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刘郎游街叹故人(一下)
“原来那状元郎果真是小菇姐姐的旧相识啊。”怜儿眨了眨眼睛,笑着说道。
张小菇笑了笑,对她们说道:“看也看完了,我们去别处玩吧。”
京城规划整齐,尤其是在内城之中,一个部分一个部分的区域分割开来,就像张小菇带着怜儿和月儿姐妹去的地方,就是京城之中有名的小姐姑娘们的游乐之所,这里有许多买卖衣服饰品还有小玩意儿的店铺,各种各样的有趣小吃,还有演出戏剧杂剧的小剧场,甚是街道上也可以看到站街的艺人在表演杂技,说话艺人在茶馆上讲故事。进入这里的路口,有一个很精致的牌子,上书竹鱼坊三个大字,虽然不知道这名字是什么由来。
竹鱼坊中间有三纵三横总共六条小街,里头很多店铺都是已经经营了上百年的老字号了,张小菇等人离了朱雀大街,穿过一条街道,从东面入口进去。这时候正是下午,竹鱼坊中没有多少人,大约是因为朱雀大街的热闹还未散去的缘故。店铺也有些冷清,张小菇带着怜儿和月儿一起去吃了烤肉,然后就坐在这家店的二楼临窗的地方,看外头的街景。
自己烤肉别有一番趣味,怜儿和月儿都是第一次,所以还觉得十分新鲜,多要了一些肉串,一边烤着,一边听张小菇说话。张小菇咬了一口羊肉,说道:“这还要在嫩一点就刚好了,以前在临江府的时候,也时常抓到一些野味,自己烧烤来吃的话,可没这么多调料呢。”
“那味道怎么样呢?”怜儿问道。
张小菇笑道:“还能怎么样?那是小时候的印象了,虽然比起这里的来要粗劣许多,当时却是觉得是人间美味呢!”
“说起小时候的事情呀,我们和小菇姐姐比起来,可就真是无聊的紧了。”怜儿幽幽说道。
月儿也说道:“是啊,平常的时候,除了……除了陪老夫人,就只有呆在园子里。”
张小菇说道:“现在来到京城,多认识一些朋友便好了。”
“那些人躲着我们还来不及。”月儿撇了撇嘴,很是不屑地说道。
“呵呵,别这么悲观嘛。”张小菇笑着说道,“不是所有人都这么势利的,起码我不就不觉得陈家现在如何如何了,只要你们还在,振兴起来也就是很容易的事情。”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了。”张小菇笑着拍了拍月儿的肩膀。
月儿眨了眨眼睛笑道:“小菇姐姐手上好多油哦。”
张小菇道:“快吃完了吧,你们还要吗?”
怜儿和月儿笑着说道:“好饱了呢,都吃不下了。”
“那我们去干什么呢?”张小菇放下手里的木签,问道。
怜儿建议道:“那我们去买东西吧。”
张小菇出来的时候,带了好些钱,说是随便怜儿和月儿想买什么就买什么。三个姑娘出来逛街,总是能很快打发时间的,这大约是种族天赋什么的,小丫头们也乐在其中。竹鱼坊中有很多满足他们的店铺,没有逛多久,几人的时候就已经提了好些东西了,还有一些衣服什么的,会让人送到织造局张小菇的住处去的。怜儿和月儿来京城都没有带什么家当,自然衣裳首饰什么的,都要买好一些。
晚上张小菇又带着怜儿和月儿吃了一顿晚饭,然后就坐着马车回到了织造局的住处了。夜晚的京城,以前是没有宵禁的,但是如今因为吴王造反的缘故,到了亥时之前,从朱雀大街开始,由内城到外城逐渐开始宵禁,子时之后,禁止任何人上街行走,并且有士兵四处巡逻。
张小菇回去的事情还算挺早的,正在怜儿月儿姐妹的屋子里说闲话,就听到外面传来张有的声音。
“怎么了,爹?”张小菇站起身往门口走去。
张有在门外说道:“有人在院子门外想要见你。”
张小菇听自己父亲的声音感觉怪怪的,这时候就已经走到了门口,打开门,看到张有脸色并不怎么好看,问道:“谁呀?”
“临江府的旧相识。”张有只这么说了一句。
张小菇于是走到了屋子外头,借着灯笼的光线,看清楚了站在院子门外,被寒风吹得瑟瑟发抖的那个家伙。
张小菇觉得哭笑不得,问道:“游街状元郎为何在这吹冷风?果然不冻人么?”
在外面等着的人,正是刘兴文。
刘兴文傻兮兮地笑了笑,说道:“张姑娘,在下说过要来拜访的。”
张小菇笑道:“哪有你这么拜访的,在外面冻坏了,我一个小女子可担待不起。”
“不用担待,不用担待。”刘兴文说道,“能……能进来么?”
张小菇“噗嗤”一声道:“既然你都来拜访,我总不能把状元郎挡在外头。”说着把院子的门打开了,刘兴文躬身作揖道:“张姑娘,这么晚造访,打扰了。”
张小菇叹息道:“刘公子他日必定能一飞冲天,高居权位,何必今日这么狼狈来这里呢?要有人看见,恐怕刘公子风评也会有所减益。”
刘兴文搓了搓手,低头说道:“张姑娘何时来的京城?”
张小菇摆了摆手说道:“进屋子来说吧。”
刘兴文的造访,让张小菇觉得有些惊讶,也有些说不清楚的欣喜,大约是许久没有见到认识的人了,这一年东奔西走,原本对于刘兴文父亲的憎恨,也少了许多。心态自然好了起来,张小菇对于刘兴文一人,还是有一些好感的,觉得此人虽然有时候迂腐了点,但是算是个不错的好人。刘兴文的到来,也并非是有什么事情,难得在京城相逢,说了几句话,叙了叙旧,说起昔年的事情,刘兴文的口中,还满是歉意。
当张小菇问起刘兴文将来往何处去的时候,刘兴文说,他还要在京城盘桓一两个月,等吏部的任命下来了,应当回去某个府县,做一个亲民官,短时间不可能再来京城了。张小菇听后说道:“我大约还要在京城呆上还一段时间呢。”
刘兴文也听说了张小菇南洋的事迹,恭喜道:“听说张姑娘现在已经是织造局的司监大人了,真是可喜可贺。”
张小菇说道:“这不算什么,刘公子将来可是要做比我做的大得多的事情呢。”
“为何没有看到令弟?”刘兴文又问道。
张小菇苦笑一声,说道:“三儿并不在这里。”
“哦?”刘兴文惊讶道,“难道外出求学了?”
张小菇摇了摇头说道:“三儿调皮任性,自去建功立业,弃笔从戎,也不知道现在到了何处。”
刘兴文说道:“令弟聪慧过人,天下纷乱四起,正需要这样的人来匡扶天下。”
张小菇知道刘兴文是在安慰自己,便道:“多谢刘公子夸奖了。”
刘兴文低头说道:“张姑娘,今日天色已晚,在下就不继续叨扰了。”
张小菇首先站起身说道:“也没有喝一杯茶。”
刘兴文也跟着站起身说道:“不必了。”
张小菇送着刘兴文到院子门口,看着刘兴文离开之后,刚回到屋子里,张有就出现在了她的面前,板着脸,过了半晌才说道:“刘家人也出息了。”
“张家人也会出息的。”张小菇知道张有为什么会不高兴,刘兴文现在做到的,正是张有希望三儿能做到的。
张有叹息一声,拄着拐杖咳嗽几声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张小菇摇了摇头,走到怜儿和月儿的屋子门外,见她们都已经歇息了,就不去打扰,也去洗洗睡了。屋子外风似乎越刮越大,这个季节的风,实在是很容易吹起寒意,窗外的树木簌簌地向,虽然已经没有多少绿色的叶子,不过还有很多枯老的叶子挂在枝头,坚持着不肯坠落。
三月的京城,还是实实在在的寒冬,虽然没有下雪,可是早起的时候,还是能看到屋檐上结起的冰凌。
张小菇躺在床上,被子有些冷,虽然屋子中间有暖炉,可是窗户紧闭,没有人看护着烧炉子终究有点危险,烧红的木炭渐渐熄灭,变成乌黑一片,张小菇搓了搓手,怎么也睡不着。只好卷起被子,睁大了眼睛,看着昏暗光线下的木床顶部的花纹和装饰。
“也不知道,三儿现在如何了。”
张小菇喃喃自语道。
……
……
遥远的江南,同样是三月,同样的寒夜,一个年轻的士兵注定将在第二天名留青史,但是在此时,他却同样被寒风冻得脸色发青,头枕着冰冷的长枪,看着头上树枝交错的天空。与他同在一起的,是数十个同样冻得瑟瑟发抖的士卒。他们同样是朝廷军队的一员,但是身上破烂不堪的盔甲,还有疲倦的神情,充分说明了他们现在的身份——溃兵。
朝廷刚刚在淮河以北和叛军打了一仗,大败,损兵上万人,溃散的不计其数。
这些人,就是无数流落在叛军前进身后的溃兵,第二天就将被后续赶上清扫战场的叛军俘虏或者杀死。
战争的面目,从来不是可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