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琰没有接,“军国大事,我不敢看。”
自从郑军师到了这里,先后有三四个人来请示一些事务,他现在总领昌平的政务,千头万绪的,自不必说,今天一定是事先安排了,差不多的事不要来打扰,要不滕家的厅堂早就变成了集市了,不会只有这几拨。不过也免不了有些急事大事,每当此时,郑军师阻止了滕家人的回避,当面一一吩咐,不急不徐,颇有大家风范。这封信送来后,他立刻就打开看了,之后没有一点表情变化地放在桌上。
“很快大家都会知道了,燕王攻克了平阳郡府城,继续向东,于路上救了前燕国周王和两位公主。”郑军师对滕琰的态度不以为意,和气地介绍。
这么快就攻下的平阳?救了周王和公主?应该是抓了吧?滕琰笑着说:“燕王神勇,不过郑军师堪比谢安,雅量高致,得此大捷,竟一丝也不动容。”
郑军师温和的笑意不变,说:“我无木屐,若着木屐,也应折屐齿。”
晋谢安在得到关系重大的淝水大战的捷报后,继续与客人下棋,直到客人忍不住询问,才慢吞吞地说小孩子们打了场胜仗,没什么,继续下棋,客人离开后,发现木屐齿已经断了。滕琰表面是夸奖对方,其实是讽刺郑军师装模作样。
郑军师不但接了她这一招,又把皮球踢了回来:“请教滕公子,如何对待周王为好?”
其实滕琰出言讽刺也不完全是为了出气,而是为了转移话题,这么重要的消息告诉她,不就是让她也给出主意吗?她对燕国皇室的人也没什么好感,要不是这些人实在无能,她也不能吃了这么多的苦。但这样重要的事她还是不要参与好了,更何况她就是参与了也未必有用。学着对方风清云淡地说:“成王败寇,自然随军师的意了。”
“那你认为是直接杀头示众还是慢慢取其性命为好?”
滕琰实在不愿意在抬头看对方的脸,她可以想象郑军师的表情,不过一句与我无关终究是无法说出,人命关天,这些人与她并无深仇大恨,她无论如何也无法如此冷血。明知是圈套还得钻,她答道:“军师何不效法先贤,不绝燕国先皇祭祀?让百姓念军师高德宽仁?”
“商灭夏,封夏后人,周灭商,封商之遗民,可公子不闻武庚之乱?”
宽仁对待前朝皇室之人,必然有造反的可能性,这也是所有统治者千方百计要杀掉前朝的后人的原因,这是谁都明白的原因,滕琰也不想回避,只是说:“那要看怎样做了,封个什么的爵位,给点田地,放上一支军队在一旁守着,几代后也就就平民百姓了,日子过不下去了,还会来找当朝的权贵要钱。这样又何乐而不为?不是更符合吴国为燕驱逐犬戎,恢复中华衣冠的名声吗?更主要的是,把燕国真正的治理好,让百姓能吃上饱饭,自然就没人再造反了。”事实上也曾经出现过这样的场景,清朝后来封明朝后人,到了清末,明朝后人还找末代皇帝打过秋风。
郑军师点了点头,这样重大的事,他一定会回去仔细想,而且他一个人恐怕也做不了主,滕琰说了该说的话,良心上也过得去了,自然也不再提了。
郑军师终于问:“不知滕公子师从何人?”
滕琰事先就想到了这个问题,她曾经敷衍过陆伯甫,但怎么也骗不了眼前这个人,就直接摇头不说。
郑军师并不深究,他看着滕琰,笑眯眯地说:“燕王一直称我为先生,不如公子也称我先生好了,不要老是军师军师的叫着。”
滕琰也笑着说;“不好。”
郑军师神色不变地说:“公子不愿,我自然不勉强,我们就做个忘年之交吧,他日燕王回师,我定为公子引荐。”
滕琰还是回答:“不好。”
郑军师的神色更和蔼了,他问:“今日一番谈话,可知公子并不是一心只向前朝守旧之人,且你家长兄已经为吴国效力,公子却不打算出仕,可告诉我什么原因吗?”
“因为我真实的身份是滕家大小姐。”滕琰终于看到郑军师脸上露出了不可置信的样子,心里大快。昨天家里人商量到最后也没想好是否说出她是女子身份的事,只好今天相机行事,滕琰已经确定了郑军师对她的招揽之意,而且也看出了这个人为达目的是会不择手段的,以她的实力和背景,根本就不是对手,还不如早早说明情况,一拍两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