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小雨耷拉着脑袋跟在钟子期后面走出青龙宫,莫问正在整理车辇。
他扫了一眼那个带着东宫标志的车驾,眼中很是不屑,唐小雨却不一样,她发现自己从来没有哪一刻是如此的盼望钻到车里去。
她在压抑的气氛中长松口气,朝钟子期笑道:“国师大人,告辞。”
“嗯,娘娘慢走。”钟子期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却没有离开,他一直站在御道边目送她的车辇离开。神色平静无波,许久,他才转身缓缓朝自己的车驾走去。
车在御道上行了好一阵,唐小雨才敢掀开帘子。她探出头,视线在飘来飘去的亡灵中搜寻到一辆正离她远去的官员车驾。
神游一会,她缩回车内坐好。拿出小黑和小白放在掌心里笑道:“你们两个有福了,今天就能回到自己真正的主人身边了呢。开不开心?”
“……”两个小式神很明显没听出来她话里的意思,竟一本正经的问道:“你不就是我们的主人吗?”
末了,小黑又补上一句:“你那毫无驱魔师能力的血液我们可不会记错的!你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给我们讲这些?”它用没手掌的手撑着下巴做思考状。
“呵呵!”唐小雨忍着想一巴掌呼过去的冲动,好脾气的道:“我没骗你们,其实你们真正的主人是一个很厉害的驱魔师。”
听完她的话,聪明无比的小白也呆住了:“主人,你是说,原来我们的主人其实不是你,而是一个很厉害的驱魔师?”它的声音有些颤抖,好像是激动。
唐小雨的心拔凉拔凉的,这两个吃里扒外,忘恩负义的家伙……
可是,她就是好舍不得它们啊。好歹也是和她血脉相连的孩纸(滴血认主的时候弄的),它们再怎么叛逆,她这个当“娘”的还是无法嫌弃自己的孩纸啊!
“没错,他年纪轻轻就被称为驱魔师天才,所以才会造出你们这对活宝似的式神。”唐小雨神色恹恹的说着。
小黑还在思考她话里的真实性,小白却已经开始露星星眼了(如果它有眼睛的话):“这么说来,他是我们的父亲,而你是我们的娘亲啦!”
诶?!这什么神转折?唐小雨这回不止是嘴角抽搐,整张脸都快抽了好咩?
“这下安心了,虽然娘亲是废柴,但是爹爹是天才驱魔师啊!”小白伸出它白皙圆润的小手猛地推了小黑一下,“你说是不是?”
呵呵!还是不是?唐小雨的脸色越来越黑,她突然发现其实式神做笨一点也未尝不错。
“唔,此话不无道理。一家人只要有一个够强,还是不错的。”小黑正了正身子,小老头似的点头道。唐小雨咧着嘴突然凑过去:“你们……在说什么?!”
说着,她就每人给了它们一个“弹一闪”。
“娘亲,你不能这样!”小黑捂着自己的整个脑袋蜷在她的手上不满道。
小白也用同样的动作偏在另一边,声音委屈:“就是,娘亲,你不能因为嫉妒爹爹是天才就拿我们出气,你这样是很容易失去爹爹的!”
“没错,他会被其他女人抢走的!你这个本女人!”小黑也来补刀。
唐小雨深吸口气,用力吼过去:“都闭嘴!”
“娘、娘娘,卑职没说话啊?”外面驾车的莫问手一抖,小心翼翼的回话。驾车也更用心了,也不敢去看路边哪件东西最适合知秋。
唐小雨在车里扶额:“本宫没说你,你好好驾车。”
说完,她又一本正经的严肃脸看着两个小家伙。“我告诉你们,”唐小雨干脆把它们放在车中央的矮几上,自己则跪坐在旁边苦口婆心给它们普及知识。
“‘爹爹’和‘娘亲’这两个称呼是不可以随便乱叫的。”她蘸了些茶水想在矮几上写出这几个字。
然而,她不会写……咳咳!这个世界的字实在是太难了,幸运的是她能认识,呵呵。多亏了这双灵眼……
于是,唐小雨转而在桌面上画了两个小人:“这是男人,这是女人,只有他们两人成亲后生下的孩子才能叫他们为爹爹和娘亲。”
“主人,你画的画好丑……”小黑明显嫌弃的声音。
“你闭嘴!好好听讲。”唐小雨敲桌子,“当然,在灵幽国这种亡灵和亡灵不能生孩子,亡灵和人类生孩子困难的情况下,他们会从一个叫往生泉的地方抱亡灵婴孩来养。”
“这样的小孩子也叫养育他们的亡灵夫妇为爹娘,所以,即使当初认主时你们身上有了我的血,你们也不能叫我娘亲,更不能叫钟子期为爹爹。一,我和他没成亲,二,你两又不是我们生的。懂?”
一口气说完,唐小雨颇有成就感的看着两个小家伙,这下它们该不会乱喊了吧?
说实话,她其实非常佩服钟子期,能造出这种不仅会自己看书充电,还能自己思考问题的“智能”式神,简直不能再好。就是有时候稍稍麻烦,稍稍。
沉默许久,小黑一派天真的感叹道:“原来,爹爹的名字叫钟子期啊!真好听!”
“……你!”唐小雨绝倒!
“娘亲,往生泉是什么?”小白也很天真。
唐小雨哭笑不得的看着自己解释了老半天徒劳的结果,苦笑不得的道:“往生泉就是人死后心里有实在放不下的就会变成亡灵状态的婴儿,然后从里面出来……吧?”
等等!她也没见过好伐?而且,她干嘛要回答这种一看就是偏题的提问?
“娘亲好凶……”
“娘亲好笨……”
崩溃!天啊地啊!她唐小雨乃十六岁的花季姑娘,怎么就变成娘亲了啊摔!“听着,我再说一遍,我不是你们的娘亲。”她几乎咬牙切齿,手指在桌面上敲得咚咚作响。
小黑和小白同时一愣,然后哇地哭了!
“喂喂喂,你们别哭啊!”唐小雨本就喜欢这一对小式神,平时的交流都是欢乐斗嘴,这下它俩突然哭成一团,还真让她有些手足无措。
而且,她刚才说的全是事实啊!
就在她想着要不就答应它们时,两个小家伙突然又不哭了。小黑双手抱着自己的膝盖背靠果盘坐在桌子上,另一边的小白则是跪坐的姿势,而且显得有些没精神。
小黑吸吸鼻子:“主人,其实你一说我们真正的主人是一个很厉害驱魔师的时候,我们就知道你的想法了。”
“主人,你是想把我们给那个驱魔师对不对?”小白声音沮丧,还带着哭腔。
唐小雨一呆,原来,它们都知道……她扯出一个温暖的笑,伸手去摸小黑和小白的脑袋,却被它们故意躲开。“为什么不要我们?”两个小家伙异口同声。
看来,就算是式神都要认真对待啊!
唐小雨深吸口气,郑重而又认真的道:“小黑,小白,不知道我这么说你们懂不懂,我想你们这么聪明一定会懂的。所以,我接下来的话你们都要听好,明白?”
“嗯。”同时点头。
她轻轻一笑:“其实,很多和你们一样的式神都没你们聪明,它们的任务和功能就只是传话,传完话之后就消失了。但是,你们却会哭会笑,会吵会闹,会帮助我,还有自己的想法。”
“比如现在,会想让我将你们留下。”唐小雨说着,轻叹口气,它们是想留在她身边的吧?尽管她这个主人那么废柴。
“这些,全都是因为当初造你们的那个人用自己的生命在支撑。或许,你们一旦有所闪失,那人就会身受重伤,甚至是——死亡。”
忽地,唐小雨想到鄯善说小黑差点被鱼吃掉的时候,她紧握双拳:“你们的身上承载着他太多、太重的东西,而我是没有资格收的。”
“我骗了他,所以他以为我是他很重要的亲人,才不惜用性命将你们造出来送我。虽然之前我并不知道,但现在我知道了。”
唐小雨摸摸它俩的脑袋:“所以,于情于理,我都应该把你们还给他。”说着,她清浅一笑,“你们就放心吧,他是天才驱魔师,又喜欢研究这些,绝不会像我这样粗放的对待你们的。”
“我们不想离开你。”又是异口同声。
“我们身上有你的血,你就是我们的主人。”小黑满怀希冀,“以后只要我们小心一些,避免自己受伤就好了啊。”
小白也看过来(虽然唐小雨没给他画眼睛,但她感觉出来了):“主人,真的没有商量的余地了吗?”
“有啊!”唐小雨满口回答。
黑白无常惊喜道:“那是什么?”
“这个嘛。”唐小雨故作奸诈一笑,“只要他收回大部分的驱魔术,让你们变成笨蛋,唔,最好比一般的笨蛋聪明一小点,我就可以心安理得的留下你们啦。”
听完她的话,黑白无常齐齐扭头冷哼:“那你还是直接把我们还掉算了!”
一路吵闹到东宫,这里已经看不出半点战场的痕迹。连花花草草都显得生机勃勃,宫女和內侍继续忙着,仿佛昨晚的一切只是一个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