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娘跟他成亲十年,哪见过他这般模样,心又软了些,硬着心肠往家里走。
回到陆家,见侧厅门开着,李勇和染坊另一个伙计在里面候着,厨房生着火,有小丫头正端了药罐子在滤药,碗里呼呼的冒着一股药味,心里‘咯噔’了一下,难道是雪晴出了啥事?
顾不得沈洪,朝着雪晴的屋去了,到了门口见陆太太撩了帘子出来,忙凑上去问,“是不是雪晴有啥不舒服?”
陆太太愁眉苦脸,朝里望了一眼,也不避忌雪晴听见,道:“你说她这性子吧,明知道胎儿不稳,也不知道安生些。大半夜的还到处乱跑,你明明知道,也不拦着劝着,也纵着她胡来。也不知怎么折腾的,见了点血。”
婉娘被这连带着骂,更担心雪晴,不敢出声,只好眼睁睁的望着帘子,等陆太太骂停了,才小心问道:“那她现在怎么样了?”
陆太太骂了这一通,心里才舒服些,“还好大夫来的及时,说没有大碍,叫好好躺着。开了药才走一会儿,一会儿喝了药,也没什么大事,不过大夫说了,上次难产,就亏虚得厉害,再经得不得折腾了。”
婉娘长松了口气,“没事就好。”
陆太太平时也打心眼喜欢婉娘,把她当女儿一样看,见她也吓得半死,不再说她,见丫头端了药过来,伸手要去接。
婉娘忙将接在手上,“我来吧。”
雪晴在里面便听见陆太太训婉娘,穿了鞋出来,撩了帘子,“进来吧。”
“不是叫你躺着吗?”婉娘连忙抢了上去。
“心里有事,躺不住。”
“大夫不是叫你躺着?”
“我这就到榻上歪着。”刚才见了点血,雪晴也不敢硬撑。
婉娘这才朝里望了望,“方便吗?”
“他在里屋呢,又落了帘子,睡得跟死猪一样,有什么不方便的。”雪晴让开门,放她进去。
陆太太看着帘子落下,知道她们姐妹俩的感情,也不多管,转身回了屋。
婉娘进屋,从帘缝里看着陆太太走开,才问,“孩子当真没事吗?”
“没事。”雪晴答得爽快,这孩子说是不稳,她看到是蛮经得起折腾的。
“我看见李勇他们在偏屋等着,你今天还见不见。如果不见,不如先打发了他们回去。”婉娘怕她身子虚,经不得这个累。
“当然要问,在他没醒之前,我得问明白来,我故意把他们冷着就是等你回来。”雪晴说着,直接看向她挟在腋下的床单。
婉娘把床单递了过去,怕睡在里面屋的子容醒了听见,压低声音,凑到雪晴耳边道:“是鸡血,还好你想得周全,要不然掌柜的可真做了冤大头了。”
雪晴冷笑,“我就知道。”
将床单一裹,寻了个空木箱,往里一抛,净了手,三口两口的把药喝了,“我见李勇他们去。”
婉娘把她拉住,“你不是说上榻上歪着。”
“上偏屋歪着。”
雪晴出了屋不直接去偏厅,而是进了自己隔间的厢房。
婉娘赶紧抱了被子把凉榻铺上,扶她上去,又拿了枕头给她塞了腰,另取了被子给她盖上,才挨着榻边坐下,吩咐道:“你问归问,可不能上火着急,说什么也得顾着肚子里的孩子。”
雪晴答应了,才叫丫头先唤了那伙计过来。
细细的问了那日酒桌上的事,子容所在那桌,最早散的伙,这伙计一散了伙便去了相好那儿,对染坊的事一无所知,方才还是吴信差人去他相好那儿将他唤来的。
忐忑不安的在这儿等了这一阵,不知自己犯了什么事,听丫头说雪晴唤他过去问话,心里更是七上八下,进了屋也不敢坐,只是挨着门边站着。
雪晴叫丫头斟了茶,示意他坐下,他才挨了凳子坐了,茶却是不敢伸手去碰。
小心问道:“少奶奶,是不是我哪儿做得不好?”
雪晴笑了笑,把他安慰了一阵,把当时的情况仔细问过,“你是说你离开院子的时候,李勇还在掌柜屋里?”
“在的,他正在给掌柜的脱鞋,不过也没多大一会儿功夫就出来了。”
雪晴心里一动,“这没多大一会儿功夫有多久?”
伙计想了想,“也就两三盏茶的功夫,当时也太注意,反正感觉,我出去了跟兄弟们喝了一轮酒的样子。”
雪晴眉头微蹙,脱个鞋要脱上一轮酒的功夫,这鞋也太难脱了些,“然后呢?”
“然后……我看今晚不用干活,就去了……去了……去了我相好那儿。”他的相好是个寡妇,他平时去,都是偷偷摸摸,不敢让人知道笑话,这时又不敢不说,不免结巴。
雪晴点头,“行了,你回去吧,顺便把李勇叫来。”
伙计出了门口,才大松口气,扯着袖子抹了把额头上的汗。
李勇听见伙计叫唤,没敢耽搁,朝着这屋来了。
雪晴把着杯子,将李勇细细的端详了一遍,长得浓眉大眼,倒也有几分人才。
李勇被她这么个看法,有些不自在,两手死死的拽着袖子,“少奶奶。”
雪晴这才点了点头,指指桌对面圆凳,“坐吧。”
李勇顺从的坐下,不敢直接抬头看雪晴。
雪晴静静看着,突然问道:“你和二狗认识三年了吧?”
“哪能,也才一年多……”李勇说完,才发现漏了嘴,忙更正道:“是没到一年。”
雪晴笑了笑,以二狗所说,在金家做了三个月,加上到这儿这半年,也就八九个月,看来是在二狗进金家前就认得的,不露声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