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中的小生命才不过陪伴自己几天就要离开了，这对十八岁的杨央来说，很是复杂，哪怕她知道这个孩子不应该存在。
空气中弥漫的消毒水的味道一点一点刺激杨央的感官，身体害怕得微微颤抖。
杨央无助的看了眼李娜，眼睛泪汪汪的，看起来总会叫人于心不忍。
李娜态度很强硬，作为一个旁观者，她很了解杨央目前的情况，未婚先孕，一个高中生，连孩子的父亲也不愿意说出来，怎么可能让孩子生下来。
李娜无声叹气，“别怕了，一切都会好的，不是还有我吗！”
“嗯。”杨央神情恹恹。
“叮～”
随着电梯门的打开，杨央深吸口气，拳头紧握走了出去。
随着提示来到手术室门口，杨央才发现，这里还有好几个排着队的人，都是年轻漂亮的女孩，有两个神色坦然，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等的时间太长，脸上闪过不耐烦。
而有的身边陪着男朋友，眼眶泛红，害怕的盯着门口，时不时抽泣一声。
“八床，杨央。”一个女护士看着杨央递过来的申请表，平静开口，语气淡漠。
杨央瞪大双眼，吃惊得看着她，“八床？”
或许是杨央反应太反常，女护士淡淡询问，“是从住院部下来的吧？”
杨央诚实的点头，厕所里的谈话回旋在耳边，一字一句的冲击着她的心脏。
双胞胎……
“护士小姐，才一个多月……就可以看有多少个孩子了吗？”杨央小心翼翼的问道，暗暗安慰自己这怎么可能？毕竟孩子才四十多天。
女护士虽然不知道她问这干嘛，但还是如实解释，“胎儿一般四十多天可以看到孕囊，用这个可以大致判断是一个还是两个孩子。”
她一边说着，一边又仔细看了看杨央的病例资料，平静淡漠的眸子滑过一丝可惜。
这丝可惜，一直观察她的杨央尽收眼底，原本微松的手再次握紧，前天忘了修剪的指甲扎进肉里，带来微微的刺疼，又顺着手臂传到胸口。
李娜虽不知道杨央问这干嘛，但都要打掉了，还是不要知道太多为好，免得……舍不得！
“杨央，咱们过去排队吧，还有几个就到我们了！”
李娜向女护士点点头，扶着杨央坐到椅子上。
恰逢这时，手术室大门打开了，一个女子面色惨败，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抓着门把手走出来，温度适宜的手术室门口，她的汗珠从她额头慢慢滑进脖子……
女人狼狈的形象更是将那些红了眼眶的人吓到，有男友的纷纷躲进男人的怀抱里，瑟瑟发抖不愿意出来。
哪怕杨央平时胆子大，现在也有些懵了，虽然知道人流很痛苦，可那女人的表现还是不断冲击着杨央的心里防线。
她猛地站起来。
李娜一时不查，“杨央！”
杨央拉回思绪，身体颤了颤，继续坐回椅子上，红润的唇已经失了血色，连同那修长漂亮的手指也互相握着，力度之大，关节处微微泛着白。
“别怕，一会就好了！”李娜抱住杨央，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真凉！
打掉……
双胞胎……
程凯……
未来……
杨央脑海里不断回旋这几个字，似乎是要将她生生折磨死才肯罢休。
杨央摸着肚子，现在月份太小，小腹一片平坦看不出来什么，就是听到双胞胎……
杨央自己就能想象出，在很久很久以后，两个可爱的孩子围在自己身边，糯糯的嗓音欣喜的叫着——妈妈！
杨央心中微动，突然觉得生下他们也不是一件不切实际的事，这是她的孩子，亦是她的责任。
“娜娜，我……”杨央有些迟疑，这些天李娜忙前忙后，她不是没看到，所以现在才会不知道该怎么说。
李娜虽与杨央相处不久，可她如此明显的举动，她又如何看不出杨央在想什么。
颇具威严的丹凤眼眯了眯，“你想生下来。”是肯定句。
杨央咬牙，“嗯！”
李娜怒了，短短三天，就不发怒的她，就生气了两次。
“杨央，你别想这么天真，你生下来你妈他们知道吗？孩子的爸知道吗？你敢让他们知道吗？”李娜控制不住的说道，整条走廊都回旋着李娜充满怒气的训斥。
“再说，你连大学都没上，一份儿像样的工作都没有，杨央你拿什么养孩子，以后孩子要上学会生病，你有钱吗！”
杨央心中苦涩，是啊，自己想的的确太天真了，以后的事她也不确定不能保证。
因为杨央的动摇，李娜将她看得更紧就怕她在最后跑了，知道吗前面的人一个个减少，她们离门口越来越近……直到李娜看着杨央面色苍白的走进手术室。
手术室的门再次无声合上，李娜的眼眶也不禁泛红，十几岁的小女孩，强硬的要人打掉一个孩子，李娜所承担的压力也不低，有那么一刻，她也想将孩子留下来，可是不行！
手术室很明亮，也很简单，一张奇怪的床，床下有一个桶，桶的边缘有些黑点，不大，但密密麻麻的。
杨央心中有些猜测，强迫自己不要深想，一个治疗车，上面摆满了器械，还有一个像大型吸尘器的东西，再远一点，是一个与手术室格格不入的办公桌，上面摆着一沓杂乱的纸，以及一台台式电脑，至于更远一些的，杨央就没在看了。
医生的身形是她没见过的，而且全身包得严严实实，连男女都看不出来，而这里的消毒水味道也更浓，住了两天院的杨央依然不适应。
手术医生看了眼杨央，走到办公桌，看了看，“杨央？”
是个男人的声音，听不出是何情绪，很淡漠。
杨央本就紧张的心像是泡进水里，有一种快要窒息的感觉，久久得不到救赎。
过来了好久，杨央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嘶哑，“嗯……”
“下半身全部脱掉，睡到上面去。”医生简短的说道，同时走到床边的治疗车，背对着床手轻轻动着，不知道在做什么。
杨央心又是一紧，快要喘不过气来，没想到做人流会是这样的。
未来孩子不断的在纠缠着她，杨央又僵持了许久，那位医生都已经转过身来，杨央看了他一眼，发现了不同，他到了一双手套，像刚才出去的那个女孩的脸，惨白的颜色。
杨央颤了颤。
医生淡然的看了眼过在不远处墙壁上的挂钟，“一个手术也就十几分钟，快一点很快就过去了，外面还有人等着。”
面对医生的催促，杨央终是忍不住，眼睛一闭，手伸向腰间，慢慢的……慢慢的将牛仔裤的纽扣解开……
第一条裤子……
第二条裤子……
时间很慢，就像是凌迟，让人有种想死的心都有了。
紧接着的，一步……
两步……
三步……
杨央穿着鞋轻轻踩在地上，地上的凉气却无视鞋面的阻隔，穿过它而钻进杨央的脚心，顺着脚心……
缠上骨头，一点……
一点……
蔓进心里……收紧……
带着刺骨寒意的疼……
锥心的疼……
裸露在空气中的大腿前所未有的敏感，在这个温暖的地方，像是感应到飘荡在空气中的稀薄的冷空气，一个个鸡皮疙瘩冒了出来。
杨央局促的将宽松的衣服往下拉，堪堪遮住自己的大腿根，在医生的注视下一步步走进。
若是医生眼中有所情绪，杨央会感到羞耻和害怕。
而不同的是，眼前的这个医生眼睛看着这里，却又觉得他根本没在看她，眼中不带一丝情绪，依旧冰冷的……感觉不到一丝温度。
杨央心里暗想，是不是前面十几年都天不怕地不怕，老天爷看不过去了，所以来教训她了，才会让她在一天之内尝到这样的恐惧。
随着走进，床下的大桶也越来越清晰，杨央也看清楚了里面装着的是什么。
“嘶——”
杨央深吸口气，面布恐惧的朝后退了两步，胸口剧烈起伏，以示她的不平静。
医生不太耐烦了，“快点！”
杨央呐呐的，憋了半天，“我……害怕”声音带着点哭腔，是所有人自杨央十岁之后就没有再见过的神情。
医生或许是见了太多太多，多到连一句安慰都吝啬说出口，“害怕，当初做什么去了，女孩子也不知道自爱一些。”
医生语气的鄙夷嘲讽，终是让杨央恢复了两分冷静，她揪着自己的衣摆，暗中不断安慰自己。
没事的，一会就过去了，杨央别怕，你什么没见过。
杨央走快去，再快要看到那个血桶时，瞬间闭上眼摸着床躺了上去。
床上不知垫的什么，很难受。
这时，一双光滑温润的手抹上杨央的腿，是那橡胶手套的触感，杨央猛地睁开眼睛，眼睛里还有强忍的泪……
李娜紧张的看着手术室的门，有些着急，这都进去半个小时了！
就在这时，杨央的电话铃响了！
早在杨央进去的时候，怕手机掉了就放在李娜哪里。
李娜慌忙的拿出手机，看着上面显示的两个简单的大字——妈妈。
李娜犹豫了，不知道该不该接？
电话铃持续了很久，断了一通，又来一通，李娜依然犹豫不定。
引得后面的人都奇怪的看着她，后面也有一个二十左右的年轻女人，拍拍她的肩膀，没好气的说，“要接就接，不接就挂，一直响着，烦死了！”
李娜下定决心，还是接了吧！
也就在这时，电话恰巧的挂了。
看着黑掉的屏幕，李娜长出口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