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房外，几个身影静静地站在两侧。
当听到脚步声传来，那站在右侧的女子急忙迎了过去，对着那走出牢房的小李子，低低而恭敬地叫了一声：“小姐。”
被唤作“小姐”的小李子也只淡淡扫了她一眼，便是扭头看向站在夜色中的另一个身材颀长的男子，勾唇一笑：“我本以为，华容的易容术已经是天下无敌了，想不到这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竟还有人的易容术同他不相上下。我以为，你厉害的只有武功，原来你还有其他厉害之处……”
那声音分明还是小李子的声音，却带上了一丝女气，在夜色中，听起来显得不男不女。
站在黑暗中的男子什么话也没说，甚至连目光都不曾落在她身上。
“这一张脸，我非常的满意！”“小李子”抬手轻轻抚摸了一下自己的脸，一双眼眸看向黑暗中的人，幽幽道：“变声的药丸，再给我几粒，我还需要！”
黑暗中，那男子的手动了一下，一个小瓶子便自他手中抛向“小李子”。
“小李子”抬手轻易将那瓶子接住，看了一眼，才说道：“派人好好看着，我可不希望下次来，人就不见了。”说完，也不等人回答，他便转身离开了。
身后的丫鬟看了黑暗中的男子一眼，才是急忙跟了上去。
两个人走了半盏茶的功夫，便是回到了房间里。
“小李子”径直走到了铜镜前，一双眼眸淡淡打量了铜镜里的人片刻，这才抬手摸向脖子，将那覆盖在脸上的人皮轻轻扯了出来。
当一整张人皮扯下，那人皮后的容貌，才是完全露了出来。一双丹凤眼，清瘦的小脸，勾着诡异笑意的红唇……
“小姐，接下来你可有什么打算？”画瑾上前一步，轻声问道。
站在铜镜面前，易容成小李子的人，正是武姬伶！
武姬伶目光仍是淡淡落在铜镜里，一双丹凤眼带着一丝森寒，半眯着，轻哼道：“戏都做到这份上了，自然是要做足的！”说着，她幽幽一笑，嘴角染上了几分歹毒，“管烟如……不好好折磨她，就枉费了我如此用心布置的一切了。嘿嘿……”
画瑾微微一怔，看了有些疯狂的武姬伶一眼，什么也没说。
地牢里，疼昏过去的管铭磊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半夜。
管烟如一双杏眼早已因为他，哭得红肿起来，如同两个泡大的馒头。
“五弟……是不是很疼？”管烟如小心翼翼地出声，下一瞬又忍不住落下了眼泪，哽咽着道：“对不起，对不起，是皇姐连累了你……对不起……”
管铭磊轻轻地动了一下，却发现只动一下，下身钻心的疼痛就立即传了过来，空荡荡的感觉，让他知道，现在的他，同那个害他如此的太监，没有半分的区别了。
管铭磊有些颓败地扯了一下嘴角，耳边嘤嘤的哭声却又让他的心揪了起来，强忍着疼痛，他咬牙抬起头，看向旁边哭成泪人的管烟如，唇角轻轻扯了一个无奈的笑。
他这还是第一次见管烟如哭，印象里，他的皇姐一直都是平平淡淡的，什么都不能让她变了脸色，也不曾见过她为谁哭过，心里明明苦涩异常，却又带着一丝暖意。
“皇……皇姐……咳咳咳。”管铭磊想要说些什么安抚她的话，却一开口，便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旁边的管烟如看到他如此痛苦，眼泪落得更凶了，哭道：“五弟，你先别说话……先别说话……”除了这一句，她却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管铭磊连连咳了几声，才是稍稍缓了下来。
“皇姐……别自责了，这些……咳，都不是，你的错……”管铭磊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的，却没有停止，“那帮畜生，没有什么，做不出来……”
“不……呜呜，是皇姐，是皇姐害的你……”管烟如悲痛地摇着头，看到管铭磊这副痛苦的样子，整颗心都跟着疼了起来。
“没错！这一切都是你皇姐的错！”忽然，一声尖锐的声音传了进来。
管烟如和管铭磊同时一颤，立刻就抬头看向声源处。管烟如一双眼睛在看到幽幽走下来的人时，几乎是瞬间变得狰狞起来，布满了血丝，似乎随时会把眼珠子瞪下来一般，被绑着的两手紧紧握成了拳头，一口压咬得咯咯直响。
“李！富！贵！”小李子的本名，被管烟如咬牙切齿叫出来，无形中带着一层寒意，让人听着心颤。
却只见慢悠悠走下来的“小李子”却是幽幽一笑，似乎丝毫不在意。
她自然是不在意的，那根本不是她的名字……
武姬伶多么希望，自己能够光明正大地站在管烟如的面前，让她拿那样仇恨地语气叫自己的名字，而不是易容打扮站在她面前，让她用这样的语气叫别人的名字！
不过为了她的计划，她却又不得不如此！
不过，能够这样折磨她，让她的精神在自己的面前崩溃，如此也不错！
武姬伶的脚步停在了管烟如的面前，淡淡的目光在她脸上一扫而过，又看向旁边的管铭磊，那里也有一双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了的眼睛。
“怎么办呢？南宫冷还是不愿意退兵……”她忽然轻哼了一句，半眯着眼看着狰狞的管烟如，这样的表情，让她心情非常的愉悦。她做梦都在想着折磨管烟如，如今她就在做她最想做的事情。
管烟如的手紧紧握成拳头，恨不得挣脱了这一身束缚，扑上去将这些人撕个粉碎！
“哎，太子爷的米，可不养无用的人。”武姬伶幽幽说着，目光一瞬不落地盯着管烟如，想要将她一丝一毫的挣扎与痛苦，全都记在脑海里，“五王爷啊……你真的要怪你的皇姐了……不仅要怪，最好还要恨她……”
愤然瞪着她的管烟如却是微微一颤，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眼中滑过一抹慌乱，那刚刚见到她时，强硬的语气、气场瞬间也弱了下来，带着一丝惊慌，“有什么事，你尽管冲着我来，不要伤害他，求求你了……不要伤害他！”
管铭磊脸色一白，却咬了咬牙，“皇姐，不要求这种畜生，要杀便杀……咳咳，我管铭磊死都不会眨一下眼睛的！”一句话说话，似乎用尽了他的力气一般，连喘气都显得有些无力……
小李子却是勾唇一笑，一双眼睛冰冷无情，语气清淡得带着一丝凉意，“你眨不眨眼睛，我可不在乎……不过你说，你的皇姐看着你死在她的面前，会不会彻底崩溃呢？”
那阴毒的声音如同一条毒蛇，喷吐着凌冽的毒气，让管铭磊浑身一颤，一双眼睛担忧地看向早已哭泣出声的管烟如。
“不……不要杀他，李富贵，你要杀就杀我……求求你，不要动他……”
武姬伶恍若未闻，漫不经心走到一旁，抽出放在架子上的长剑，走到了管铭磊的面前。
“不……不要！”看着“李富贵”提剑走到管铭磊面前，管烟如几乎要崩溃了，尖声叫道：“你不要动他……你若是敢动他，我死都不会放过你的……”
“死？”武姬伶却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轻哼了一声，转头眯眼看向失控狰狞的管烟如，冷笑道：“你现在连死都掌握在我手里，又能奈我何？管烟如啊……你要恨就去恨太子爷吧，或者去恨你自己……”
管烟如浑身一震，一双眼睛早已红肿地剩下一条缝隙，却仍能看见她眼中的挣扎。
武姬伶不会给她留下任何一点希望的！她要让管烟如绝望！要让她尝尝绝望的痛苦！
“管铭磊，是太子爷下令要杀的！因为他已经完全没有用了……而他会死，也是因为你！因为相较于管铭磊而言，能对南宫冷起到那么一点威胁的人，是你……所以害死管铭磊的人，是你自己！”
武姬伶知道什么样的话，才能对管烟如构成伤害，也知道什么样的话，最让她痛苦和绝望！看到她痛苦而绝望的样子，她才能尝到复仇的快意！
“不……皇姐，这不怪你……”管铭磊强撑着力气，打断了武姬伶的话，谁知话音未落，武姬伶已经提剑毫不留情地刺向他的心脏！
“不……！”管烟如一声尖叫，挣扎着想要朝管铭磊扑过去，为他挡下那一剑，却动弹不得，只听得铁链撞击发出的声响中，伴随着一声闷哼，管铭磊早已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武姬伶似乎还不解气，手中的长剑又用力往前推进了半分！
“不……住手，住手……你放开他！放开他啊……”
“好……放开他！”武姬伶勾唇一记冷笑，在管烟如愣住的时候，手中长剑用力一收，竟是将没入管铭磊胸口的长剑又抽了出来。
一抔热血随着那抽出的长剑，撒了一地！
“啊……”管铭磊痛苦得整张脸都皱到了一起，整个人无力地被铁链束缚着挂在架子上。
“呜呜……不，五弟……”管烟如撕心裂肺地哭喊着，想要冲过去，却一点办法也没有！她从来没有如此恨过一个人，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恨不得折磨尽他的意志，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了……
她也从来没有恨过自己，恨自己的无能为力，恨自己一点办法也没有，恨不得死的人是她……
“咳咳……呕！皇……皇姐，不……哭，不哭……”管铭磊低垂着头，身子里的力气一点点被抽空，耳边只有管烟如撕心裂肺的哭喊声，那声音将他的心也揪了起来……
他断断续续地呢喃着，只希望能够安抚她……
这一切都不怪她，不怪她……
他其实，变成阉人之后，就知道，自己活不久了……
所以一切的一切，都不怪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