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藏山城后,贝恩一行人在马上整整赶了一天的路,直到黄昏才翻出荒漠。贝恩做梦也没有想到,他们要去的地方竟然如此遥远,明叔临终时的面容又浮现在他的眼前,完成明叔的遗愿虽然不是贝恩此行的唯一目的,但他不能让质野在镜花水月的诅咒中孤独而终。
面具男子带着众人到达一个隐蔽的渔村。本来按照贝恩从阿槿那里得到的地图来看,藏山城附近并没有海域,可能在绘制地图的短短几十年内,无神界的地形发生了巨变。
渔村并不如南宫林附近的村庄兴盛,这些木屋掩映在茂密的椰林和灌木丛中,要不是面具男子领路,恐怕就会擦肩而过。渔村里的人并不多,贝恩和莎若的手指头加起来就可以数得过来。
一位披着斗笠的老者提着一筐鱼晃晃悠悠地走向木屋,里奥和隐连忙跳下马帮老者抬鱼筐。老者看向两人时,瞳孔放大,贝恩据此推断他们应该早就认识,要是一般人看到里奥和隐身披斗篷的古怪样子,说不定早就被吓跑了。老者转身看到面具男子,立即走过来帮他牵马。
面具男子想要稍微制止一下老徐,却又被他的热情所驳回,只好找了一个话题问道:“你女儿呢?”
老徐自嘲的笑了笑,说道:“我这把老骨头是不如你们年轻人,可是还不至于这点活都干不了。她还在忙活着烧菜呢,她知道你们今天要回来,一大早就忙活开了。”
“真是辛苦了!”面具男子感激的道了一语。
老徐摆了摆手,一点也不在乎,反而感激的说道:“就这点事辛苦什么,要不是你们,这村里十几口人都活不到今天。你们晚上住的地方都准备好了,这次多待几天怎么样?”
“不了,我们今天不留宿,还有事情得去处理!”面具男子拒绝了老徐的好意,看样子,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只得赔笑道:“赶路要紧,等什么时候空闲下来了就多来坐坐。”
“那这些马还得您帮我照看着。”面具男子将身后的几匹马儿都牵扯到一起,交给老徐,感激的道。
老徐扶起头上的斗笠,看了一眼面具男子的身后。多了几分兴趣,问道:“后面这位小伙和姑娘怎么看着面生呢?”
“他们是我的朋友,看来今天得麻烦您多准备两个人的饭菜了。”面具男子随口说道,还对老徐开起了玩笑。
“饭菜你不用担心,都有。”
渔村在夕阳下浮出寥寥炊烟,看到满桌丰盛的海鲜大餐,里奥和隐撒开欢胡吃海塞了一通。一行人饱餐之后集结了渔村的所有人来到灌木丛中,贝恩费解地询问着面具男子:“这是要干什么呢?”
“我们要出海。”面具男子还没有说话,倒是里奥直接插了一句。
“出海?怎么出?”贝恩愣了一下,不解的问道。
“用这个。”
面具男子走到一棵椰树旁,把绕着树的麻绳解开,撩起一块隐藏在大片树叶底下的渔网。一艘木制舰船暴露在众人眼前,众人推动船下的木桩,将这艘跟飞艇差不多大小的舰船推到海边。贝恩一行人登船后。渔村全体老少合力把船推进了海里,就是颤抖着双手的老人和牙牙学语的孩子,也都搭上一把手。
寒莲拉着帆绳从高处跃下,船帆耸立仿佛要穿透云端,渔村的人们依依不舍地挥手道别,里奥骑在隐的肩上向岸上的人们用力挥手,咧出的白白牙齿仿佛占去了大半个脸。
莎若走到掌舵的面具男子身旁,吞吞吐吐地憋了半天才问出一句。问道:“那个,他们为什么对我们那么友好?”
“这是隐曾经居住的渔村,那个时候渔村还不在这里,是在一次遭受到希尔特的袭击后才迁徙到了这里。”面具男子掌舵之余,向莎若耐心的解说了一下。
莎若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紧接着又继续问道:“可是相比大叔和我们这些外人,他们好像对隐并不没有那么热情。”
“这都是陈年往事了,想必隐也不希望我提起,总而言之,渔村的人一直觉得我们有恩与他们,但是对我们来说,只是做了力所能及的事情。”面具男子出奇的没有解答莎若的疑问,而是直接带过。
“大叔……”莎若没有追问,却欲言又止。
面具男子转过头来,看向莎若,有些不解,笑道:“怎么了?看你吞吞吐吐的,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莎若偷偷瞟了眼靠在甲板上休息的贝恩,放低说话的声音:“希尔特在你们的眼里真的那么坏吗?”
“是非对错本来就取决于你的立场,我相信希尔特所做的事情也有他的道理,可是我们也有我们的道理。如果说我们有错,那就是错在已经太习惯所谓的人情世故了。”
面具男子感慨的说道,其实在任何人的心中,都有自己用来衡量对错的标杆,没人的道路不一样,标杆的尺度也就不尽相同,这一点,面具男子一直自知。所以,在解答莎若的问题时,并没有刻意的点名对错,而是,留给她自己去判断。
“我懂了,谢谢你。”莎若坚定的摇了摇头,感激的朝面具男子报以微笑。
“不必谢我,这些日子一直照顾你的人不是我。我只希望当你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后,会选择你认为正确的道路,那样也不愧对于那个一直保护着你的人。”
面具男子说完后继续掌舵,望着波涛汹涌的汪洋。莎若转身盯着贝恩的背影,双瞳流淌着温柔的水波,不知在想些什么。贝恩就像后背长了眼睛一样,一个转头对上莎若的眼波。四目相对的一刹那,甲板晃动起来,两人条件反射般地躲避了对方的眼神。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莎若一直默默地给贝恩打理房间、清洗衣物。莎若所做的不过是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她从心里感激贝恩能一直迁就照顾她,同时也想尽自己所能偿还他的恩情。可是贝恩不仅没有因为莎若做的这些事而开心,反倒觉得不自在,甚至有些反感。原本有了些许沟通的二人,上船后再也没有说过半句话。
船在汪洋中行驶了大概四天,此时的大家对南宫家发生的一切都一无所知。就在第五天,贝恩躺在甲板上打盹,一片樱花瓣飘落在他的额头上。贝恩只觉得汪洋中莫名其妙地飘落一片樱花瓣有些特别。更奇怪的是,船走到这里自动停下,再也无法前进一步。
就在贝恩还在琢磨着这些怪现象的时候,面具男子抛下船锚,拍了拍手,向众人喊道:“我们到了,里奥,准备把东西扔下去吧。”
“好的。”
里奥从船舱里搬出一块石板,石板上刻着“七芒太阳”的图腾。里奥抱着石板摇摇晃晃地走到跳板上,闭上眼睛默念咒法。贝恩斜眼看着神神叨叨的里奥问道:“这是要干嘛?集体喂鲨鱼?”
“这里是去我们目的地的捷径。”面具男子接过贝恩的疑问,看向汪洋大海,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笑道。
“你说水里?”贝恩有些震惊,不可思议的望向面积男子。
轻轻的点头,面具男子给贝恩吃下一粒‘定心丸’道:“对,在这海底有个几千年的古代遗迹。”
“海底?那我们该怎么做?”虽然相信了面具男子的话,但是贝恩还是有些疑惑。
面具男子没有继续开口的意思,只示意静观其变,道:“等会就知道了。”
里奥抱着石板纵身跳入海中,上前阻止的莎若被寒莲一把拉住。说道:“莎若,你别急。里奥他没事的,他是去把石板放回原位,接通能量枢纽。”
“这样下去不会被淹死吗?”莎若的话里已经带了哭腔。
“里奥他有晶盾护体,不会有事的。”
就在水面的涟漪刚刚平息,里奥跳入的水域上方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漩涡,寒莲二话不说跃进了漩涡,隐随着寒莲一同跳入。面具男子走到甲板上,看来需要跟贝恩和莎若好好解释一番。
“跳下去后要放松身体,随着漩涡的方向,不要试图自己改变轨迹,如果害怕闭上眼就好了。”面具男子说完也跳了下去。
贝恩走到跳板前,回头看了一眼畏惧的莎若,向莎若伸出手:“害怕的话就牵着我,你不是要去寻找真相吗?”
莎若看到贝恩如此勇敢,把手轻轻放在贝恩的手上也站上跳板。还没等莎若准备好,贝恩就抓紧莎若的手跳进了漩涡中。水花四溅,水面只有孤零零的舰船和海上的沙鸥作伴。
贝恩和莎若顺着漩涡旋转着向海底坠落。一缕缕阳光将海底的遗迹暴露在莎若和贝恩的视线之中,两人眼中的惊奇在阳光中熠熠生辉。一个个由灰色巨石堆积的类似祭坛塔的建筑被水藻和鱼群环绕着,漩涡底端是安放好石板的大祭坛,原来金色的光芒正是由这块石板发出的。贝恩牵着莎若被扭曲着吸入石板后,石板失去了金色光芒,漩涡也停止了旋转。船仍旧静静地躺在水面上,刚刚还在的一行人仿佛消失在这端的世界一般。
贝恩感到一股强大的失重感,这种感觉和他当年进入地狱之门相似。电光火石之间,贝恩已经牵着莎若闪现在一个金色阵法中央,其余的人笑着看着淋成落汤鸡的两人。一位皮肤黝黑身穿白纱手戴金饰的高大老者举着一根黑金法杖,向阵法中央的贝恩一行人微笑着。里奥抖了抖头上的海水,兴匆匆地扑向老者。
“左鲁,我好想你啊!”里奥像个小孩子一般,依偎在老者怀中。
左鲁单手抱起里奥,用慈善的语气说道:“里奥,这次出去有没有给你大叔添麻烦啊?”
“才没有……”里奥一口就回绝了,根本不给面具男子说话的机会。
“也是,有隐给你使唤着,你捣的蛋都是隐给你收拾的吧?”左鲁怎么会不知道里奥的那点小心思,刮了下鼻头,轻笑一番。
面具男子走到左鲁的身前,把贝恩和莎若介绍给他,左鲁和蔼地打量了他们一眼,把里奥放回地上:“来着皆是客,先让寒莲带你们去休息吧!”
贝恩拧了下袖子的海水,毫无礼数地用拷问的口气打断了他的话:“我们来这不是为了休息的,你就是SIN的老大?”
“在这里没有谁是老大,当你在黑暗中凝视绝望,当你孤独的守护着一份信念。就在连自己都要放弃,都要怀疑的时候。他们出现了,那些也一直在独自守护着信念的孩子。曾经我也以为,信念这种东西,唯独自己能够守护。可是,他们的出现让我感受到,原来这么长时间我并非孤独。原来还有许许多多的人跟我一样,让我找到了自己的归属。他们创建的并非一个组织,而是为那些独自守护信仰的孩子们创建的归宿。”
左鲁老眼浑浊,但思想依旧清晰,保持着老者威严的同时,又带着一股慈祥的黏性抚摸着贝恩暴躁的心思。讲述起SIN的故事,讲述起他们的信念。
贝恩默默的点了点头,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下,才开口道:“那好,我有问题要问你。”
“贝恩,你别这么性急,左鲁会给你答复的。”面具男子连忙拉住贝恩,左鲁平和地对着面具男子摇头示意,默许了贝恩的嚣张。反问道:“你的心情我非常理解,如果有什么要问的现在就问吧。”
“你到底对希尔特了解多少?”一直以来,贝恩都是在了解希尔特组织,却都没有肯定的答案,因此,这一直都是他迫切想要知道的问题,只是,此刻他一样好奇一件事,所以继续问道:“你成立这个组织到底想干什么?”
左鲁以为自己年老耳朵不好使了,不得不再次确定一下:“这就是你想知道的?”
贝恩回答前看了一眼莎若,毅然决然地向左鲁表达了自己的决心:“没错。”
“这些年我见证了希尔特的崛起,研发出新能源无论如何都是创世之举。可是在新能源供给的同时,世界被所谓的信仰分成了两半。”左鲁开口,缓缓叙说,却直接被贝恩所打断:“这些我都知道,能不能说点我不知道的?”
“在新能源供给之前,希尔特的研发过程是在战争中进行的。能源战争,短暂又深刻的创痛让整个世界都见识到了人类面临危机时的自私和残暴。希尔特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才为人类提供了一个继续生存下去的选择——能源晶石。也许你已经见识过能源晶石的强大能量吸取和供给能力。既然是如此伟大的创举,为何希尔特要把有信仰的人都分隔出这个世界,而让没有信仰的人去享用这份伟大的发明呢?自从世界分为两界之后,希尔特表面上给没有信仰的人提供优质的生存环境,背地里却用他们所谓的正义清除异己,视他们为不该存在的污秽邪灵。我知道我们的朋友都因此被侵略、惨遭迫害。希尔特不断壮大,就连无神界的生命能源也意图全部占为己有。在这座代表人类智慧的金字塔中,储蓄着地球的生命能源日益衰弱。”
左鲁将贝恩想知道的,不想知道,都全部告知,话语之中,令人震惊,贝恩有些愣神的问道:“金字塔?我现在在沙漠?”
“没错。”左鲁的回答很简单。
贝恩在原地转了一个圈,张开双臂,看着四周,不可思议的道:“怎么可能,这么短的时间我们居然穿越了那么远?”
“你们使用的空间传送隧道也是借助了生命能源的力量。”左鲁再次给出一个答案。
贝恩依旧不解,继续追问道:“这和生命能源有什么关系?”
“人类用自己的智慧建造了许多遗迹和金字塔,遍布世界版图。其实每一座石塔和遗迹都是为了储蓄并利用地球的能源来阻止神来到地球对人类进行约束和控制,也就是说当初人类为了独占这片大地,使用了这里的大地的生命能源,在世界各地建立了一张巨大的能源结界网将神隔绝在人界的次元外,人类才拥有不被支配的自由。”
这一次,左鲁再次一口气说出了不少,不过,其中消息的含金量一点不比刚才少。这一切,仍旧听得贝恩一愣一愣的,大叫道:“这怎么可能,你怎么会知道这种几万年前的事情?”
“因为我见证了那个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