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卫康暂时制服了冯楚州，最大的债主上门讨债。此债主非比常人，J市第一大煤倒，晟瑞煤炭公司的老板蒋晟，黑白两道通吃的狠辣人物。
卫康欠晟瑞煤炭公司一千多万，卫北拿不出钱来，躲在公司不敢踏出半步。
卫康一楼大厅内，保安把守电梯，前台小姐谨慎地盯着沙发上坐着的爷。
男人个子很高，梳着中长发，年纪不大，二十六、七岁的样子，体格健壮，肌肉绷紧，穿着一条款式简单的丹宁色牛仔裤，黑色紧身背心，外面套着雅灰格子衬衫，脚上蹬着一双人字拖。随性，落拓不羁，不像公司老板，倒像走街串巷的市井俗人。可他真的就是身价千万的煤老板蒋晟。
卫北跟徐成安从电梯下来，躲在走廊墙后，望着沙发上的男人。卫北打量着他的中长发和简单行头，令他大跌眼镜的是蒋晟大脚丫子上的人字拖。他小声问徐成安：“叙叔，你确定他是晟瑞煤炭公司的老板？我怎么瞧着像个混社会的。”
“没错，就是他，蒋晟，J市第一大煤倒。我跟他打过一次交道，不好应付。”
“那现在怎么办？”
“咱们没钱还，又得罪不起，惹毛了他，耽误原煤供应，会影响生产的。先拖一拖，见不到你，没准就回去了。”
徐成安捅捅卫北，俩人从后门离开，
“实在不行，让我姐夫出马，把他打发了。”走远了，卫北才敢放开嗓门。
“打发谁呀？”后门口突然冒出一位年轻人，小伙子相貌英俊，身高腿长，一身商务装，穿的倍儿精神。
徐成安愣住，扯出笑容：“这不是小尚吗！”
小尚，尚卓，蒋晟的得力助手。
卫康集团一楼大厅，蒋晟把手里的香烟送到嘴里，皱着眉头深吸一口吐出烟圈，余烟入肺后眉峰舒朗。
一根烟快抽到头，尚卓带着卫北跟徐成安过来。
蒋晟挑眼看过去，笑容讽刺。
尚卓说：“晟哥，让你猜对了，这俩人正要从后门溜出去。”
蒋晟按灭烟头，喝了口茶水漱了漱口，站了起来。
卫北刚才只看到他的侧脸，面对面这么一瞧，他比自己高出半个头，一头中长发，不会很娘，反倒很阳刚，长相很爷们儿，五官中给人印象最深刻是眼睛，不大，但是眼神很坏，又有点毒，仿佛一眼就能被他看穿小心思似的。
卫北眼中，蒋晟是个特立独行的人。
知道自己在别人眼中是异类，蒋晟并不在乎，开口问：“徐总，什么情况？”
徐成安反应快，回头瞪眼训斥前台接待小姐：“蒋老板来了，怎么不提前通知一声，你们是怎么做事的！”
女职员不敢回嘴，低眉顺眼又做了一回炮灰。
徐成安为蒋晟介绍卫北：“这是卫董事长的公子卫北，卫董没回来之前由他代管公司业务。”
卫北伸手：“你好。”
蒋晟没跟他握手，上下打量着他，讽刺道：“别跟你老子一样，见事不好跑路，我就好。”
这人，说话真直接。
卫北面上挂不住，悻悻然收回手。
“怎么可能呢！蒋老板真会开玩笑。”徐成安打圆场，看了下时间，说：“快到中午了，咱们找个地方边吃边聊。”
蒋晟皱起眉头：“吃什么呀！欠款没拿到什么都吃不下。”
他说话口气冲，人也凶，卫北对他印象不好，态度也好不到哪里去：“公司欠你的钱，肯定一分不少的给你，请你再宽限几天。”
蒋晟扬眉立目：“少说空话，我蒋晟可不像那些蠢货好打发，今天我来，必须拿到钱。”
软硬不吃的主，不好对付。徐成安说：“蒋老板，都是老关系户了，给点面子，通融通融。”
“面子？卫国富欠了一屁股债说跑就跑，你们卫康还要面子干嘛？做鞋垫子吗？”
卫北真是受够了他的嚣张态度，大声回了一句：“谁说我们欠债不还。”
蒋晟说：“那好，现在还。”
双方对峙，眼神厮杀，剑拔弩张。面对男人比自己高出半个头，卫北明显感觉自己气场不足。
宋宇进门，见这场面，双手抄在裤袋里，踱步到两人面前，打量了一番，说：“你们在干嘛？”
突然插进来的男声打断了对峙的两个年轻人。
卫北叫了声：“姐夫。”
徐成安马上为宋宇引荐，“这位是晟瑞煤炭公司的老板蒋晟，这位是代理总裁宋宇。”
蒋晟打量着宋宇，“你们两个，到底谁说了算？”
“我。”宋宇说着伸出手，“你好，蒋老板。”
蒋晟在社会上混迹多年，最会看人，不屑商务繁缛礼仪的他最终还是伸出了手。
宋宇问徐成安：“我们一共欠了蒋老板多少？”
徐成安说：“一千二百万。”
宋宇看向蒋晟：“给我两天时间，两天后这一千二百万一定会有个说法。”
“我凭什么相信你？”
“凭宋宇这个名字。”
敢用这种口气说话的人都不一般。蒋晟点点头：“好，两天后我还会再来的，到时候你们拿不出钱，别怪我蒋晟翻脸不认人。”
蒋晟丢下狠话，带着尚卓离开。
出了卫康，尚卓说：“晟哥，两天以后他们要是还不还钱咋办呀？”
“不还？”蒋晟哼哼，“让他几条生产线运转不起来。”
尚卓不怕乱，笑着说：“这主意好。”
宋宇他们上楼，电梯里，徐成安为晟瑞公司的欠款担忧，“收购S市小水泥公司后，我们手头上剩下的资金已经不多了，别说一千二百万，连一百万都拿不出来，大后天蒋晟找来怎么办？”
水泥行业中的煤老虎，怠慢不得。宋宇说：“钱的问题我来想办法解决。”
夜幕低垂，星子闪烁。卫家庭院寂静，听到的只有微风吹拂树叶的声音与草地里虫儿的鸣叫声。
宋宇站在庭院中，看似欣赏夜景，实则脑子里想着卫康的债务问题。穿着短裤背心的卫如意从后面悄声走来，临近时猛地跳到他身上，两腿用力夹住他的腰，手臂抱住他的脖子。恶作剧得逞，“咯咯”地笑起来。
“喘不上气了！”宋宇稳住脚步，一手拖着她的屁股，一手搬开她的手臂凑到唇边象征性咬了一口，“谋杀亲夫吗？”
“亲夫长什么样？”卫如意跳下来，双手捧住他的脸，用力挤压，五官皱到一起，鼻梁骨，眼角处挤出一道道深深的皱纹，就像捱过漫长冬天的老土豆一样，老老的皱皱的失去水分的样子。
“亲夫长得像春天里的老土豆！”
宋宇拨开她的手，左手两指按住她的眼角，让她的眼睛眯成一道缝隙，眼珠鼓鼓的。“你也没好到哪里去，秋天里的老豆角。”
“敢说我，不想混了！”卫如意掐他的肚皮，宋宇抵挡，以身高优势将她禁锢在怀中，手臂扣着她的纤腰，一起遥看星光。
这一刻，说不出的美好。
手机铃声打破美好时光。宋宇放开她，裤袋里掏出电话接听。嘈杂的背景中，老麦说：“过来一趟，找你有事儿。”
“很重要吗？”
“对，很重要。”
“好，一会儿到。”宋宇挂断电话对卫如意说：“去趟麦都，老麦找我。”
卫如意悻悻然：“不许趁机勾引其它女人。”
宋宇重新抱住她，圈紧了：“我对你这么好，你还担心什么？”
“不怕你起坏心思，就怕美女勾引你，像之前那个米娜。”卫如意歪着头瞧他，“为防止别人勾引你，我要给你贴个标签。”
“标签？”
卫如意转身，勾住他的脖子，踮起脚尖，在他脖子上狠狠嘬了口。宋宇眉头皱了皱。
淤血印记明显，卫如意满地看着自己的杰作，拍拍他的肩膀，“早去早回！”
宋宇一身便装出门，圆领体恤衫牛仔裤，鼻梁骨上架着墨镜。记者狗仔满世界追踪报道卫宋两家的新闻，不想在这个时候徒增麻烦。
本城最火爆的夜总会中，人影攒动，乐声激情，钢管舞女郎疯狂舞动。环境能改变人的心情，受气氛影响，宋宇到了这儿，压力小了很多。他从酒保那拿了杯酒，单手抄在裤袋里，上了楼。
五光十色的走廊中，脸蛋漂亮，身材婀娜的楼层经理从某间包房出来，热情地打着招呼，“宋总来了。”
宋宇应了一声，目光不经意扫过去，透过半开的门瞧见里面的人，晟瑞煤炭公司的煤老板，蒋晟。
宋宇若有所思。
老麦一个人坐在408抽烟，面前的烟灰缸里堆积了不少烟蒂，整间包房都是香烟的味道。
宋宇在他旁边坐下。老麦把烟盒丢给他，宋宇抽出一根烟拿在手里，打火机的火苗对上香烟。
老麦说：“Eva自杀了。”
宋宇停下点烟的动作，打火机与香烟分离，幽兰的火苗向上窜着。“什么时候？”
“中午接到的电话。”老麦靠在沙发上，试图借着吐出烟圈的动作，将心中阴郁一同吐出。他将视线对上宋宇，“我知道这个时候不应该离开，可是Eva对我来说很重要。”
“我懂。”
宋宇点燃香烟，狠狠吸了一口，缓缓吐出烟圈，说：“换做如意有事，我也会撇下一切去她身边。”
好友与前妻分分合合的故事，宋宇大致清楚。有些人谈起恋爱来非要弄的惊天动地，你死我活，好好的不行吗？
老麦说：“你那么忙，也无暇顾及这里，再找个合适的合伙人吧。”
宋宇问：“怎么，不打算回来了？”
老麦说：“短时间内回不来了。”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留不住的人，只能面对离别。宋宇觉得可惜，很难再找到像老麦这样的合作伙伴。
两天很快过去。蒋晟依约来到卫康，煤老板还是那身行头，衬衫仔裤人字拖，与西装革履的业界精英相比显得不修边幅，随意了些。
秘书带他到宋宇的办公室。宋宇扣上文件，说：“蒋老板这边坐。”
蒋晟向来我行我素，不拘小节，大赫赫往沙发上一坐。秘书送上茶水，蒋晟视而不见，直接问：“宋老板，那一千两百万欠款咋样了？”
宋宇说：“欠款还不能马上给你结清。”
“你说什么？不能结清，玩我呢？信不信我马上停掉你所有生产线的原煤供应。”蒋晟脾气大，说翻脸就翻脸，不管对方是谁。
“别激动，听我把话说完。”宋宇说：“欠款不能结清，我有别的办法把钱转到你的名下。”
蒋晟态度缓和几分：“什么办法？”
“我名下有家夜总会，就是你昨晚去玩的那家，是我跟朋友合伙经营的，我把属于我的经营权充当欠款抵给你。”
蒋晟心里合计着划不划算，想了想说：“还是兜里的钱实惠些。”
“我觉得你该好好考虑考虑，煤炭市场进入下行走势，贩卖原煤的利润空间没有前些年大，而且存在着一定的风险，多遇到几家向我们这样长期积压货款的大户，四处讨债的日子也不好过。我把夜总会的经营权交给你，起码是份稳定生意，总比你当一辈子煤贩子强。”
宋宇几句话，说活蒋晟的心。煤贩子在他们这行统称倒煤的，‘倒煤的’听着是倒霉的。一辈子倒霉，想想都浑身难受。
蒋晟是个爽快人，很快定下来，“晚上我再去那儿转转，你把合同准备好，行的话，我就签了。”
“好，我等你的好消息。”
蒋晟起身：“那行，我先走了。”
宋宇跟着站起来。
蒋晟说：“留步，千万别送。”
宋宇眼中的蒋晟，衣着随意，不拘小节，可他身上那股傲气与无所畏惧的态度，正是自己欣赏的。有胆识有霸气的人才能震慑住鱼龙混杂的麦都，宋宇相信，他会是个好的合作伙伴，很好的经营者。
黑夜如期降临，万家灯火，霓虹闪烁，城市彰显繁华。
蒋晟与尚卓出现在麦都，身处乐声劲爆，群魔乱舞的大厅中央，观望着四周。灰色紧身V字领体恤，一条再普通不过的牛仔裤，脚上趿拉着一双人字拖，生的人高马大的蒋晟甭管穿什么，往人堆里一站，绝对鹤立鸡群，异常显眼。
鱼龙混杂的场所，路过的短裙美眉对他猛抛媚眼，蒋晟视而不见。
尚卓说：“晟哥，咱真要转行干夜总会？”
蒋晟瞧着来来往往的各色玩客，“你说咱们，倒了那么长时间的煤，是不是也该转转运了。”
尚卓想了会儿，“反正不管你干啥，我都跟着。”
“跟我上楼看看。”
“好咧！”
蒋晟踩着人字拖登上楼梯，把麦都里里外外整个看了遍。
宋宇在408恭候多时，正装领带，皮鞋铮亮，与重要客户谈判的架势。蒋晟晃到408，一屁股坐到沙发上。
“感觉如何？”宋宇拿起酒瓶，酒汁倒入杯中。
“凑合吧！”蒋晟心里其实挺相中麦都的，主要是不愿在倒霉了。他接过宋宇递来的酒杯，喝了一口，润润喉，眉头送了送。
宋宇问：“合约要不要签？”
蒋晟说：“你的酒我都喝了，合约能不签吗！不过我跟你说，这酒真难喝，赶不上五块钱一瓶的二锅头。”
宋宇笑：“改天我请你喝，五块钱一瓶的二锅头。”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宋宇从商多年，大大小小的商业谈判出席不少，第一次遇到穿着人字拖，签下千万合同的人。
蒋晟虽然年纪轻，社会经验丰富，为人豪爽仗义，拍着胸脯向宋宇保证卫康几条生产线原煤的供应问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