幺鸡的奶奶去世,很突然。幺鸡从【思旧会】回来,神情沮丧。
【思旧塔】是一片古老的塔林,人死时,亡灵芯片将保留人脑空间的所有记忆,芯片将封存保留在古老的佛塔之上。每个人的“坟地”只有一格很小的芯片插槽,芯片插入后将永远通电,确保记忆不会丢失。
幺鸡告诉我,在思旧会上,他连接奶奶的芯片,进入奶奶的记忆世界。有一口木屋,就在湖边,湖边有一棵槐树,每次槐花开时,奶奶的妈妈在做槐花饼,那种香气很迷人。在奶奶的芯片存储区里,童年记忆碎片都很清晰,越往后走,就越发模糊,天空越发阴沉,世界越变越阴郁。难道奶奶觉得唯一美好的,就是那一间童年的小木屋吗?
幺鸡忽然落下眼泪,他说:“娘老子的,奶奶在时,我都不怎么搭理她,她就像家里的家具,安静坐那里。她一走,我忽然很想她。在记忆世界里,她还坐在那个位置,看着我,我努力和她说话,但芯片里的奶奶已经不能说话了……”我不知道怎么安慰幺鸡,只是拍拍他的后背。
如果你想念一个人,可以不停回到芯片记忆里去,不停和场景对话,每次都会不一样,直到有一天芯片无法进入的时候,你才会有刻骨的绝望……新闻报道过一位因为访问不了芯片而自杀的老人。芯片是生命的另一个平行世界,是比特和原子的混合物,我们栖息其中,很孤独。
这些天,我都在一直“盯”张彬,观察他的一举一动:
他确实有了很多微妙的改变。比如他原来不吃辣的,现在每天都吃辣;原来很喜欢干净,现在发现他的衬衫领口都是脏的。他有一个不自觉的手部习惯,喜欢用手指轻轻地敲击桌子,他用的全是左手,难道潜入张彬的人格是一个左撇子?我确定这个人绝对不是张彬。他,到底是谁?
张彬突然介绍给我一位客户,是SMG的客户经理李约翰,我和他握手瞬间,好像似曾相识,又一下理不出头绪。回去后,脑海里忽然冒出一张留着血泪狰狞扭曲的脸,我瞬间打了颤,那个人就是我在芯片世界看到的办公室“躺尸”。假如那天芯片场景的人已经死去,眼前这位“活人”又是谁呢?我有点儿毛骨悚然了。
假如那天看到的办公室里的人是真的李约翰,现在的李约翰则是另一个人。芯片竟然可以在光天化日之下,把一个生物体记忆盗取,将其杀死,又注入另一个人格,难道博士所谓的邪恶芯片真的是存在的?脑子有点儿乱了,到底这些人是怎么被洗脑和换掉人格的?
博士、春安和我正在推理这个案子可疑的人物。
博士说:“你发现没有,原来完全不吃辣的张彬忽然开始吃辣,他无意提到一种家乡辣酱,但张彬的家乡根本不生产这种辣酱,由此可以判断,这个间谍的老家就在这儿。”
我说:“单凭借辣酱就可以找人,太异想天开了。”
春安说:“新手请闭嘴,听博士说完。”
博士说:“我在办公室里听了张彬之前在公开场合的讲话录音,对比这次你们偷录的现在说话的音频,发现声音频次完全对不上,即便使用同一个身体,不同人格拥有的声音节奏和频次依然差异很大的。”
我说:“这个也能分辨出来吗?”
博士说:“可以分辨的。我们还可以把这个声音输入猫王侦探社自行研发的【声音身份数据库】,看有没有匹配这个声音的身份,结果发现只有这个人和他很接近。”
屏幕上出现一张熟悉的脸,是SMG大楼客户经理李约翰。
“这人就是我在SMG芯片看到的,当时他躺在办公室,窒息的那位。可是我昨天看到他活生生出现在我的办公室……”
“如果张彬的人格是李约翰,现在活着的李约翰又是谁呢?这事变得扑朔迷离了。”
春安推理:“假如张彬身体里是李约翰的人格,现在的李约翰应该是另一个神秘隐形人,可能来自邪恶芯片的后方阵营。”
我笑道:“哪部电影有句话,这个世界你想不明白的,一定都来自邪恶阵营。”
春安说:“你不同意可以说,不必讽刺。”
博士说:“这个倒是春安说对了,邪恶芯片无处不在,可以隐身潜伏在互联网节点的任何一块芯片,盗取我们的信息。目前我们还没有一种软件可以判断哪块芯片被感染控制。张彬可能真来自邪恶芯片背后的神秘组织。”
“我在SMG芯片大厦里也看到张彬了,难道他当时正处于交换人格的游戏中。”
“或许你看到的不是张彬,而是洗脑后打算离开的李约翰。那时,李约翰躯体还没有进入新的人格,就像停车位还空着,他正在为‘洗脑’做准备。”
“可惜大厦芯片损坏,那段时间的存储记忆全没了,死无对证。”
春安说:“有人怕你维修芯片不小心发现这个秘密,所以偷偷删除你的这段记忆。”
我说:“这么说删除我记忆的可能就是张彬,因为只有他有权限。”
春安说:“你的思路还算清晰,勉强胜任你目前的层级。”
“我目前层级是啥?”
春安回答:“助理侦探。你目前处于见习期,权限很小,别那么多话,社长宠你,不代表你可以不通过见习侦探期。”
侦探还有见习期?我只好点头说:“嗯哪。”
我们的时代和你们的时代一样,也有很多欺负人的不公平劳动雇佣事件。我想,万一我助理侦探没有转正,会不会被这两个疯子灭口。难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