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红茶脸上一红,有些不自然地回头哼道:“你以为我在担心你么?我只是不想再欠你人情。”
沈书狂明亮的眼睛黯淡了下去,似是而非的低叹一声,“我们之间,还谈什么欠人情?如果你一定要这般生疏,不是故意在我伤口上洒盐么?”
他苦涩的神色间带着无奈,苏红茶无端心底一软,不敢看他的眼睛,垂下眼睑低声道:“谁要在你的伤口上洒盐,我已经说得非常明白,我们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你再这般夹缠不清,岂非变成了无赖?”
“无赖?”沈书狂喃喃重复了一句,转而眼神一亮,似乎了悟了什么一般,伸手就把脸上的面具给摘了去,随后别在腰间。
于是一张皎洁如月、俊秀如斯的脸就呈现在了跳跃着的火光中。
肤色依然净白,斯文而带着书卷气,体不胜衣的味道犹如她第一次在燕王府见他时那般,没有一丝改变。
果然,沈书狂就是林漠遥,她的猜测没有错。
此时此刻,他微抬眼眸,嘴角含笑,正轻缓而温柔的看着她。
额上的碎发轻散,随着火光的跳跃而轻轻划过脸颊。
分明是那么随意且毫无城府的模样,谁又能将他与一个把人哄得团团转的骗子相提并论呢?
两人相互看着对方,空气静谧,眼神里都有一种奇怪的表情,似在回忆着当初,又似在想着更合适的言词。
终于,沈书狂脸上先是泛起一抹轻红,继而指了指自己,“我是你相公,据某个情爱小说作者笔下名言说,当女人嘴里越是骂自己相公是无赖的时候,其实就越是爱在心口难开的时候……难道……莫非……小茶是在暗示我,你很喜欢我,又不好意思表达,才对我这般欲拒还迎?”
可能,这是他平生第一次说这些轻佻而富有挑逗性的话,话语才说一半的时候,不仅整张脸面,连脖子根几乎都已经红了。这且不论,更有趣的是,他还要故意做出一副浪荡轻狂的样子,与他书卷味颇浓的气质相揉和,简直成了一种无法形容的致命诱惑。
如此秀色可餐,不是故意在让她弃械投降么?
苏红茶暗抽口气,不由自主地吞了两口口水,却冷下脸来:“欲拒还迎?你倒是会自作多情。再有,如此无聊的话,自然也是个无聊的情爱小说作者作出来的,岂能信以为真?”
沈书狂歪着头,似笑非笑,“无聊的情爱小说作者作出来的?我怎么好像记得这位无聊的小说作者是叫雪琴什么的……”
“雪琴?”苏红茶一愣,这不是她卖书借来一用的笔名么?难道是她在小说里这样写过?想了想,却是一点印象也没有。不过已经过了这么久,也有忘记的可能。可是不管是不是她写过的,但是他没事怎么会看雪琴的情爱小说,那不是她卖给一些闺阁千金的么?他怎么会看过?难道他已经知道她的这一笔名,故意用来试探她?
沈书狂失笑的看着她皱着眉冥想的样子,眉眼间一片温暖之色,他伸出手臂,陡然荡过去将她的纤腰搂住,低笑道:“别出神了,小心看下面,提防有奇怪的东西蹿出来咬人。”
苏红茶身子一僵,一股温暖之气从他身上传递过来,他的身子十分单薄,隔着衣袍,甚至能触摸到他坚韧的骨骼,可是就是这样一副羸弱的身躯此时却将她的身体紧紧搂在怀里,同时环过她腰身的手将火折子塞到她手中,再次在她脖颈吐气低笑道:“其实什么都别怕,把一切交给我,我会护你周全……”
言罢,不待苏红茶有异议,便提气攀附着杂乱的青藤,身体巧如猿人般往下滑落,将一应的恐惧,山洞里凌厉的冷风,划破皮肉的荆棘,一律阻挡在外,再也不能伤得她一分一毫。
时间仿佛过了很久,又好像只是一刹那。
两人终于脚踏实地,头顶绵长的气息也平静了下来,苏红茶难掩心底的狂跳,轻轻推在沈书狂的胸膛上,低声说道:“就算你这样,我也不会感激你……”
“你感激不感激都没关系,只要你平安无事我才能安心……”身旁的人说完这句话便没了声息,紧跟着便捂着胸口缓缓倚着石壁坐了下去,苏红茶心头一跳,本想过去拉他,却一时又拉不下脸,昂起头冷漠道:“不管你此言是否出自肺腑,我全当是真便是了,早说过我们已经没有必要纠缠不清,还是就此别过吧。”
她不是不知好歹的人,也不是一个冷心至此的人,只是,她的自尊,她的傲气,不允许她再次陷落在他柔情蜜意里。这个人,表面上俊秀磊落,真诚温软,实则算计满腹,令人难以将他深藏的城府与他的外形相提并论。他常常口口声声说着坦诚相对,暗地里却又有着另外的盘算,口口声声说要交付自己的一切,结果,在一次次的揭露后,仍是不能让人探知他最后的真面目。
这样的一个人,就像那漂浮无定的浮萍,你永远都不会知道他的根在哪里,就算想伸手去抓,也抓不住。
退一步说,就算她包容他的过错又如何?她理解他的苦衷又如何?
一个让她心里没有底气的人,她又拿什么去容纳?
她怕最后,自己再次的宽宏,换来的,是一个令人难堪的笑话。
她的心思真的很简单,真心的付出,只要一个同样真心的回报。
而这个人,从始至终,都没有做到过,她还有什么理由留下来?
她生硬地转了身,便朝地洞别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