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弋缓缓转眸,却不想正对上那幽深的眸,本该复杂的瞳却泛着点点笑意,竟让她半分也猜不透。
“宫宴热闹,翊王殿下不该来此。”
“有何处,是本王去不得的?”他眸色迷离,唇角邪魅。“司巫大人心性寡淡,本王亦懒得与他人废话,这宫宴留与不留到无什么必要,只是,司巫大人的寡淡又来自何处呢?”
妙弋看着眼前的人,却也不想再多理会,举步轻抬,却也打算离开。
“你又想去向何处?”姬云翊嘴角冷笑,一把揽过妙弋腰间,却也朝宫墙外跃去,妙弋眸光森寒,亦不由想到主上的那一幕,心中更多了几分厌恶。“姬云翊,你又想作何?”
“既然司巫大人见不惯那虚伪的场面,那便陪本王去一个地方如何?”
“你到底何意?”
“司巫大人!不必着急。”
久久,亦到姜水城中心街市,妙弋与姬云翊却也立在原处,黑夜的天空却也并灯火照的半通明,张灯结彩,火树银花,直欲与天上银河争艳……
梳着包子似的丱发的小童,宝马香车的高门士族,携家出游其乐融融的三口之家,桃花妆女子的罗裙如花瓣儿似的在夜中盛放,笑语盈盈,汇集成正月除夕流光溢彩游人如织的一副盛世画卷。
灯笼如同光带般地缠绕着昷玥的大街小巷,仿佛将这座古老的城从沉睡之中唤醒,焕发出了梦幻般的雄伟壮观,彩楼、彩坊、灯廊、灯棚连缀不绝,街上行人摩肩接踵、人潮汹涌,却丝毫没有被这拥挤所影响,各个笑脸洋溢、指点观灯,盖因一年一度只有这一次的热闹劲儿,自然无人会厌烦。
乐鼓喧天的踏歌声与爆竹声中,酒香浓郁,却也将正月里的寒风渲染得一片旖旎,街边摆摊儿叫卖的货郎吆喝得愈发卖力,不一而足,见到有人在摊前驻足,摊主便殷勤地拉拢起了生意:“看看啰,面具!多好看的面具!”
“王爷让下官来,便是为看这些吗?”妙弋眸光微寒,心中却微微有些震惊,这,便是普通人新年的模样吗?
姬云翊却并未打算理会,抬步间却也走至那摊主面前,手指轻挑便也挑下两张面具。那摊主哪里见过这等姿容气度的买主,别说是来买面具,单是大街上亦未见过,他瞪大了眼睛,却也竟是惊愕,一时间竟也忘记收到手的银钱。
姬云翊顺手将一张狰狞的面具戴上,薄凉之音却也淡然了不少。“以你的打扮,只再进一步,便会被这些人包围的。”
妙弋视线在他眼中流转,久久,却也接过那人手中的面具,面具很大,足够包裹她本来的。
姬云翊自顾自向前走着,妙弋眸中却尽是疑惑,这样的姬云翊是她从未见过的。
妙弋若有所思的看着眼前的人,却也一边缓步朝前走着,忽然人潮一阵拥挤,几个总角小童嘻嘻哈哈地在人堆里追逐嬉闹着,他们虽是像鱼一样在人群里穿进穿出,却将其余人挤得东倒西歪,让本就拥挤的街上愈发混乱起来。
妙弋娥眉轻蹙,却也被推了个趔趄,就在这时,一抹明黄却将她稳稳地带到一旁,避开了人潮。“司巫大人武艺并不差,却连几个小孩子都避不开?”
“为何要避开?王爷带下官来此,便未想过要下官背叛吧!”
姬云翊眼帘半磕,却也看着不远处拿捏面人儿的摊位,嘴角清扬,薄凉之气却也透过面具传来。
“司巫大人,本王之前是否同你说过,要与你打一睹。”
妙弋静跟在他身后,眸色亦无半分善意,她静静望着他,似乎在等他答案,却不想那人只是在面人儿摊位上停留。
“司巫大人很想知道破刹突然伸手皇室的目的的吧!”
妙弋眸色微紧,却也快步走向前去,眸色毫不避讳的看着眼前的人,她虽已然猜到他已知晓她的身份,却不想他连破刹有意璟王的消息都知道,既然如此,那上次之事,他也是知情的,未及时出手,或许也仅仅是因为自己碰巧阻止了而已。
“司巫大人。”姬云翊缓缓转过眸,不咸不淡的道:“你该比任何人都清楚,任何事情,都该付出代价。”
“所以,这便是你今晚的目的?”
“也可以这么说。”
对,这才是姬云翊,要挟,利诱,不折手段。“王爷想要什么?”
姬云翊磕着眸,视线亦若有若无的撇了一眼眼前的面人小摊,亦道:“面人儿。”
“什么?”妙弋怀疑自己是否听出。
“本王说不定会改变注意。”说得极慢,又是漫不尽心的吐露,却也让人知晓,这并非玩笑。
妙弋扭过头,绯色的眸亦想要望进那一如深潭,诡不可测的眼睛里,可久久,却未看出半分涟漪。
久久,却也抬步上前,她虽有上帝之眼之称,但手工的东西却毫无基础,她娥眉轻蹙,时不时的看一眼小摊老板,亦有意无意的撇向姬云翊。
久久,却也将一个红色的东西摆在摊位之上。
姬云翊长眸轻扫,却也道:“这是什么?”
“鱼。”对于动物,她喜欢的却是鱼,迫于性命相胁,它却只能留在水中,需用尽性命,才能与地面触碰,它只有七秒的记忆,道是无情,却是残忍。
而在她说及鱼后,小摊摊主亦噗哧一声,手掩嘴角,双肩亦不由颤抖,倒像是在极力忍住笑意一般。
妙弋微微蹙眉,转过头,竟也看到那如深潭的眸竟也泛着点点笑意。
怎么了?
“到真是第一次见识,如此模样之鱼。”
妙弋面色不太好,准确的来说是由黑发青,这是她活这么大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却不想还会惹来这个阎王的讥笑。
看着那摆在摊位上的鱼,小巧细致,虽自己手工不是太好,但也像极了金鱼,怎会引来发笑?
妙弋不再理会,亦疾步朝另一处走去,姬云翊眼中笑意亦明显,抬手拿过那‘精致’的鱼,亦款步跟了上去。
“王爷说的,下官已经做到了。”榭下水波静静拍着栏杆,妙弋静立于桥面,目光冷然。
“不急,本王并未说,只此一件事。”音至人到,姬云翊已然走到了她的跟前,一股独有的冷香透肤而出,明黄衣袍相对,让周遭的一切霎时黯然失色,灰黑颓败,仿佛天地间,唯有这两抹惹眼颜色立存。
“你!”
姬云翊勾起邪魅笑意,眸光亦转至桥下。
不知从何时,河里便飘来了几盏粉红色的莲花灯,然后陆陆续续地飘来了更多,星星点点地缀着湖面,烛光映散开来,晕染开了一方清寂的夜色,在水波中倒映着温暖的色彩,明亮得不可思议。
“灯,亦有等的意思,你说他们年年期盼,是在等什么?”
“王爷便要一直在……?”
“女人!”打断了她的话,唇上轻痒难耐,辨不出究竟是气息流连,还是水雾相染。“放盏花灯吧!”
“什么……”
妙弋还来不及思虑,只觉掌心一股凉意传来,他竟已拉着自己朝那湖面走去。
妙弋微愣,掌心上的纹路亦和他紧紧相贴,这样的牵手,似乎好久,好久都未曾经历过。
这河灯极其别致,寄托了人们心底最深处的冤枉,妙弋放下笔,折好手中的红锦,用牺牲拴好,却也放在那河灯之上,任其随水漂流。
朦胧的月色下,两盏河灯互相依靠,摇曳,飘远。
“你在找琉璃石。”姬云翊看着那河灯,半阖着眼睛,心思流转,眸色很深,似是不经心的随口一问,心里却已将事情的起因结果摆了数十种可能,然后筛选剔除,留下最值得怀疑的一点。
妙弋眸色一紧,却也有些微愣的看着眼前的人。
“云璟再与此事无关了。”
话至此处,已明所有,看来破刹会突然拿姬云璟,只是与琉璃石有关,而并非自己,眼前人这么说,却也明摆着知道此事。
“琉璃石在你手中?”
清冷得扫了她一眼,姬云翊鼻下一声凉薄轻笑,不藏讥讽,不避人言。“琉璃石对你,便这般重要吗?”
薄凉一句,那人已径自转身离开。
“姬云翊!”一丝丝不知来处的不适让她秀眉蹙起,来此之后的种种一瞬间也变得黯淡无光,仿佛之前的事并未发生过。
那抹明黄在风中止了步,不回头也不前行,风猎猎鼓噪,从宽大的袖口灌入,吹皱了他的袍摆衣袂。
他的背脊孤傲清冷,带着不由心的冷意,无情开口,一如从前冷漠疏离,狠辣决绝的人间阎王。“琉璃石在我手中,本王手中亦不缺一条人命。”
话毕,他径自离去,只留下她愣在原处,他知晓她的身份,即已打算告诉她,之前的重重又是因何?戏耍吗?
月影婆娑,浮光纤华,妙弋看着那消失在长街上的那抹明黄,抬手亦缓缓接下脸上的面具,面具狰狞依旧,抬手间,却也顺手将它丢掷到河中。
琉璃石?她从未在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