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这并不是国际奥委会第一次拒绝巴勒斯坦参加奥运会。从20世纪60年代开始,巴勒斯坦阿拉伯人多次提出自己是“巴勒斯坦奥委会”的合法代表,要求国际奥委会予以认可,并允许参加奥运会。但是,由于巴勒斯坦并没有统一的体育组织而被国际奥委会所拒绝,阿拉伯人对此十分恼火。
1972年在西德慕尼黑举办的奥运会可以说是当时规模最大的体育盛会,是历史上第一次进行卫星直播的奥运会,全世界100多个国家的近10亿观众观看比赛,慕尼黑奥运会成了世界聚焦的中心。
巴勒斯坦人意识到奥运会具有很大的宣传潜能——它提供了一个引起世界关注并迫使世界倾听巴勒斯坦人民要求的方法。所以巴勒斯坦人对参加这届奥运会十分重视。据报道称,巴勒斯坦解放组织主席亚西尔·阿拉法特(一说是巴勒斯坦青年联盟)曾经两度给国际奥委会写信,要求后者承认巴勒斯坦奥委会,并允许参加1972年奥运会,但都没有回音。
而相对的,由25人组成的以色列奥运会代表队则是以色列在历届奥运会上派出的最强大阵容,也是打败希特勒以来访问德国的第一个正式的犹太人组织。这意味着犹太人能够在慕尼黑奥运会上向全世界人民展示他们的实力,让全世界人都关注到这个民族的崛起。
这种巨大的落差,在尤其仇视犹太人和以色列人的巴勒斯坦阿拉伯人看来,无疑是不能容忍的。阿布·伊亚德、阿布·达乌德和法赫里·乌马里就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愤怒。但他们也清楚地意识到,由于国际奥委会的拒绝,巴勒斯坦参加这一届盛况空前的奥运会已经是一个不可能的奢望。
既然光明正大的参加已经无望,那用属于“黑九月”组织自己的方式渗透到这一届奥运会中去呢——三人在经过简短的商讨后,一致同意,要充分利用这次卫星转播的机会,策划一起震惊全世界的恐怖行动——在慕尼黑奥运会劫持以色列运动员,从而引起世界对巴勒斯坦问题的关注。
三人很快就行动法案做出了讨论,随着计划的不断补充和完善,一个即将震惊世界的恐怖行动,逐渐丰满起来。
8月,在慕尼黑奥运会召开的前一周里,人们多次从媒体上看到关于这次大会的热烈评论:这是一次“和平欢乐的盛会”。是的,这届在西德慕尼黑举办的奥运会绝对这是当时奥运史上规模最大、耗资最多的盛会,参加的运动员及其代表的国家,超过以往任何一届。
因为这届奥运会对于德国政府而言不可不谓意义重大,借这次夏季奥运会,德国政府希望让世人忘记第二次世界大战中的德国在世界范围内制造的罪恶,忘记德国给全世界人民带来的灾难和痛苦,向世界证明德国已经成为了一个自主、开明的社会。为了实现这一目的,德国政府邀请了世界各地4000多家媒体的记者,希望让他们见证此次体育盛会的成功举办,从而向世人证明德国的重新崛起。
由于1936年的纳粹奥运会军事色彩十分浓厚,联邦德国政府筹办时竭力避免人们对这届慕尼黑奥运会产生纳粹奥运会的联想。所以对于呕心沥血主办这届奥运会的西德官员来说,他们希望这次运动会能让世人相信,西德已恢复了一个文明国家的形象,人们应抹去二战和希特勒时代1936年柏林奥运会所留下的阴影。为此,他们将资金优先满足购买先进的体育器材,从而缩减了警卫人员和安全设施的开支。加上西德的边防人员和重要的运输站口都普遍放松了对进出人员的检查,给了“黑九月”组织成员潜入的机会。。
虽然在奥运会开始前,西德安全部门曾聘请心理学专家乔治塞伯博士为奥运会安全顾问,来预测奥运会上可能发生的恐怖事件,以促使警方有针对性地进行防范。“先知先觉”的乔治塞伯曾设想到巴勒斯坦恐怖组织凌晨爬进奥运会绑架以色列人质的情景,甚至还预测巴勒斯坦人索取飞机及宁死不屈的结局,但德国安保部门对乔治塞伯的“离奇设想”看得很淡:“能不能不把情况设想得那么可怕?”
正是德国保安部门对国际形势发展变化分析的不足,忽视了恐怖主义的崛起,加上慕尼黑奥运会之前的历届奥运会,从未发生过恐怖袭击,让“奥运会是安全的”成了一个国际社会的共识,导致西德奥组委虽有相应的安保预案,但缺乏相应的执行力。
慕尼黑奥运村的安保就相当于现在大多居民社区的安保水平——有一个围墙,几个阻挡设置,在奥运村外分散巡逻的身穿青绿色运动夹克的安全人员没有配备任何武器,仅仅携带一部步话机,他们的任务仅仅是打击出售假票和醉酒滋事等行为。
而奥运村内的安全更为松懈——运动员在奥运村进出时都不需要出示身份证;虽然奥运村的大门晚上是锁上的,但是运动员们能够轻易翻越围绕奥运村的只有2米高的铁栅栏,保安官员也懒得过问。
这种“不设防”的奥运会布局,正好给了“黑九月”组织恐怖分子以可乘之机。
1972年9月4日,以色列队没有赛事,大多数运动员在奥运村休息,晚上出去看电影。电影看完了,以色列选手陆续回到了奥运村。9月5日凌晨约4点整的时候,当以色列运动员们还处于沉睡中,奥运村外面突然出现了8个模糊的身影,他们身上穿着作为伪装的田径服,手上拎着沉重的运动包,翻过栅栏,悄然走向奥运村中以色列运动员住的公寓。
这8个人就是“黑九月”组织的成员。他们带着冲锋枪、手榴弹,越过栅栏,直奔既定目标。他们选择从这里进去,是因为他们先前察看过,而且知道,一些运动员在外面喝醉了,回来时常常攀越这段2米高的栅栏,而负责保卫工作的巡逻人员根本不会加以阻拦。
为了执行这一次的计划,“黑九月”组织成员事先都做了周密准备:这次潜入的8人中,其中一人曾在建设奥运村时当过建筑工,对奥运村了如指掌;还有一人事发前一天还潜入了奥运村,详细侦察了以色列运动员居住的楼层。
来到目标地点后,这八人在以色列人住的一号公寓套房外站好位置,然后用事先准备好的万能钥匙打开了房门。尽管他们竭力不发出声响,但还是被尚未睡熟的以色列运动员发现了。
摔跤裁判约瑟夫·古特弗罗英德是一个身材高大,体重将近124公斤的巨人,门后低沉的阿拉伯语谈话声使他感觉到了危险,他没有多想,立马跳下了床,用粗壮的身体顶住渐渐被推开的门,同时用希伯来语对室友大声喊“有危险!”
听到房内的声音,8人没有迟疑,立刻一齐走到门旁,试图将门推开。约瑟夫·古特弗罗英德也使劲用自己的身躯抵挡着朝自己而来的巨大推力,双方都使出了自己的最大力气,他们甚至把金属门框和铰链都扭弯了。由于约瑟夫·古特弗罗英德的阻拦,使同室的一位举重教练有时间破窗逃走。但另外几人的运气就没有那么好了,“黑九月”组织成员破门而入,立刻和房间内剩余的以色列人员展开了搏斗。
摔跤教练温伯格这时候正好从外面回来,看到己方房间内发生袭击,立刻冲了过来。他进房间就立刻挥拳打翻了8人中的一个,另一人眼见他体格魁梧、搏斗技巧高超,慌忙冲他开了一枪,子弹射穿了温伯格的面颊。身负重伤的温伯格强忍剧痛,挥肘猛击另一个潜入者的嘴巴,将那人的骨头打得粉碎,与此同时,又有子弹向他射来,温伯格胸部连中数枪,不支倒地。
举重运动员约瑟夫·鲁马努在遭到捆绑,操起桌上的一把菜刀砍伤了其中一人前额,但是从他身后跑来的一人朝他连开了数枪。
25分钟后,室内的搏斗宣告结束。温伯格和约瑟夫·鲁马努被打死,其余9人被劫为人质。
在双方搏斗中,奥运村治安当局接到过一些路人打来的电话,但没引起足够的重视。搏斗时断时续,几声枪响和撕心裂肺的呼叫过后,一切又重归平静。刚从睡梦中醒来的人,也闹不清出了什么乱子,因为在奥运村,几乎夜夜都有各种庆祝活动,经常有人放爆竹焰火,喧闹取乐。
4点55分左右,一名没带武器的西德治安警察来察看情况。他打开步话机,朝站在康那利大街31号前缠着头巾的一名“黑九月”组织成员咕哝了一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人没吱声,从公寓门后溜了。
凌晨5点左右,“黑九月”组织成员因为没能找到住在其他房间里的以色列人,只好押着抓获的9名人质匆匆撤离奥运村。
凌晨5点,慕尼黑警察局局长曼弗雷德·施赖伯在睡梦中被报警电话惊醒,于是慌忙组织人力处理危情。在获知这一消息后,德国总理勃兰特,立即和以色列总理果达尔·梅厄夫人取得了联系,梅厄夫人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恐怖分子的要求,她的理由让勃兰特无话可说——“以色列是不会答应恐怖分子的要求的。因为如果我们让步,那么从今以后以色列人在全世界任何地方都不会再享有安宁了!”她通过以色列驻德大使告诉德国政府,德国必须自己面对恐怖分子,解决人质危机。
得到以色列方面这样的答复后,德国政府明白,接下来只能自己动手了,通过和平的方式解决问题只能是德国的一相情愿了。为了争取救援时间,德国谈判专家走向恐怖分子和人质所在的公寓,和恐怖分子对话。
5点10分,西德当局开始了拯救人质的行动。在双方对峙当中,“黑九月”组织下达了最后通牒,他们要求释放被关押在以色列的234名囚徒和西德监狱中的两名囚犯;最后期限为9月5日上午9点,过时开始杀人。不过随后,“黑九月”组织成员一再修改了最后期限的时间。
上午9点,国际奥委会主席基拉宁和本届奥运会组委会主席道默发表联合公告,宣布从9月5日下午起暂停全部比赛。
西德政府对“最后通牒”作出了反应,表示可以同意他们的要求,但必须就细节问题作进一步谈判。西德警方欲争取时间,为冲进31号大楼营救人质做好准备。
晚上18点35分,双方进行了第一次直接接触。西德内政部长、慕尼黑警察总监和奥运村村长进入31号楼,亲眼目睹了劫持者孤注一掷的决心,于是决定改变原定冲入大楼营救人质的计划。
这时,“黑九月”组织成员提出要求德国政府派飞机把他们和人质送往埃及。经过短暂的思考后,德国政府同意了,并决定在慕尼黑机场实施营救行动。摩萨德局长扎米尔这时也来到了慕尼黑,他要求德国政府允许以色列派遣一支经过严格训练的突击队,参与解救人质的行动。但勃兰特总理拒绝了扎米尔的请求,声称德国有能力解决这一事件。他开始布置救援行动,并同时继续和恐怖分子的谈判。但此时,恐怖分子已经不再给德国时间了,他们让德国政府立即派飞机,否则即刻枪杀人质。
晚上20点30分到21点间,西德方面派出了3架直升机。
德国警方在布鲁克机场布置了5名狙击手,3位布置在信号塔上,1位躲藏在地面一辆维护车辆后,最后1位躲在地面的水管障碍物背后,因为德国方面根据艾哈迈德·图尼的报告,认为只有四到五名恐怖分子。但其实恐怖分子一共有八人,而且由于交通堵塞,令装甲车迟到半小时。
大约晚上22点30分,恐怖分子到达机场,在机场中停靠了一架波音727客机,警方打开探照灯照亮现场(事后被认为光线仍不足帮助狙击手辨认目标),“黑九月”此次行动的头领前往检查飞机,而人质则继续留在直升机内。
德国警方原计划在机组人员中混入警察协助消灭1至2名恐怖分子,但因为没有接受任何反恐训练的机组人员们最后拒绝帮助执行而在行动开始前全部撤离了客机。当恐怖分子头领艾萨发现波音客机内没有任何机组成员时,他立即折回直升机。
这时躲在水管后的一名狙击手首先向他开火,此时约为23点。由于狙击手们没有无线电通讯装置,没有夜视装置和头盔,且人数也落后于对方,计划完全失控。第一发射击未击毙艾萨而击中了陪同前去检查飞机的副手的大腿,他后来也爬回到其他恐怖分子那里。
三名恐怖分子藏身到直升机后面还击,而由于之前的错误,直升机的停机方向位置未正确按照计划执行也造成狙击手的视觉范围被阻挡。战斗持续了45分钟,直到装甲车到来。
扎米尔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却无能为力,这所谓的救援行动没有严密周详的计划,没有充足的人员配备,没有足够的保障措施,简直是什么都没有。在毫无办法的情况下,绝望的扎米尔用阿拉伯语向恐怖分子喊话,请求他们停火谈判。但是一切都晚了,形势的发展已经完全不在掌控之中了。
由于恐惧,一名恐怖分子开始向第一架直升机内的人质开火,并让其他两名恐怖分子走出掩护。他跳出去的时候留下了一枚手榴弹。手榴弹的爆炸杀死了直升机内的所有人质。第二架直升机的五名人质同样在战斗中全部死亡,直升机被引爆。
这场枪战一共持续了一个多小时才结束。当警察在清点尸体时,发现有5名歹徒被击毙,西德警官1人死亡,几名警察受伤。而准备解救的9名以色列人质则全部被“黑九月”组织成员杀害。营救行动宣告彻底失败,机场内血流成河。
9月6日,奥林匹克运动场里,一片肃穆。122个参加国的运动员举行隆重的追悼会,集体哀悼遇难的以色列运动员。当贝多芬的《英雄交响曲》第二乐章奏响时,许多运动员禁不住放声痛哭。幸存的以色列人在这个追悼仪式上,几乎控制不住自己。
9月7日,奥运会恢复比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