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蠢才也可能给一个智者以教诲——格言
6—1
地球在旋转,就会转出灾难和幸福,时光在流淌,就会流淌出悲欢离合。改革是社会发展的必然,每次重大变革势必要损伤部份人的利益,特别是弱小者的利益。因他们弱小没能力左右局势,局势的变化必然要碰伤他们,恰如茫茫大海上的小舟,生活的惊天浪涛往往最先把它掀翻。六一就是小舟上的舵手,毫无例外地被生活无情掀个底朝天。51岁的六一内退下岗。就有朋友牛国庆主动介绍参加其根石协会,这一年打击法轮功,不少协会都停止活动。连太极拳在老者们都躲在山旮旮头一早一晚偷偷练,畏恐被人认为是法轮功误遭起,六一问明朋友,根石协会只是收集出售根雕奇石的团体,政府允许参加。一加入就接到任务,办一期宣传单,六一说:“办一宣传单,不如办个报,这是学术性的报刊,不定期,专登雅安根雕奇石,不牵涉政治并且又宣传雅安,政府肯定要支持的。”梳头光光的光光会长急忙问:“真的么?在工商局办手续么?”会长是个青工。成立之初,因他爱跑腿,大家就叫他四处联络,联络成立之时,谁都不愿占自己的时间来做这无钱的工作,恰好光光头儿正想出人头地,苦于无路,毛遂自荐当会长,给大家跑腿,并申明自己有一表哥当地方大官,好开展工作,于是这顶民间官帽就历史地降落在光光儿头上。第二天,又把头发梳得溜光,洒上了油,走起路来领导大人物一般,左摆右晃的。今听六一说办报,自然想到他以前在街边卖皮鞋,要在工商税务办证。六一笑笑说:“文化报刊在文化局出版部办”。光光头儿立即叫六一写个报告,自己掏出协会会章“嘭”一伙,使劲印上,震得桌子都一抖,然后仔细看一下印章鲜艳不鲜艳,折起往老板皮包一夹,转身风一样跑了。牛国庆、王二郎都笑起来说:“这小子,咋都不行,跑腿还行,活像个上海的瘪三”。瘪三还真有点瘟劲,三天就跑下来,办好一切手续。接下来便要组稿,寄出去100张约稿单却只收到10篇,照片也还多些,也不过20多张。有二篇是外省的,六一下去一调查,才发现,本地虽说是根雕之乡,奇石之乡,但绝大部分都是农民,小本经营,重实干,而轻宣传。六一一家一家的动员,并帮写稿,改稿,仍不够版面,于是自己写了一篇《根石管见》。
又写一篇:《抓住机遇,把文化艺术品推向更广阔的市场》,是用瘪三的名字发表,也是量体裁衣,会长嘛,不了解的人们不知他德性瘪三,如同官场上,××老总,××厂长,×××长,其实他也是一个凡人,一个老百姓,一个幸运儿,一样有缺点,甚至恶习,只不过位置一变,有权有钱有势,有光环吓人罢了。下了台比狗不如的多得很,君不见胡长清、成克杰下台后的惨象就说明了一切,官场上说官话,在其位必然说几句洋泾浜。
写《红楼梦开篇中的奇石》
为一根雕《仙鹤》配诗……
为奇石《鹰》配诗……。
又改写缩写各人文章。
写完后,编排版面,一人一手一脚做完,瘪三又托人题写刊头题字,要来不少祝贺单位,要六一统统排上,六一告诉他统统排上就没文章了,瘪三摸脑壳说:“哪咋办?”
“好办,选主要的领导题词,其余的只挂个号便用”。
“行,行,你看咋办就咋办,总之我是总编,总负责,你是主编,主要负责,就是你做事,我领导,像国家主席和总理一样,你放心干就是了”。口气大得就像他已是国家总统一样。“我也知道这段时间你很辛苦,出了报,我俩都有好处,我若拿一层,你就拿二层,主要是你干的嘛。”说到此,突然补上一句“喂,六一,报纸出版,是不是也要个发刊词哟,名正言顺,作个郑重申明,说明哟。”你别说,瘪三不瘟,不光是跑腿,腿练长了。眼也开阔多了,知道应该有一个发刊词。“你是领导,又是总编,该你写”。六一不只是将他一军,也不想写。
“不、不,我肚子里有几滴墨水,没(文)头,还是你来,能者多劳,能者多劳,报一出,先给你200元补助,工资现在说不上,报纸的费用就已用协会名义四处拉赞助,再加会员费,近2000元,出版要1000元,剩1000元,先给你200,如何?,快点加个夜班写好,明天就来拿去排印”。六一为了那200元,做了不少事。又根据版面大小,简略写200多字的发刊词,如下……。
发刊词写好,两人又跑印刷厂,找了几家,最后定在172厂印刷厂,此厂是劳改工厂,价格十分可观,用500元便可印1500份,由于六一引进,定金也没收。三天后,瘪三兴冲冲来找六一,一进门就喊:“好消息,好消息。”
“啥好消息?报纸印出了?”
“比印报纸的事还好。”瘪三脸上笑开一朵花,取出一张纸说:“你看,雅安报上登了不要钱的门面,不要钱呀!”兴奋得脸上放光、鼻子上居然渗出了点点汗珠,天上真掉馅饼?六一拿过报纸一看,原来商家一个促销手段,商家平安公司在西门汽车站一侧修一大片房,为了促销,拿60间临时门面二年不收租金,让各路商人去经营,扯蓬式,让人气旺,人气一旺,买房的人也多。并先交一间一千元的压金,二年后退房退钱。60间房,散完为上。一个商机,六一看后又亲自到现场察看,果然有60间房,不过这些房都在平安小区里边一偶,市口果然差,不要钱的,这样也很不错了。瘪三说:“我已申报2间,一间作根雕奇石展销店,一间作协会《雅石根艺》报编辑部。只是要先垫2000元,我现在没钱,你看,是否先垫一下,要赶快,不然迟了就没有了。”六一想一下,觉得没啥风险,点头同意,取出2000元与瘪三到平安小区总部把钱交了,把2间钥匙拿到。老黄在七盘的二间门面有货。王二郎有汽车。都是朋友了,六一对瘪三说,干脆把他们一齐纳入。王二郎无根石,但很爱好,同意参加,王二郎拿500元。瘪三对六一说:“我现在一时手紧,你替我先垫起,到时候还你。”四人立即从老黄处拉一批货源,把店子摆满,瘪三还做了一个小招牌《雅石根艺报编辑部》挂在门中央,严然一个机关,他每日泡泡茶,翘起二朗腿坐在门口,洋洋得意像老板,并安排六一、王二郎、老黄每天都要来报到陪他。王二郎本来无事,老黄则经营他七盘的铺子,六一则要在外联络。
报样出来,六一审定、付印。三天后报纸出来了,瘪三更是踌躇志满,到处宣扬自己是总编,如何如何办报,如何如何的开展工作,一时间吹上天,为了扩大影响,还把王二郎的小汽车上摆一个“雅石报艺”专用车,四处兜风。一个月过后,门面货买去的不多,因雅安经济落后,下岗工人多,看的多,称赞的多,却买的少。喜欢的人没钱,有钱的人又不喜欢,喜欢小姐和赌博。但房子不要租金,这也不怕。
有一天,六一带一个买主去看货,却找不到门面了,只见门面铝合金卷帘门紧闭,从底缝中一看,里面已空。六一大吃一惊,忙向左邻右舍。回答:“唉呀,你们是一伙的,你都不晓得呀,他把东西转到街面上去了,就在平安大街上”。六一与客人转过拐来到大街上,果然见瘪三已在大街上开了二间大门面,六一问:“你咋不说一声,就把门面退了,在此开呢?”瘪三得意地回答:“没退,只是里边太背,没得人去,过上过下的都是提着裤子上厕所的人。这边好,这边面临大街,人来人往,有人走就有生意,做生意就是要热闹。没有闹哪来的生意?”
“这虽说临大街,可也是小区大街,人员不多,再说房钱的少?”
“现在没多少人,但还是要看远一点,四周住满了人,不就有人流动么,房钱不多,又不要你们出钱,这房子是我租的,我出钱。”
“你把货都拉走,哪边还做啥生意?”
“那边不做了”。
“压金呢?你要退,给王二郎、老黄打过招呼没有?”
“钱嘛,我给你们,但你要帮我把这边生意抖转,一有钱就还你们。那压金二年后才退,退就全部给我了”
正说着,王二郎来了,一来便吼:“瘪三,你搬家不给我们说一声,大家的事,大家商量,一个人要转门面,哪你把钱退给我。”瘪三立即道歉:“我时间紧,没给你们三个商量,你现在要退股,我还你500元就是了。”说完掏出500元给王二郎,王二郎接过钱,气呼呼地转身就去。六一又问:“我的1000元呢?老黄没有钱我垫的,你也退给我,你一个人整好了”。
“我现在没钱了,我先说过,你帮我把铺面整好,一有钱就付你。要不,你也入一股如何?”
“不,不入股,你一个人干,好了”。六一一口肯定。
“你的钱,在这儿,要整转了才有钱噢?我现时要装修一间经理室,还要请你和我师父牛国庆帮我到成都进一批花木,我还要请一个会计,办一个公司,竖一个招牌,招牌上写啥,你先帮我拟个计划,设计一个公司图案。”
“你一有钱就还我。”六一无可奈何地说。
“那当然,现在我就要设计一个招牌,你看咋个设计?”
6—2
六一知道老黄处有2个招牌,长约四米,宽0.6米,上面有四个大字“根雕奇石”。于是说:“何必又花钱,你有钱不如还给我,老黄处不是有多的一招牌儿,拿来就是了。”瘪三摇摇头说:“六哥,你的钱放心,一周转出来就还你,那招牌太小,不气派,我的朋友说不整就算了,要整就整大些,气势大,以后他还要介绍不少达官贵人来”。一句话提醒梦中人,瘪三元意间透露出一个朋友,好似小炉匠无意吐出威虎山坐山雕的百鸡宴。六一联想到瘪三以前说他还要上电视打广告,成立什么公司,原来他背后有后台。于是紧紧追问:“你的后台是谁?是他给你扎起,出资多少?不然你小子哪儿大的屁儿劲,一个人独断敢把房子搬出来。”六一的话如同一把利剑直刺瘪三的双眼,瘪三只好承认,他背后确有一个主子,一切都由主子作主,出钱。所谓会计也是主子的亲戚,而钱是不经过瘪三的手的,所以想还六一的钱也没钱,自己只是个傀儡,主子究竟是谁,瘪三整死也不说,只是说是一个政府重要机关的重要人物,神秘客或叫影子人物吧。影子不露面,一切行动均由他安排,他不定期传问瘪三,瘪三立即赶去听命,回来就此行事,六一对此理解和愤懑。理解的是现在政府当官的无不想捞钱,可又不便自己出面,找一个代脸的,这是公开的秘密,中国特色。愤懑的是这小子指挥一切,指挥瘪三,瘪三又指挥自己。自己正大光明的人,却掉进一个陷井,被人指挥的人指挥,自己算个什么角色,奴隶?商人?跟班?跑腿?秘书?都是又都不是。管他的,帮他干点事,挣到钱就走人。瘪三找来自己的花木师父牛国庆一道去成都进花木。
三人坐车到成都青石桥是星期六傍晚,正是花农踊跃上市的时候,六一主张先看看,只要花农进集市的多,品种多,数量大就不忙下手,最好等到星期天中午12点左右,那时要散市,花农的植物卖不出去拉回去,费工、费钱。此刻价要垮一大半。有的花草比白菜还便宜,因草花挑回去人累,再栽,根本不划算,地里本来就有。六一亲眼见不少花农散市后把草花挑到地边,扭断头抛在地边,当垃圾,但你要他送你,他是决不干的。送了你,谁再买他的下一次货,这正如美国资本家往海里倒牛奶一个理。但花农很实际,贱卖了收几个钱总有几个钱的收入。现是买方市场,什么东西都是供大于求,钱是流通货。六一翻开三人商量进货的项目表品种、数量。一切都有计划的。
六一并作了拉回去的准备,因是花店,门市上只能摆一小部份,绝大部分拉回去就拉到自己的老同学黄东升的东升山庄,东升山庄就在平安小区1公里半山坡上,占地十几亩,有一个小游泳池,绿化可以,但档次差一点。东升正想叫六一帮规划,提高一下档次,以便吸引更多的游客。两人一说就成,六一的货运到山庄栽,不收钱,等于给山庄美化,但寄栽的花木若卖了,扣除成本,再三开,东升占一层,六一、牛国庆、瘪三二成。所以当晚吃了晚饭,六一不慌不忙,随他俩四处乱逛。牛国庆吃了酒,异常兴奋,见啥抓啥,龟背竹、春羽立刻就买了50株,每株6元。买1.5元/株花石榴100株,总价钱便宜,但花不好,太小。又要买黄角兰50株,每株5元,直径一公分,高1米3,笼子不好。六一反对瘪三也就犹豫不掏钱了。可牛国庆乘着酒性一发气,自个乱掏出老婆点明进“天竺桂”给建委大楼租摆的400元买了黄角兰。还要买一大堆茉莉花,每株2元,一齐端就1元。六一见此苗不大,长势一般,虽有不少花朵,但一大堆拿回去不好销,于是偷偷给瘪三递人眼色,转身离去。瘪三虽不懂行,可见钱忙往外走,心也虚。出来时,影子只给了五千元,这样一折腾,买多了,没钱回家才麻烦。于是也紧紧跟上,丢下酒疯子一人在后大吼大闹:“怕啥子嘛!一块钱一株,你们不要,老子拿回去,3元一株随便卖。我叫我的儿子带他一帮年轻花儿匠来瓜分,一下就瓜分完了,就赚钱。挣钱的生意都不做,还出来做啥……”。由于他没钱了,茉莉花老板当然不能把花给他,晚上12点,大家转回旅店,酒疯子一见瘪三便发气说:“你是我的徒弟,你从来不专心学,所以我教的100个徒弟中,发财的不少,就你是个白痴,傻儿。老子的眼水不会差,你要听六一的,就是他的徒弟,明天老子不管了。”说完倒床,就打呼噜,什么也不知道。六一对瘪三说:“你带多少钱?”
“我,只有,有四千元”。
“真的么,那你明天要把握好,因是铺面,样品要多一些,数量少一些,花木要壮一些,价钱——”
“价钱要便宜些”瘪三自作聪明的打断六一的话。六一笑着摇摇头开导他说:“价格便宜一些当然好的,但因你是门市,首先要保证花木茁壮,哪怕贵一点,也要茁壮的,茁壮的花木好看,生机勃勃,人见人爱,喜爱了才掏钱,相因没好货,在这点上有一定的道理。咋个相因些,明早我们早点起来,全市场转,有了的,不再买。买点国王叶、散尾葵,这是租摆进入客厅的好品种。橡皮树、天竺桂也进点,这是耐荫室内植物,在客厅里三五个月不成问题,看情况可买点变叶木、沙金叶、鸭脚木、八角金盘,即好看,又都可以入室。铁树、棕竹耐旱,摆在办公室门口、大餐厅门口都可以,茉莉花是小花,最多只进20株,反正你是老板,明天看情况再说,总之,只要货进到一半就不怕,拖到11点、12点,嘿!那时才放手进货,即有选择的苗茁壮的余地,价格也低得多,知道了么?”“知道到”。瘪三点头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