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画这些了？”李娜随意拿起一张图。
画上清一色的铅笔，并没有上其他的颜色，而其中的窗门吊顶，处处透着精巧高雅。
“好久都没有画这些了。”杨央有些恍惚，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但又低声呢喃，声音中透着感慨，“上次是什么时候啊？”
李娜沉默以对，不管杨央是不是真的不清楚，她却是印象深刻，那一年可以说是杨央生来最黑暗的时候。
“不说这些了，你还是安心画画吧！”李娜将画递给她。
“娜娜，你是不是做了什么？”杨央看着李娜，眸光清澈见底。
走向椅子的李娜笑容一僵，转瞬即逝，背对着的杨央自然是没有看到，等她转过身时，李娜早已经恢复正常，“你说的是什么事？”
“为什么要和承远解约呢？”杨央也不拐弯抹角，这件事已经在网上闹得轰轰烈烈，她待在病房也没什么事，就只有抱着手机电脑当网虫了。
承远与周氏的这项合作也是大单子了，而且现在承远遇到难关，若是放弃，不光是承远有影响，周氏的名誉也有损。
“是啊，白氏集团出高价并且为我们付了解约金，这么好的事我当然同意了。”李娜理所当然，走到她这一步，不仅仅要看设计能力，还有处事等等方面。
“你说什么？”杨央突然变了脸色，凌厉森然，“白氏！”
“对啊！”李娜暗以为杨央这是想起程凯的初恋，“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你也想开点，白芊芊现在也已经有自己的生活了，你也别内疚了。”
杨央低头，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手，心里翻起惊涛骇浪，白氏！
“娜娜，解除与白氏的合约！”杨央声音沉沉，又暗藏一股冷意。
李娜一呆，眼底渐渐呈现出翻天怒火，“不可能，这件事是通过公司高层懂事决定的，我们周氏名誉本就有损，这次合作必须完美完成。”
她撇了眼晦暗的杨央，“杨央你放手吧，乖乖跟我们回去！”
“不！”压抑住的怒气终是冲破屏障，“一句话，你到底解不解除合约！”
李娜头疼，她该怎么告诉她，商场上面的复杂事，“杨央你不懂，别掺和这些。”
“这么说是不解除了！”她讥俏的勾起唇，手中的笔用力在纸上划开一条开口。
李娜揉揉眉心，“杨央，商场不像设计，你没接触过不会……”
“出去！”杨央冷声看着她，脸上的烦躁毫不掩饰，她手指着门口，“给我出去！”
“杨……”李娜也有些火了，但念着杨央现在情绪，张开唇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滚！”又是一声怒喝，而杨央的情绪也越发暴躁，她急不可耐的推开桌子，桌上的画纸以及铅笔掉在地上，滚了几滚。
杨央走向李娜，拼命的将她扯起来往门口推。
李娜那还能看不出来杨央的不稳定，也不坚持，直到被一股大力推出病房，才着急的给许妃打电话，心底又急又气。
……
顺着护士说的床号，杨央站在深棕色的门前，上方是镀金的门牌，而它左侧又是一扇小小的玻璃窗，从外面看，杨央还能看到它两侧淡黄色的小窗帘摇摇摆摆。
不过现在窗帘并没有拉上，杨央也能看清楚里面的人。
哪怕隔着透明玻璃，哪怕里面的人正埋首于电脑，依旧能一眼认出那是谁。
杨央垂首，掩藏眼底的情绪，推开门。
房中的人察觉到有人却没抬头，依旧沉浸在公事，手下键盘敲的啪啪作响。
杨央踩着轻轻的步子，离他越来越近，同时也看到了他苍白的脸，眼下青影以及眼眸中的红血丝似要化作实物。
就那么看着，手却无意识的捂上心口，直到胸口感受到温热才反应过来。
心疼吗？她自问。
得到的却是摇头，紧接而来的却是兴奋。
是的，看到现在憔悴的程凯，她是兴奋的。
要是脸上毫无血色，胸腔再无起伏！
那是不是……就能和她一起去见安安了呢？
杨央凝视着他，眼眸中的疯狂让人心惊。
来自眼前灼热的视线，程凯终于是忍不住，想要看看又是那个小护士，他有些不耐烦的抬头，却楞在当场。
几秒过后，程凯率先反应过来，敛下心中所有情绪，漆黑深邃的眼眸变得平静，“你怎么来了？身体好些了吗？”
杨央被他的话拉回神绪，略含深意的看着他，“为什么要打那通电话呢？我都要成功了。”她语气幽幽，让人头皮发麻。
程凯也看着她，眼底终是藏不住的露出一丝痛色，“那你还会继续吗？”
“当然会！”她脱口而出，也不管自己这话会不会让人生起警惕，杨央眨眨眼睛，那清澈的眸子犹如珍贵的黑宝石，散发着自己独特的光芒。
“所以你不会走对吧！”
“肯定不会！”她回答得很快，“我要和你一起去见一个人，你不走我又怎么会走呢。”
程凯听到她的回答，心下松了口气，“可以和我说说那个人是什么样子的吗？”
他放柔声音，脸上却又露出一丝期待三分渴望。
他的儿子……
“他啊！”不知道想起什么，杨央笑得眯起眼睛，纯真而自然，“……”
……
两个人说了一通，其实却是杨央一直在说，程凯时不时做引导，一场聊天下来，程凯也获得了自己想要知道的大部分信息。
小凯靠在床上，看着眼前柔和的杨央，心上的疼不减反增，对不起，让你受苦了……
对不起，我没成为你心目中的好爸爸……
杨央说了半天，才想起自己的来意，“对了，你们和周氏的合作是弄得什么东西啊？”
她突然问道，直奔主题。
程凯看了她一眼，眸中黑色深如海，“没什么，名下子公司的一个设计案。”
“我知道这是设计，要不然你们找周氏干嘛，我是说你们要设计什么东西！”杨央不满的看着他。“或许我能帮上什么忙呢？”
程凯抿唇，再次深深看了她一眼，“真的没什么，你现在需要的是好好休息。”
杨央的脸彻底沉下来，“那为什么白氏想要和你们挣周氏。”
“你想要干什么？”直觉告诉程凯，杨央心里必然想着什么，而其中似乎又隐藏着什么。
“我说过了我只是想帮你！”杨央回答得很单纯，也简洁。“至于我们的事等过段时间再说。”
程凯拧眉，“杨央这些事你不懂，乖乖回去养病，听话。”他诱哄，心底却有些疑惑，是什么事能让她转移注意力。
“周氏解约，承远现在腹背受敌肯定很艰难对吧！”杨央突然说出目前承远的处境。
程凯半眯着眼睛，神色认真，“你要怎么帮我？”依旧是妥协了。
“承远的合作是设计什么吗？别墅？还是公寓？”
“别墅！”程凯说道，语气中却是难掩骄傲，这个项目要是成功，那么它所带来的价值能让承远达到一个难以想象的高度，但能推上这个高度，周氏是必不可少的助力，不过现在却没了。
“富豪区的别墅，以华贵典雅奢华为主题。”程凯一言道尽，这也没什么好瞒的了。
杨央垂下眼帘，掩饰住其中厌恶以及挣扎。
程凯说完后就不再说话，事实上，他也不介意杨央能不能帮到他，只要她不离开，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我可以帮承远画！”她看向程凯，肯定而自信。
话到喉咙，却又不忍杨央伤心，而咽下，“好。”
他没问你会吗？
只是说好，不管你要做什么，我都会支持……
“承远的房地产在A市。”突然想起这个问题，程凯说道，那里是王源的大本营，又怎么会无一丝承远的足迹。
杨央一愣，纤细的眉毛皱紧，手指无意识的握紧。
她紧抿着唇，过了许久才说道，“什么时候过去？”
“再等两天吧！”你的身体还太虚弱。
达到目的，杨央准备告辞，她不想和程凯待在一起，只要在一起，她就想拉着程凯一起去见安安，这样的冲动犹如美酒佳酿，过得越久越是浓厚。
“程凯，杨央有没有在你这……”陆远急急忙忙的声音冲进来，却说了一半就停了。
病房中两双眼睛都看着门口毫无风度的某人粗喘气，睁大眼睛瞪着他们。
三个人大眼瞪小眼！
“卧槽！你在这里为什么我不说一声！”陆远忍不住爆粗口。
程凯撇眉，还没等他说话，陆远又说道，“我们都把整个医院都找遍了，出门也不带个手机，杨央你这是要翻天啊！妃妃他们都被你急坏了。”
杨央表情不变，“我只是出来走走。”
陆远气得翻了个白眼，不在搭理他们，而是拿出手机拨了一个电话。
没过一会儿，许妃李娜也来到程凯的病房。
还在这个VIP病房面积很大，一下进来这么多人，也不显得拥挤。
许妃皱眉看着杨央，知道确认她没事，才松了口气，“下次要出去打声招呼，至于这里没什么好来的。”她语气不掩嫌弃。
“恩。”
“回去吧，好好休息。”程凯突然出声。
杨央清澈的眸子转向他，“好。”
两人之间的和谐，皆让在场三人一愣。
许妃和李娜齐齐皱眉，“杨央咱们回去！”李娜忍不住说道，像是看瘟疫的看了程凯一眼，毫不掩饰。
……
回到病房，还没等李娜对她进行训教，就来了三个人，一脸怒容。
“杨央！”杨爸的声音中是压抑不住的怒气，深色的脸隐隐发红，“为什么住院了也不告诉我们！”
杨央看着他，条件反射的缩缩脖子，多了一份人气，“爸……”
“你还知道我是你爸！”杨爸怒瞪了一眼。
“姐，你没事吧！”还不等杨爸继续教训，杨聪忍不住上前抓着她的手臂，一担忧。
杨爸的脸瞬间就黑了，秦琴适时的上前拍拍他的手臂，安抚下他的火气。
“没事！”杨央笑眯眯当我，根本不受杨爸的影响。“你们怎么来了？”
“我们还不来，你还不知道要搞出多少事！”杨爸一声怒吼。
许妃在一旁想要劝却又没有立场，有时候杨央的态度太决绝，谁得话都不肯听，软硬不吃。
而现在杨爸的训斥虽然是平常的关心形式，但对于杨央这位不在正常行列的人……
许妃抓住杨央的手，杨聪一愣，看了许妃一眼，摸不着头脑。
“姐，这位美女是谁啊？”谁都爱美，就冲许妃的颜值，杨聪对她的好感度就不低。
“朋友，叫许妃姐姐。”杨央嘴角含笑，眼中满满的逗弄的恶意。
“……”杨聪脸一黑。
看到杨央一片怡然，许妃心中悬在半空的石头终于是放下来了，她松开抓住杨央的手，退到一边当着背景墙。
秦琴上前，脸上担忧很是明显，杨央心头被压抑住当我对所有人的愧疚喷涌而出。
“妈……”杨央怯怯的，眼睛不敢与她直视。
“过来！”秦琴招手，拉着杨央的手走到椅子旁，杨爸和杨聪都在一旁，不敢拦着。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秦琴担忧的看着她，遇上一次相比，杨央的脸瘦了一圈，有这个观点，秦琴的眼眶再也忍不住的红了。
“我听你婆婆说，你们因为煤气中毒住院了，怎么这么不小心！”
杨央不好意思的笑，“妈，没事，就是不小心忘记关开关了，你放心吧，不会有下次了。”
秦琴瞪了她一眼，“你真没骗我？”
“真没！”杨央气弱，“妈我下次绝对不这样了，绝对小心点，下次让程凯每次吃完饭都检查一遍行不行。”
“平时要注意安全！”秦琴再三强调。
许妃和李娜却是抽抽嘴角，让程凯检查，做梦去吧，这人要的可是程凯的命！
杨爸秦琴一一嘱咐，最后秦琴都想要留下来，却被杨央给送出去了。
杨央松口气，面对家人，她内疚却又不会放弃自己的想法，却对家人更加内疚，如此永无终点的循环，不知多少次从梦中惊吓醒来。
“姐！”杨聪去而复返，有些担忧的看着她，“姐你真的没事？”
“真的没事！”杨央哀叹，“你们怎么不信我呢？”
许妃李娜齐齐翻白眼，信你才有鬼！
杨聪抓抓后脑的头发，急促的解释，“不是的姐，是何阿姨到我们家告诉我们的。”
杨央表情一变，冷凝的看着他，“他说了什么？”
杨聪张张唇，眼睛都不敢看杨央，脸上闪现一丝愤怒。
杨央不用猜也能想到，何玉那人肯定不会说什么好话，何况这次她做了什么，何玉一清二楚，她还不得将杨家给翻了！
“杨聪对不起！”她歉然的看着他，“让你们受委屈了。”
杨聪摇摇头，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姐，我在T市找到一份工作，你和我们去哪里好不好？”他的话甚至隐隐透出一丝祈求。
我们？
杨央心头跳了跳，她笑笑，“傻小子，你姐现在可是有夫之妇啊！”
杨聪突然抬头，“姐我希望你幸福！”
杨央笑容不变，“我当然幸福啊，别是你，好好工作，要不然可就只有给别人当小白脸了！”
杨聪脸一黑，看着杨央身上穿着的病号服，脸色变了又变，最终还是没忍住，“我以后不知道，三你现在已经是迈入了黄脸婆的地界。”语毕，他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这下子轮到杨央黑脸了，可又是在下一瞬间，嘴角勾了起来，再也忍不住，弧度越来越大……
……
出院那天，天气晴朗，万里无云。
许妃阴沉沉的看着杨央，只等她一有反悔的机会就把她从程凯车上带走。
奈何，整个过程杨央的嘴角都快咧到耳后，连身边黑脸的两人都无视了。
“他们相处找真的没事吗？”李娜担忧的看着许妃。
“我们拗不过她，而且陆姨父也说让他们多沟通，这对杨央的病情有好处，你看她现在不是要好很多了吗。”
“这……”李娜顿了顿，心里一片话都化为一声长叹……
杨央回到的依然是望江楼，这里俨然被程凯当成大本营。
而王源难得的是，不管有多忙，每次程家两人吃饭时都会凑上来。
杨央心里清楚，却什么都不说，闲暇就拿着程凯给她的别墅资料和要求来看，同时又去找一些资料。
这些东西已经好几年没有在看，设计这方面，你稍稍停顿便会落后，而她，扔下来整整五年……
杨央眸中空洞，显然是又不知道沉浸在那片回忆里。
“怎么了？”程凯端着杯牛奶走过来递给她。
“没事！”杨央继续看手中细细麻麻的字，眉心紧皱，手微微颤抖。
程凯何其敏感，又怎么会发现不了她的异常，他手一览，直接抱住杨央的肩膀，“怎么了，没事了。”
他声音轻轻，手上的力度更轻，仿佛手中的是精致瓷器。
感受到背后的温热以及熟悉的气息，杨央动作一僵，脑海中一片混乱的记忆一点一点的化为碎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