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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李贡:红色医生

1959年11月,作家冰心采访了从甘南地区来北京参加群英会的年轻医生李贡。

她在《再寄小读者》中这样形容自己所看到的李贡:“……一位身穿蓝布制服,胸前佩着闪闪发光的奖章,中等身材,两道粗粗的浓眉,双颊红润,满面含笑的年轻人。”

这次谈话更让冰心印象深刻:“我们谈话的时候,他开始是很腼腆。但在我们不断地发问之下,在他自己深沉的回忆之中,他才渐渐地越说越兴奋,越说越流畅。他那极其动人的故事,使我听了有好几次忍不住流下感动的热泪!”

当他在纷飞的大雪中看到无家可归的女奴,泪水流满了脸颊。

1954年,年轻的医生李贡踏上玛曲地区的高原时,只有25岁。

像每一个胸怀激情与梦想的年轻人一样,从兰州卫生学校毕业分配到甘南地区工作的时候,李贡感到十分兴奋。他知道自己将要施展所学,救治伤病,为他人贡献自己的力量。想到将要和开朗豪放、能歌善舞的藏族人民一同生活和工作,他更是开心得笑起来。

然而,首先面对他的是海拔4000米的高原。那里冷得连夏天的早晚还要穿着棉衣,住的却是不蔽风雨的布帐篷。不但生活上的一切得自己动手来做,而且医疗工作中也没有助手,就连最基本的语言都无法和藏民沟通。意想不到的困难,向着这个热情的青年人如压顶的泰山一样劈空飞来。这与其说考验着这位医生的医术,还不如说考验着他在这里生存下去的勇气。

直到有一天,李贡看到一个十六七岁的藏族女奴。她病得很严重,却得不到医治,还被牧主赶了出来,无家可归,身上只穿了一件千孔百洞的破皮袄,独自踯躅在大雪里。那一瞬间,泪水流满了李贡的脸颊。他为姑娘治好了病,还收养了她。他实在无法坐视这里藏民的伤痛,他更恨不得变成千千万万个医生去帮助他们,让他们少受一些伤痛。

如果一个人足够善良,那么他一定会是勇敢的。

此后的四年中,李贡不辞劳苦地做着巡回医疗工作,不论白天黑夜,路近路远,都想尽一切办法,克服种种困难,治疗着、看护着每一个就医的藏族人民。艰苦的环境锤炼了他的意志和能力,更让他把善良和热情点点滴滴地融进自己工作的每一天中。

渐渐地,李贡精湛的医术声名远播,来到他这里就诊的藏族同胞越来越多了。他和藏族人民建立了骨肉般的深厚的感情。

他把自己的皮肤移植到藏族牧民身上,用这些皮肤治愈了垂危的藏胞。

1955年冬天,欧拉尕日科草原发生火灾,一个名叫曹加的藏族妇女,因为从大火中抢救牛羊,右臂被烧伤得很厉害。曹加的丈夫看到妻子伤势很重,就牵上羊去求神拜佛。谁知被喇嘛将“法水”喷到伤口后,引起了感染。直到发生恶性溃烂后,曹加才到欧拉卫生所就医。李贡替她治疗了几个月,用尽各种办法,但是因为缺乏必要的药品,伤口总不能愈合。他一面深深地同情着这个久被病痛纠缠着的藏族妇女,一面又苦恼于自己的周围没有一个老师或者同行,可以商量请教治疗的办法。

这天,曹加又来了。查看伤情之后,李贡请她过三天再来,他要在三天之内为她找到更好的治疗方案。

三天中,李贡不停地翻看手边仅有的两本医书。终于,他看到了一种皮肤移植的疗法,就是把一块好皮肤割下来移植在伤口上,帮助伤口尽快愈合。三天之后,他对曹加说明了这个办法,动员她把腿上的皮肤取下移植在手臂上。

曹加一听,吓得跳了起来,说:“我的手臂还没有治好,还要把我的腿也弄坏了吗?好了,再不要给我治了!”

李贡只好请曹加明天再来。此时他已经下决心要把自己的皮肤取下,移植到她的伤口上。

夜里,他把手边仅有的简单的手术工具消了毒,心里不由自主地觉得一阵一阵的胆怯。因为他自己从来也没有做过这样的手术。

天亮了,曹加来了。李贡让曹加躺下,并用被单盖上她的脸,不让她看见自己的操作。但是,当他在自己的腿上打下麻醉针,开始剪第一块皮肤的时候,曹加坐了起来,惊惶的眼中充满了感激的泪水。她抽咽着说:“我从前没有听说过,更没有看见过这样的医生,连自己的皮肉都割下来给病人治病!”

不久,经过李贡提供的新皮刺激,曹加溃烂的伤口逐渐痊愈了。

李贡把自己的皮肤移植在烫伤的藏族牧民身上,这原本只是出现在《佛经》上的神话,如今变成了现实。

李贡不仅献出自己的皮肤为藏族牧民治病,还多次抽出自己带抗体的鲜血,去挽救垂危藏胞的生命。

1955年夏天,欧拉部落流行斑疹伤寒,十几位牧民群众昏迷不醒。可是当时,远离县城、交通不便的欧拉卫生所,根本没有抗菌素药品来挽救病人的生命。在那种危急的情况下,李贡带动卫生所的医护人员,主动抽出他们自己带抗体的鲜血,去挽救病人的生命。

1959年春天,欧拉地区爆发流行感冒,七八名当地藏族干部和群众生命垂危之际,李贡再次采用了这种方法。在极端困难的医疗条件下,医生的鲜血竟成了病人的救命药,医生把自己的生命无私地分给了他的病人。

在他逝世后,著名作家李季写下了长诗《李贡来了》;浙江越剧团根据李贡的故事创作了《春到草原》。

1959年1月,李贡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后担任洮江县卫生院副院长,出席并被选为甘肃省先进生产者代表会议代表、全国先进生产者会议代表、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甘肃省第二届委员会委员。同年12月,在外出工作时他不幸溺水逝世,时年30岁。李贡逝世后,中共甘肃省委追认他为中国共产党正式党员,并且命名他为“红色医生——李贡”。

李贡的故事传遍草原,感动着中国。前面提到过,李贡生前到北京参加群英会时,著名作家冰心就曾经对他作了采访。在他逝世后,著名作家李季写下了长诗《李贡来了》;浙江越剧团根据李贡的故事创作了《春到草原》,并成为该团的保留节目,直到20世纪80年代,这个剧目还在不断改进和演出。

1960年7月,谢觉哉老人为《红旗手杂志》编辑的“红色医生李贡文艺专号”上这样写诗称颂他:

年轻的医生医治了人的疾病还医治了人的心灵。

这不是神话,而是事实。

医生用自己的双手割下自己的皮肤,

抽出自己的鲜血,

用皮肤和鲜血治愈了垂危的藏胞的疾病,

用皮肤和鲜血擦掉了那不幸的民族隔阂和遗恨。

不是毫不利己思想的人不能做到,

不是对党和人民有深厚爱的人不能做成,

李贡同志不愧为共产党、毛主席派来的医生。

英雄的光辉照耀得草地无处不明。

(陈盈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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