出来聚一聚啊,咱们都三年没见了啊。”

南安说:“你还知道有三年没见了,当初你怎么一声不吭就消失不见了?”

雅姐闻言说:“别提了,我那时候真是老马失前蹄,叫一个朋友骗到传销窝里去了,还好我机灵,跟他们周旋了三个月才跑出来。我手机、身份证什么的都被那群人给扣了,又不敢回去要,后来还是重新补办了身份证了事,再后来就是一直忙着找工作,换了手机,也忘记告诉你了,哈哈哈。”

南安说:“那蔡包子呢,你有她的消息吗?”

雅姐惊讶地问:“你不知道吗?蔡包子去年在工地里出了事故,一双腿都被截了啊!真是惨,我去看过她,她情绪一直很不好,还闹过自杀,吓得她妈当场就给跪下了,说蔡包子要是死了,她妈就抱着她爸一起从楼上跳下去,跟她一块走。蔡包子这才消停了,现在在家里待着,也没事可做,天天闷在家里,比死还要难受。你要是有时间就去看看她,劝她看开一点。”

“什么?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南安急了,她跟蔡包子一年没有联系,可是就是这一年的时间,她却变成了这样。

挂了电话,南安就坐上出租车赶往蔡包子的家中。

见到南安,蔡包子的妈妈引她上楼去见蔡包子,一边上去一边说:“一会儿见到她,你跟她好好说一说,劝劝她,把心放宽一点。这个世上有很多人失去了双腿,人家不是照样好好活着?我们说的话她不喜欢听,你跟她是最好的朋友,你帮我们多开导开导她。”

“嗯。”南安沉沉地点头。

蔡包子的妈妈领着她站在了蔡包子的房门口,示意南安自己进去,她下楼去了。

“你们慢慢聊,我去楼下,有什么事叫我。”蔡包子的妈妈说着转身离开。

南安站在房门口,握着门把手,缓缓拧开了房门。

随着房门的打开,她看见房间里的女孩,坐在轮椅上,低头折着千纸鹤。地上到处都是千纸鹤,五颜六色,散落了一地。

南安站在门口,目光落在她的膝盖处,膝盖以下已经空无一物,她的双腿不见了。

望着她,南安眼泪滚滚而落。

听见动静,屋子里,蔡包子抬头看过来,那张曾经挂满笑容的脸像是苍老了十年,苍白的脸憔悴地望着南安。她似乎不大确定眼前的人是真还是幻影,浑浊的眼睛盯着她良久,迟疑地问:“南安?”

她的南安,一如当初,还是那样好看,还是那样青春,还是大学刚刚毕业时候的模样,可是她,却已是过尽千帆,物是人非。

“包子……”南安视线一片模糊,心堵得难受,一声颤抖,哭出了声。

物是人非,她的蔡包子怎么变成了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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