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去女子学舍，唐小雨只觉自己的心仿佛被那两个可爱的女娃娃注入了生命，有那么短暂的片刻她从这堆纷繁复杂的事情中抽离出来。
那一刻，她才感觉到那是她自己是活着的本该属于十六岁的她的自己。
所以，她顾不得玩了一天的疲惫抓着鄯善谈条件，希望他能助她去里面上学。哪怕只是去体会几天也好，她也毫无遗憾，其实她累了。
想换个地方呼吸，仅此而已。
只一句话，她忽地觉得鄯善口口声声对她说的喜欢就成了笑话。唐小雨会忍不住想，鄯善放弃让她成为铺路的弃子死在海上真的是他喜欢她吗？
就不是因为皇后也能把这件事颠倒过来灭了他太子的势力吗？
或许，是因为无法承担杀死联姻公主这个足以令他身败名裂的罪名呢？唐小雨握拳将自己的手从鄯善手中抽离出来，她也知道自己这么想很无耻，毕竟鄯善冒着中毒失去生命的危险救了她啊。
只是有些事总能那么巧，比如伽貉恰好是唯一能解腐毒的圣医，比如他的腐毒正好扳倒了陈一策那一档官员。
还有他能为一个管事连她说句气话都生气，须知她虽然翻脸但她并没有说要掌事出钱或者给他安了什么罪名吧？的确，刚开始唐小雨确实很生气。
可是，她知道的，自己没有那个本事处罚东宫的任何一个亡灵。额，除了她带来的知秋菇凉。
鄯善看着她低垂的脸，掌心中她的温度逐渐消失，没来由的他心下一紧，好看的眉也拧成一团。一时间，他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可是又不能什么都不说。
于是，在一片能把人压抑到死的沉寂中，鄯善一字一句的道：“小雨，你生性活泼好动，但有些底线是不能触碰的。我是太子，虽然我不喜欢这里的很多东西，但是我身后背负的东西不允许我任性。”
“这些底线就是我的武将、我的谋士，我的心腹，他们是我的希望，未来我还有很多事要做、很多路要走。我想，我们既然会同行一生，有些事你也要知道。”
鄯善说得很认真，差点没把唐小雨的头端起来，让她的眼睛看着他说。
然而，他的一席话说完，唐小雨却自己抬头仰视他，目光中尽是嘲弄。“底线？”唐小雨忽然笑起来，嘲弄而又不屑，“鄯善，原来在你的意识里就只有你一个人有底线啊！”
她本不想说的，可鄯善的话确实令人怒火满腔，压都压不住。于是，在他刚要开口之前，唐小雨接着道：“我们说好的只是合作，你却一次又一次的破坏我的底线，这些你怎么不提？”
“鄯善，你太自以为是了。什么不可触碰的谋士武将心腹，”她说着，认真的抬手指着自己的心口，“你这句话就是一把利剑，它插在这里！”
“呵……你知道你现在说的话给自己扇了多重的耳光吗？鄯善。”唐小雨说话间，将手指移到老隋的方向。
顿了顿，她忍住自己几近喷出的嘲笑郑重道：“我还没给他扣半点罪名呢，你就着急了，可是你说的你为了我放弃了扳倒皇后党的黄金机会……鄯善，这句话的真实性，我可以怀疑吗？”
说着，唐小雨突然平静了面色，她看着鄯善突然间僵直的身体笑都笑不出来。
“罢了，不就是黄金吗？去拿吧，全部都给你们，我不要了。除了这次的损失，其他的就当是我在东宫蹭吃蹭喝的费用吧，反正你们灵幽国不就是喜欢锱铢必较，精打细算吗？”
唐小雨摆了摆手，跨过地上的碎片转身离开。视线的余光撇到立在旁边的老隋，他正紧张的看着鄯善的方向，那又关她何事？
“小雨！”鄯善突然抓住她的手，他说话的语气有些生涩，“不是你想的那样，听着，你在我的心里很重要，但是他们也很重要，这是不能比的！”
呵！她怎么忘了，自己知道了东宫这么多的秘密，又怎么会轻易走得出去？
“鄯善，我只是想好好活着，做自己想做的事。我确实没什么心机，也不会主动去算计别人，”唐小雨没回头，声音澄澈。
说着，她顿了顿：“但是，我一味的忍让并不意味着软弱可欺，也不意味着没有底线。我只是脾气好，性格乐观，但我不傻。有些事我不是没看出来，只是懒得说而已。”
“鄯善，我们说好的。我助你登上皇位，然后你让我离开。所以，请别在试着破坏我的底线了，明白？”唐小雨憋屈的心情终于因为这句话突然畅快不少。
丫的，就允许你用底线来压人啊？
不期然的，鄯善握着她手腕的手紧了紧，旋即他低沉得近不可闻的声音传来：“什么是，你的底线？”他问的很认真，也有些无力。
唐小雨听完，只觉自己又挂了一脑门的黑线。这厮还真把她当没底线的人来看待了是吧？
“我的底线就是我该有的尊严，还有就是我喜欢谁这个问题。我的人是我的，我的心也是我的，喜欢谁不喜欢谁我自己说了算，你的强权管不了。”唐小雨扭过头看他。
鄯善不说话，一直垂着脸，像是在思考唐小雨话中的意思。许久之后，他终于重新看向她，出乎唐小雨意料的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但我还是会喜欢你。”鄯善又开始自负起来，“不管是你的人，还是你的心最终都只会在我这里，因为你是上天送到我身边的，独一无二的唐小雨。”
唐小雨一脸无语的看着他，她就知道刚才那些话几乎全白讲了。鄯善不是很聪明的吗？怎么她的话他总是喜欢曲解，或是直接忽略她的意思，然后按照自己的意思来呢？
旁边的知秋看到自家公主这个表情，就知道她和太子殿下的前路又危机了。
还有，公主方才说的“助殿下登上皇位，然后她要离开殿下”又是什么意思？那样的话巫咸国和灵幽国的联姻不是就出问题了吗？
不行！作为一个爱国的丫鬟，她不能让公主离开殿下，最好想办法让他们无法分开……
过了一会儿，唐小雨很轻松的就推开了鄯善的手：“接下来还要做什么，你给我列张清单吧，我很想去女子学舍，因为那里很像我曾经熟悉的地方。”
“无论如何，不管考不考试我都要去。如果你不答应，你就趁早说，我好去想别的办法。”
唐小雨说着，下意识的就想去看鄯善脸上的表情，不过介于才刚吵架她要保持自己的“威严”所以还是制止了差点飘过去的目光。
可鄯善已经明显看破了她的想法，认真的看着她道：“小雨你曾说过不是不守约的人，现在你就去醉仙楼给我定一桌子宴席回来。我要宴请国师大人，还有其他几位重臣。”
唐小雨不着痕迹的挑眉，这厮想要拉拢钟子期？
她正胡乱猜测间，鄯善突然转了个话题。“对了，定完餐之后你不必跟着回来。就顺便四处看看自己喜欢什么生活用度的物件，女子学舍是寄宿制。到时候你就只能住在学舍旁边的庄园里了。”
“哦……咦？”唐小雨习惯性的回答，却突然反应过来他话中的意思，差点没闪了舌头。
她忽闪着美眸，惊愕的看着鄯善：“你是说，你确定帮我进女子学舍了？”说着，她还怕自己听错，也不顾什么不去看他的想法，举目一瞬不瞬的盯着鄯善的脸，生怕自己看漏了什么。
“咳！当然后续能不能顺利进行，也是要看你的表现的。”鄯善握拳遮着勾起唇线的嘴巴轻咳一声，说话时还故意拉长了声音。
只是，他的话刚说完唐小雨就愣住了。这个腹黑亡灵！她鼓出一个愤怒的包子脸，气呼呼的扭头离开。
“希望太子殿下也能不负自己所言，遵守承诺！”唐小雨的身影走远，话却铿锵有力的传过来，知秋看了鄯善一眼随后小跑着跟上。
鄯善若有所思的看着她的背影，“遵守承诺，不负自己所言么？”他低喃着重复唐小雨的话。
当然，他绝不会负了自己说过的话，而且也会好好遵守承诺的。只是，要遵守哪一个承诺就由不得她决定了。鄯善想着，嘴角的笑容忽地变成奸诈的弧度。
被晾在一边许久的老隋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殿下，那这个钱老奴就去库房……”
“从本殿的月俸里扣吧，不够的就先欠着。或者，在库房挑些物件去卖也是可以的，要尽快把东西补齐，这些都是皇宫那边送过来的宝贝，被朱雀宫那位知道不知道又会闹出什么幺蛾子。”
老隋点头，他看着鄯善的眼神却还欲语还休。
“有什么话就直说，本殿不是是非不分的人。你用不着担心。”鄯善负手而立，撇向老隋的视线带着浑然天成的王者之气，不怒，自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