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如读高一那年，迷上了上网聊天。
当初阿如考上重点高中的时候，别提有多高兴了，可没过多久，她就发现自己一点都不喜欢那个新环境，每天除了读书还是读书，没有课外活动，也没有知心朋友，倒是上网进入聊天室之后，可以随心所欲地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阿如给自己起了个网名，叫“清纯小妹”。在网友面前，她再不是那个埋头读书的好学生了，她和不同的人说不同的话，没人知道她是谁。
也就是在那段时间，阿如认识了一个叫“魔鬼”的网友。
“魔鬼”第一次点阿如名字的时候，说：“‘魔鬼’来找你了，哈哈，你好啊！”
“清纯小妹”立刻回应：“好怕！”还调皮地在感叹号后面加了个表示害怕的图标，是一个小孩往后躲的样子。
“怕？怕就别和我玩了。”“魔鬼”的打字速度很快。
“偏要和你玩，你还能吃了我？”阿如知道，网上叫什么名字的都有，名字和人是两回事儿。
两人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地聊了起来。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他们几乎每天晚上都要在聊天室里聊上一个小时，尽管互相都没有问对方的真实身份，可阿如渐渐发现，这个“魔鬼”比生活在她身边的人还要了解她的心思，每次阿如只说了几句话，他就知道阿如这天的心情是好还是不好。每次下线时，他们从不约下次碰面的时间，可两个人却又像商量过了似的，总是在第一次碰到的那个时间里同时在聊天室里出现。
时间长了，阿如不由对“魔鬼”产生了好奇：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这天晚上，阿如忍不住对“魔鬼”说：“我想和你见面，可以吗？”
“魔鬼”平时回应很快，可这次却停了好一会儿，才说：“你刚读高中？”
阿如愣住了：“厉害，你的观察力好强啊！我读高一，你呢？”
“魔鬼”说：“中学生不好好读书，整天泡在聊天室里，肯定耽误功课了吧？”
“你管不着，”阿如嘴上硬，心里却很虚，前几天测验，她成绩落了不少。
“魔鬼”又说：“觉得自己特孤单是吧？觉得在网上特自由是吧？能跟我说说你的心愿吗？”
“你是一位大哥哥吧？心愿我有呀！我想要自由自在地生活，想有一个人能够理解我。”不知为什么，阿如很愿意和这个“魔鬼”说说心里话。
“哈哈，让你给看出来了，我是在清华读书的大哥哥，我也刚刚考上大学，要是你三年后来清华，我们还能见面呢！这里很自由，也能交到知心朋友。”
“上清华？我想都不敢想。”
“你很聪明，肯定行的。我也很想和你见面，少聊天，多读书，我们约定在清华见，好吗？”
阿如坐在电脑前，突然觉得自己不再孤独了：“魔鬼”说得对，不是精彩的世界拒绝了自己，而是自己把自己给困住了。
这时候，“魔鬼”又打过来一行字：“想见你，但只想在清华见你。”说完这句话后，“魔鬼”就消失了，从此再也没有在聊天室里出现。
阿如明白，这是“魔鬼”给自己的激励，她决定以后不再聊天了，她要去完成那个美丽的约定。
但阿如并不知道，此时其实有很多像她这样的女孩都爱上了这个“魔鬼”，“魔鬼”专找阿如这样的“清纯小妹”聊天，每次都说同样的话。
三年以后，阿如真的考上了清华大学计算机系。到学校报到后，她第一件事就是寻找“魔鬼”，可想了好多办法，就是没有结果。难道“魔鬼”真的彻底消失了？
直到读研究生以后，有一天，阿如无意中在聊天室里发现有个网名“魔鬼”的人在和一个叫“忧郁小妹”的聊天，虽然网上叫“魔鬼”的人很多，但他们之间的对话，竟像极了多年前那个“魔鬼”和自己的对话。阿如立刻解密他的账号，查到他的地址，“魔鬼”竟然就住在附近一个小县城里。阿如心里真是又惊又奇，她决定去看一看。
在小县城一个破旧的小院里，阿如找到了地址上的门牌号。只见房门开着，从门口望进去，有一个女孩正背对着门坐在轮椅上，她面前的桌上，摆着一台旧电脑。
阿如站在门口，试探着问：“请问，有个网名叫‘魔鬼’的人，是住在这儿的吗？”
那女孩听到声音回过头来，神情显得非常平静，笑着回答说：“这儿没有‘魔鬼’。”
阿如不由抬头又看了一下门牌号：没错呀？便直截了当地说：“我就是‘清纯小妹’，我今天是特地从清华大学赶来看他的，七年前，我们有过一个美好的约定……”
女孩一听，沉默了一阵，说：“‘清纯小妹’，我给你讲个故事吧。从前，有一个女孩，她十六岁上高一那年，不知怎么迷上了网络，在网吧一玩就是一整天，一直玩到深更半夜也不想回家，家里人都管不住她。有一次，她在网吧玩过了头，身上的钱不够付账，网吧老板就把她关进房间，想趁机侮辱她，情急之中她从窗口跳下去，把腿摔坏了。后来因为治病，她花光了家里所有的钱，再也没法继续上学，可尽管如此，她老毛病没改，不知又从哪儿弄来台破电脑，平时在街口摆烟摊，回来依旧上网……”
女孩缓缓地说着，但她还没有说完，阿如就已经恍然大悟：眼前这个坐在轮椅上的女孩，就是当年的那个网上“魔鬼”；“魔鬼”后来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同龄人不再走她的弯路。
（黄彦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