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穆略略有些尴尬,就其私心来说,他当然是希望梁尔明留在相位上的。到底是自己的亲舅舅啊,有他坐镇,自己上位的时候,可以给自己帮很多忙的。但是皇祖父所疑——梁尔明为相多年,门生故吏遍及天下,虽然自身正直,但是不党而党,对大元的江山吏治都是一个威胁。许梁相请辞自是正理。
“皇祖父……”铁穆开口,却不知该如何措词,片刻才继续说道:“臣孙以为,这梁相请辞的事情,皇祖父处理,却似乎……”
“穆儿可是以为,直接许诺,似乎太不给梁尔明面子,是也不是?”
铁穆万万想不到祖父说话如此直接,当下期期艾艾,说不出话来。
“穆儿之心,还是过实。”铁骑眼睛中绽露温柔和煦的光芒,“你是以为,梁尔明在朝中威望过大,已经威胁到大元朝,威胁到我铁姓的江山,所以皇祖父这几日才渐渐疏远他,逼迫他请辞?而皇祖父,却是余怒未消,所以,他请辞时候,居然直接许诺,一点面子也不给他?”
铁穆正是作如是想,见皇祖父将什么都说出来,更是什么也接不上。想要否认吧,非自己所愿;直接承认吧,又太不给皇祖父面子。
铁骑轻轻笑了起来。单独在这个孙子面前的时候,他已经很少顾及什么君王威严了。也许是老了的缘故吧,对年轻人他有了更多的宽容心思。看着孙子那尴尬的脸色,他微微一笑,继续说话:“朕正是要他人如此认为。梁尔明是朕一手提拔,他的为人品行,朕岂有不知?让他连作三届主考,也是朕的意思。可以说,没有朕给他机会,梁尔明岂有今日的威望?穆儿也读过欧阳文忠的《朋党论》,商纣王三千臣子而无党,周武王三千臣子而一党,该取谁?朕岂有不知?”
铁穆隐隐猜到一点端倪,却依旧不是十分明白,当下鞠躬道:“请皇祖父明示。”
“正是因为梁尔明公忠体国,朕今日才要梁尔明下位。”铁骑放下手中的青瓷茶碗,轻轻笑道:“不但要梁尔明下位,而且,梁尔明所提拔起来的臣子,只要是最有能力、人品最好的臣子,我都要渐渐将他们或贬或斥,放到地方去。”
这话如此明白,铁穆怎么还有不明白的道理?不由心中异常感动,声音哽咽,躬身下去:“皇祖父。”
铁骑拉起孙子,笑道:“好了好了。梁尔明不过闲置几年,等你即位,第一件事就是派人将他请回朝中来,他现在也还年轻,那时候精神身体应该都还好。我这几日贬斥下去的臣子,你也渐渐一个个提拔出来任用就是。那些臣子,会因此而对你感激的。至于最近两年朝中大局,有廉相主持,想必也出不了什么乱子。”
“不过……”铁骑沉吟着开了口,“梁尔明提拔上来的臣子,有些还是适合在地方的,你也不要全部都提拔上来。就留在地方吧。”
铁穆岂有不明白其中关窍的道理。祖父说对梁尔明无有怀疑之意,但是真的没有这个意思么?不然,为什么要特别来这么一句?
朝廷之中这么一番动作下来,无论是刘家还是梁家,势力都将大减。自己登基之后,不必费什么气力,就能控制整个朝局。无论是文臣还是武将,一家独大的局面都不会再出现。再加上皇祖父为自己安排的婚事,宫廷之中,刘家、皇甫家、廉家也将形成新的平衡。皇祖父真真深谋远虑。或者,过一阵,皇祖母又该给自己安排一个与梁家有关系的女子了吧?
想起皇甫长华那张诚挚温和的笑脸,想到了自己接下来即将面对的婚姻,铁穆没来由的感到一阵烦恼。但是,很多事情,不会如自己所愿。自己是皇太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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