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简非凡的眼中,温文尔雅的欧陆很少会表现出愤怒的情绪,一时间他愣住了。
欧陆发现了简非凡的惊讶,于是他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接着说道:“非凡,我知道阿姨和小凡,包括你,都没有从家庭的变故中完全恢复过来。可逝者已逝,活着的人更要好好活下去,这样叔叔才会安息啊。”
“是,昨晚家里发生了点误会,让她受了委屈。”简非凡语气里有些尴尬,“是小凡不好,我已经处理完了。”
“既然她现在已经是你的家人了,关心些也是应该的,看得出她是个善良单纯的女孩,或许出现得有点突然和奇怪,但她一定是无辜的。”欧陆说道。
简非凡愣了愣,妹妹乖张任性是有的,昨晚的闹剧也是过分了,可眼面前的欧陆好像过于偏心那个李萌萌了。
“欧陆,我其实一直想问问你那天晚上,就是我妈妈带着林管家去医院的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简非凡问道。
“我十一点多接到林管家的电话,说是让我马上去医院,到了的时候李萌萌已经进了手术室抢救。听阿姨说,是在来你们家的路上出了车祸,其他的事情我也不知道。”欧陆回答,“她手术后一直昏迷,上星期醒过来就是现在这个样子。怎么,你父亲故交的孩子你也不清楚她的情况吗?”
简非凡摇了摇头:“我也是最近才听妈妈说起这事,可之前并没听爸爸提起过这个故交。在我眼里,她出现得是有些奇怪,再加上她失忆后自己就有点混乱,我和家人也需要彼此适应和习惯。不过你说的对,既然现在成了家里的一员,我们就应该负责到底。你放心吧,以后我会多注意她的情况。”
欧陆点了点头,望向窗外长长地出了口气,李萌萌脸上和脚上的伤痕实在是让他不安和牵挂,而目前能保护她的人只有简非凡,他必须让他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对面的沙发上,简非凡一直注视着欧陆,他觉得李萌萌出现后,欧陆好像变得和以往有些不同,又忽然想起李萌萌昨晚跟他提起过,眼前这个穿医生制服就很帅的欧陆。
想到这,简非凡皱了皱眉头,端起面前的咖啡喝了一口,却觉得索然无味。
简非凡匆忙走进别墅的大门,走廊里开着灯,他先是进厨房看了一眼,冰箱前没有人,又转身上楼,却在一楼的拐角处被窝在那的身影吓了一跳。简非凡打开了走廊灯,发现李萌萌半趴着,蜷缩在楼梯上一动不动。
“喂,你怎么了?”简非凡扶起李萌萌,她苍白的脸上满是汗珠,双手紧捂着肚子,“肚子疼?”
李萌萌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这下更是弄懵了简非凡。他想扶李萌萌站起来,可她一动不动。
“我这会儿不能起来。”李萌萌嘟囔着,看着疑惑的简非凡,她不得不说,“我……那个了,香菱回家了,孙妈她那没有那个,这么晚又不好去打扰戚阿姨,只能去城里的便利店买……那个了。”
“你哪个了?那个是什么?”简非凡忍不住问道。
李萌萌的脸红了,伸出手比画着翅膀的模样:“我需要买那个,有翅膀的那种。”
“翅膀?什么翅膀?”简非凡一头雾水。
“带护翼的……”李萌萌紧捂着痛到一阵比一阵厉害的肚子,终于低声喊道,“我现在要卫生巾!我忘了网购卫生巾了!”
简非凡触电般地收回扶着李萌萌的手,涨红了脸,尴尬得不知道怎么办好,李萌萌却紧盯着他的脸盼着回复。
“我好像还有痛经的毛病,这会儿就想偷跑出去买,都没力气翻你家那道大铁门了。”李萌萌的话让简非凡在一旁又没好气地笑了,“你还笑?!快,带护翼的卫生巾,还有,止痛片!”
“什么?你让我去买?这……”简非凡的脸也红了。
“哎哟,你看我还能走吗?站都站不起来了……拜托了,谢谢你哈。”李萌萌一副可怜样。
简非凡无奈地站起身,匆忙下楼去了。李萌萌继续窝在楼梯上,愤愤地想,自己怎么会忘记网购这么重要的东西,都是失忆惹的祸!
冯盈盈和米奇一起走出公司的写字楼,冯盈盈手中还拿着手机在不停地刷屏,脚下差点踩空。米奇一把扶住她:“哎哟,别看了,加班到这时候了,你还不累?我现在想到文字就想吐!”
“喂,《从海上来》的销量过二十万了!看看网上的这些书评,这是要大火的节奏啊!”冯盈盈依旧看着手机兴奋地喊着,“夏知了要是知道了该有多高兴?!”
“夏知了”三个字一出口,冯盈盈和米奇都不觉地停下了脚步,表情也立马从兴奋变成了沮丧。沉默了片刻,冯盈盈才长长地叹了口气回头问米奇:“米奇,她失踪多久了?”
“三个半月,派出所我每天打电话问一遍,什么消息都没有。”米奇眼睛里有了泪光,“她到哪去了?盈盈,她不会真是……呸,呸,瞧我这张嘴,知了一定好好的,或许就是想自个出门去走走呢,不然哪还会想着大半夜的先把小说的大结局传给你?”
“那也该来个电话吧,这年头想找个没信号和没广告的地方都难,我真是担心她出了什么意外。”冯盈盈看见米奇居然要掉眼泪的样子,“打住,别招我也哭,你说你一爷们动不动就哭天抹泪的像什么样子。”
“我看你整天盯着小说的销量满眼都是钱,哪还装得下眼泪?”米奇擦了擦眼睛,“那大标题写的,什么‘作者半夏大结局当夜离奇失踪’,什么‘深夜电话疑是半夏留痕’,你说你是在卖小说呢,还是卖夏知了的隐私呢?”
冯盈盈拿起手中的包抽向了米奇,一边打一边喊着:“你放屁!我这不也是在为知了完成她最后那夜留下的心愿!不管她发生了什么,我相信作品火了她都会高兴!我心里越是伤心就越是要卖好她的书!不化悲痛为力量,难道还要化绝望为绝路啊?!”
米奇抱着脑袋任由冯盈盈发泄压抑许久的怒火,直到她打累了,坐在地上喘息起来,然后又失声痛哭,米奇这才过去搂着她的肩膀安慰。被她一把推开,他还是走过去搂过她的头,又被她推倒在地,他再次固执地把她搂在怀里时,冯盈盈没有再拒绝。她身体在他的胸前剧烈抖动着,米奇却没有再掉眼泪,只是紧紧搂着冯盈盈,那一刻的表情也变得镇定起来,仿佛所有的“娘气”都离他远去了。
许久,冯盈盈才渐渐平静下来,他们坐在写字楼林立的狭窄空间下,面前的那一小片夜空没有一丝浪漫的气息。生活在都市里的人就像是一群无水的鱼,长大了嘴巴呼吸却难有真正的畅快淋漓,连悲伤都变得压抑,还没有说出口就已经感到了窒息。
“饿了吧,我们去前面的便利店买茶叶蛋,你吃蛋黄我吃蛋白。”米奇拍了拍冯盈盈的肩膀,“那个台湾教授不是说,如今大陆能吃茶叶蛋的人都是有钱人嘛,那我们也去拍茶叶蛋发到微信里炫个富!”
冯盈盈破涕为笑,两个人站了起来并不说话,只是一起向不远处路边亮着灯光的小店走去,像之前一样的默契。
简非凡匆忙将车停在马路边的时候,冯盈盈和米奇正好也走到了便利店门前。没有穿外套只着一件黑色衬衣的简非凡显得更加颀长清秀,他从冯盈盈和米奇的面前经过,走进了便利店。刚才还无精打采的冯盈盈,此刻眼睛里面又冒出了光泽。
“快看,好长的腿,好帅的哥哥。”冯盈盈回头跟米奇说着,就差尖叫了。
米奇不服气地撇了撇嘴:“男人又不是女人,要那么长的腿干什么?个子高点就了不起啊?”
“高富帅和矮穷锉就是不一样。”冯盈盈给了米奇一个白眼,也跟着走进了便利店。
空间不大的便利店里,简非凡正站在卫生巾的货架前发呆,上面的标签五花八门,除了护翼的,还有日用夜用超长的,还有薄的厚的清凉的!简非凡眉头紧皱,后悔刚才没有问清楚李萌萌到底要什么样子的。他求助地看向收银台,里面只有一个年轻的女孩,他却不好意思开口。
门口的冯盈盈正盯着看着卫生巾发傻的简非凡,她悄悄拉了拉米奇,由于太激动,音量都忘记控制到低档,嚷嚷道:“天啊,深更半夜的,一个男神来买卫生巾,这女人是谁?我简直太羡慕了!”
冯盈盈大惊小怪的声音不光米奇听到了,也一字不剩都飘进了简非凡的耳中,连收银台里的女孩也看向了他。他更加窘迫了,伸出的手在各种卫生巾前抬起又放下,放下又抬起,不知道如何下手。
这时候,只见米奇颇为镇定地扭着身姿走到了简非凡的身边,一边熟练地拿着几包卫生巾塞给他,一边嘱咐着:“这几包是日用的,夜用的也要准备一包,晚上睡觉前换。天热可以买清凉型的,小店没有蚕丝网面的卫生巾卖,那才是真正的超薄透气又贴身!如果你女朋友有痛经的毛病,还要记得煮些红豆汤、桂圆红枣汤给她喝。记住,给女朋友买东西前都要提前做好功课,不然马屁会拍在马腿上啦。”
米奇说完,头也不回地走到收银台那里去买茶叶蛋了,只留下抱着好几包卫生巾的简非凡愣在了原地。此刻冯盈盈也颇为默契地走到米奇身边,一边盯着简非凡,一边拍了拍米奇单薄的小肩膀。她当然了解自己身边的这个男人之所以能成为“妇女之友”,当然是经过无数女小编极为苛刻的检验,米奇的长处就在于他比女人还了解女人,而关键时刻又可以把他当成男人用。收银员的嘴巴张得更大了,她收回了刚才一直盯着超级帅哥简非凡的眼光,一脸崇拜地转向了先把茶叶蛋剥出蛋黄、又吹了吹才递给冯盈盈吃的米奇。
简非凡终于满脸通红地付完钱,向站在一旁吃茶叶蛋的米奇道谢。他又仔细看了看戴着一只耳环,虽然说话和穿着有些雌雄莫辨,但确实是个男人的米奇,想想自己拎着的各种卫生巾,更有些发懵。米奇则昂着脑袋一脸得意地向简非凡点了点头,又摆了摆手,这让在一旁的冯盈盈和收银员都强忍着笑意。
简非凡一走出便利店的门,冯盈盈和收银员立马就哈哈大笑起来,简非凡因为尴尬,脚下一滑差点摔倒,然后逃似的上了自己的车飞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