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封绝密电
把自己的弟兄们由压迫下解放出来,是一种值得去出生入死的目的。
三十年代初的一个周末深夜,长江下游的著名古城南京,这时,正笼罩在一片蒙蒙的江雾之中。全城除了不时传来一阵阵警车的尖叫声外,静极了。
在市区,一幢四周围墙上布满电网的灰色大楼里,还有不少窗口仍亮着灯光,好像一只只恶狼的眼睛,露着凶光。从这幢大楼里还漫散出无数无形电波,就像一只大毒蜘蛛拉出的一张巨网,遍布中国大地,只要哪里有一个异常的反应,得到信息的大毒蜘蛛就会迅即张牙舞爪地猛扑过去。这里,就是人们称之为龙潭虎穴的国民党特务机关中统局所在地。
大楼的第四层,有一间铺着玫瑰红地毯的宽敞办公室,这时,在一张巨大办公桌旁边的皮沙发里,坐着一位穿着呢军装的青年军官。只见他身材约在一米七五以上,一张四方脸,两条乌黑的剑眉下有一双深邃明亮的眼睛,在棱角分明的嘴唇上留着短短的小胡子。他一边听着收音机里的流行歌曲,一边品着茶,手里在不停地翻看着各种报纸,时而皱皱眉头,时而从嘴角边露出微微笑意。
他就是中统局赫赫有名的机要秘书沈潮。
沈潮是我党的地下工作者。三年前,在党组织的周密安排下,他利用与中统局局长徐心智的同乡关系,打入了中统局核心。三年来,凭着机敏果断的办事能力和善于同敌人周旋的本领,他赢得了徐心智的宠信,不失时机地掌握了对方重要情报,及时巧妙地转送到瑞金中央苏区,在粉碎敌人围剿中发挥了作用。今天,他趁这个魔窟里难得出现的宁静,悠闲地拿来各种报纸,有意无意地浏览着、沉思着。
突然,“橐橐橐”一阵高跟响底皮鞋的声音,从走廊的一头由远而近地传过来。沈潮一听这声音,忙将半个身子埋进沙发里,把二郎腿跷得很高,并且用擦得发亮的尖头皮鞋悠然地合着收音机里的节奏抖动起来。
那“橐橐”声到了门前停住了,接着“吱”一声,奶黄色的大门被轻轻推开,伴随着一股浓烈的异香,传来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唷!沈秘书,你真会消遣呀!怎么不上舞厅去,在这儿忠于职守?”
进来的是个漂亮妖媚的年轻女人,她叫李飞飞,是机要报务员,徐心智的外甥女,贴身的心腹。李飞飞扭动着细细腰肢,卖弄风情地朝沈潮媚笑着,把一封电报递到他的手里。然后既不离开,也不说话,两眼流露出异样的光彩,盯视着沈潮的脸。
沈潮望着李飞飞淡淡一笑,接过电报,用目光迅速地扫了一眼,心里不觉微微一怔,不过他脸上仍然满面春风,说:“是电报?放下吧。李小姐,什么时候有空,咱俩痛痛快快地跳上一个晚上,好吗?”
李飞飞惊喜地问:“你有时间陪我跳舞?”
“当然!不过此刻公务在身……”
李飞飞似乎已听出了沈潮的言下之意,只得依恋地扭动着细细的腰肢,退出了办公室。
沈潮等李飞飞一离开,连忙走过去关上门,回身坐到沙发里,再细看手中电报。这封电报是中统湖北分局发来的,明码上写着“徐心智局座亲译”,具体内容都用密码写成,而且是他从没见过的特殊密码。沈潮手捧电报,顿时感到分量重起来,他的心也直往下沉。
正当沈潮一时不知怎么办时,又听到“橐橐橐”一阵高跟皮鞋的响声,从走廊里由远而近传来。沈潮随手把电报放在茶几上,漫不经心地端起茶杯放到嘴边,轻轻吹着。
进来的又是李飞飞,她嘴里说着:“秘书大人,亏得你没走开,又来电报啦!”说着又把一封电报递给沈潮。
沈潮接过电报,应酬几句,把她打发走以后,关上门,摊开电报一看,又是湖北发来的徐心智亲译电!
这下,沈潮心惊了:出了什么事了?十分钟内连发两封密电!他坐不住了。
突然,又响起了“橐橐橐”的高跟皮鞋声。啊,李飞飞又来了!难道她来监视我对密电的处理情况?沈潮顿时警惕起来,他迅速坐到沙发上,用手按住肚子,紧皱起眉头。
李飞飞推门进来,看到沈潮这副样子,快步走近沈潮,用手摸着他的额头,问道:“啊!你怎么啦?”
沈潮苦笑着说:“没什么,胃痛。”
“要不要喊医生?”
“不用了,我这胃是老毛病,坐一会就好了。我还得赶紧把两封电报送交局座呢。”
李飞飞奉承了几句,又拿出一封电报递给沈潮,说:“喏,那边又来电报了!”
沈潮接过电报,放在前两封电报上面,说了一句:“李小姐,谢谢你,你快回发报室,说不准又有什么电报来呢。”李飞飞向他投去一个媚笑,转身走了。
沈潮再看那第三封电报,还是湖北来的。他心里好似猫爪抓,在屋里急得团团转,头上冒出汗来。
沈潮为什么会急成这样呢?
原来,在中统局有两种密码:一种在局里有关机要人员中使用;一种只有徐心智本人掌握。按照徐心智的叮嘱,凡是沈潮接到后一种电报,不管在什么时候,都要立即交给徐心智本人。三年来,沈潮用巧妙的手段,实际上已掌握了徐心智独自掌管的密码,所以,他对后一种密码也能随时破译。但是,今天接到的这封电报上的密码,他却从来没有见到过。显然,徐心智最近已经把密码全部更换了,这怎么不叫沈潮心情沉重而焦虑呢!
但是,更叫沈潮焦虑的是,各地中统特务机关只有遇到特别重大的事情需要汇报和传送特别机密的情报时,才使用后一种密码。根据以往的经验,使用后一种密码,大多是关系到我党安危的情报。今天,在不到半个小时之内,从同一特务机关,用同一密码,发给同一个人三封亲译的电报,这样的事情是沈潮进中统局三年来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这三封电报的价值和分量是可想而知的了。
这时办公室里静得出奇,墙上的挂钟在不紧不慢地“嘀答”着。时间,多么紧张而宝贵的时间在飞快地流逝!
沈潮用手抹了一把额头上沁出的一层细汗,双手解开了紧扣的呢军装的风纪扣,急促地踱了几步,心想:留给我破译密电的时间是有限的,不管怎样,纵然粉身碎骨,我也要尽一切力量把它破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