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春盈听了，拘谨地应道：“我刚进宫，什么都不懂，只怕要帮倒忙的。就是殿下寝宫里的事务，就叫我手忙脚乱的。承蒙娘娘看得起，恐怕我是有心无力了。加上殿下伤重刚痊愈，这就四处奔走，我打算设下小厨房，亲自给他做些膳食补补身子。”
说到这里，她露出娇羞的神色来。
贞妃听了，只觉得段春盈不过是贤惠的小妇人。居然傻到以为嫁给太子，只需要在寝宫里相夫教子就行了吗？
又不是小户人家，这么小家子气，以后太子怎么把她带出去见人？
不过这倒也好，心不大，才不会有威胁。
贞妃笑道：“太子妃这番心意，太子要是知道了，也是心生欢喜的。能娶着太子妃如此贤惠的夫人，太子真是好福气。”
瑾妃也接话道：“我这里正好有些药膳方子，回头就让人给你送来。要是缺了什么药材，太医院也没有，只管跟我说就是了。”
“如此，先多谢娘娘了。”段春盈说完，这才走了。
贞妃甩着帕子，睨了瑾妃一眼道：“倒是个贤惠娴淑的好姑娘，若是一般人家娶着她，真是大大的福气。”
可惜嫁的是太子，这般不问外事，不求权势，很快就会被殿下厌弃了吧。
瑾妃垂下眼帘，想到段府被抄家，段春盈的娘家名存实亡，连个帮手的兄弟姐妹都没了。
太子妃也是奇怪，也没出手帮忙，任由段家就这么没了。
就是养在外头，跟本家没什么感情，这也实在太铁石心肠了。
又或者，太子执意如此，段春盈阻拦不得？
若是这样，倒是一个好的切入点，瑾妃要向太子开刀，段春盈便是一个好的开头。
“听闻段家没了，太子妃就算出宫，连个落脚的地方也没有。也不知道太子怎么想的，据说是他亲口下令派人抄掉段府，就连本家也大多迁出了京中，跑回江南老家去了。”
瑾妃这话叫贞妃记在心上了，含糊道：“我们这些妃嫔不能干扰前朝事，就算太子妃有心阻止，恐怕也是拗不过太子的。太子也是狠心，如今一刀下去，倒是省掉了后顾之忧，没了外戚烦扰。”
外戚当道，这是多少帝王的苦恼之处。
就是刚死去的皇帝，晋安候不就是凭借着皇后姐姐，在宫外作威作福？
皇帝偏宠，谁也不敢治晋安候的罪，叫他越发张扬，最后直接提刀刺伤太子，还是在皇帝跟前，皇帝这才怒了。
连老皇帝也不例外，更别说是前头的先祖了。
太子有备无患，直接在登基前把段家人都清扫了，倒是省了麻烦。
可怜段春盈连个娘家都没了，心里不知道多恼恨，却又无可奈何。
贞妃轻轻叹道：“妇道人家，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再想顾及娘家，也是有心无力。”
她也是如此，就算想补贴娘家，拉自家兄弟一把，也得小心翼翼的。
后宫多少眼睛盯着，走错一步，就得万劫不复了。
不过段春盈心里对太子有恨，倒是能利用一番。
贞妃笑着跟瑾妃分道而行，回到寝宫，面上的浅笑消失得一干二净：“三皇子还没回来？”
有机灵的去正殿外头打听，气喘吁吁跑回来禀报道：“回娘娘，三殿下在正殿闹起来了。”
“什么？”贞妃吓了一跳，这孩子怎能在那地方胡闹？
她急得团团转，三皇子在正殿却不依不饶道：“这圣旨必然是假的，父皇曾金口玉言对我提起过，有意罢黜太子之位，另立他人。当时皇后娘娘也在，若是各位大臣不信，尽管把皇后娘娘请出来对质。”
老臣面面相觑，这圣旨是在他们几人亲眼听着皇帝口述的，必然是真的旨意。
但是三皇子说得有理有据，又叫他们反驳不得。总不能说皇帝喜怒无常，一时一个主意？
若是真如此开口，那是诽谤皇帝，要掉脑袋的。
其中一个老臣不得已，微微颤颤地上前行礼道：“三殿下，这圣旨是微臣四位亲眼看着皇上盖下玉印，绝不会有假。”
他丝毫不接三皇子之前的话，皇帝改变主意不是什么稀奇事，自己根本不能有所非议。
三皇子不服气，明明他亲耳听见皇帝要罢黜太子的话，皇后又私下暗示她会劝皇帝立自己为帝，怎么转眼一切都变了？
他以为指着圣旨道一声假，几位大臣就会请皇后出来对质。
但是偏偏老臣装聋作哑，只说这圣旨是真，压根没有把皇后请出来的意思。
莫非皇后早就遭遇了不测，还是太子下的手？
这倒是有可能，皇后明显不喜欢太子，皇帝也是如此，怎么陡然间皇帝就改变了态度？
很可能皇后被太子用计囚禁，皇帝素来偏爱皇后，舍不得她受苦，便屈从了太子，立他为帝。
三皇子越想越是如此，正要开口，却被言羽霖冷冷看了一眼：“皇后娘娘病重，正在殿内歇着。而且后宫不能干政，三弟这话实在叫各位大臣为难。父皇留下遗旨，四位老臣亲眼见证，必然不会有假，莫非三弟这是质疑几位老臣对父皇的忠心？”
老臣听了，一个个颤巍巍跪在地上。
闻言，三皇子一张脸憋得通红。太子三言两语的，直接叫他左右不是人。
若说是，这些老不死肯定一个个撞柱子，明天举国上下都知道自己逼死了忠心的老臣子。别说继承皇位，御史一口一个唾沫都能把自己淹没。
若说不是，这圣旨就是真的，太子就是名正言顺的正统继承人，跟他没什么关系。
三皇子一口气险些没上来，如果他承认圣旨是真的，那么以后再质疑，太子都会用今天来堵自己的嘴巴！
二皇子见状，暗骂这个三弟简直是猪脑子，居然敢当场质疑圣旨是假的，简直是在打四个老臣的脸面。
这四个老臣早就退下来了，手上没什么权柄，但是底下的子孙都在朝堂上，发起难来，三弟就得吃不了兜着走！
他连忙上前，打圆场道：“三弟性情耿直，这才忍不住开口，还请太子和几位臣子不要放在心上。”
自己还得用三皇子来当刀使，不得不出这个头。
老臣宣读了圣旨，也就没他们什么事了：“国一日不能无君，礼部已经准备妥当，太子殿下尽早请钦天监选好日子，尽快登基才是。”
老皇帝病得太久，御书房堆满了各地来的折子。四位老臣代为批阅，鸡毛蒜皮的事还能压下，重要的事却不敢擅自做主，只能先放着。
太子登基，才能把这些琐事正大光明地处理起来。
不然一直搁置，长此以往，迟早会出麻烦的。
言羽霖点头，礼部上下又开始忙得脚不沾地，钦天监早就选好日子，就在七日之后。
他打算立后的事也一并办了，段春盈却摇头道：“皇后在后宫多年，钉子实在太多，就这么接过来，一个个拔出实在麻烦。”
红盏提议道：“不如就此次殿下登基，举国大赦，把宫人都放出去？”
段春盈依旧摇头：“宫人知道得太多，就这么放出去，犹如放虎归山，很是不妥。”
留着是祸害，处置是麻烦，放出去是隐患。
无论哪一种，她都不想沾手，毕竟自己也就靠着些鸟儿四处打探，但是皇宫这么多，宫人无数，要打探到什么时候？
言羽霖一听，就明白了段春盈的心思，嘴角含笑道：“你是打算利用瑾妃和贞妃，让她们帮忙把皇后的钉子都拔掉？”
段春盈笑着点头：“不错，正如夫君所说，既然有人代劳，还能办得妥妥当当的，又何必让我去费神？”
瑾妃和贞妃在宫中生活多年，对皇后更是熟悉，她安插的钉子要拔掉，只会比段春盈顺手得多了。
如今皇后失势，她们两人绝不会错过这次机会，安插自己的人手取代皇后的人。
既然有熟练工在，自然不必段春盈来费神。
言羽霖赞同道：“此计甚妙，倒也不必让夫人发愁了。”
那么多的宫人，到底是谁的人，光是分辨就难。若是叫鸟雀来帮忙，段春盈就算不吃不喝也很难把所有宫人都筛查一遍。
与其事倍功半，倒不如找能事半功倍的人来帮忙。
瑾妃和贞妃，就是最好的人选。
既然要她们帮忙，当然要给点甜头，比如是共同掌握后宫的内务。
光是其中一人，只怕还得费心盯着。
两人一起，互相监督，估计谁都不乐意吃亏，自然不敢轻举妄动，段春盈又能省事了。
她只需要让鸟雀注意那些被换掉的人，就知道是瑾妃和贞妃的人马，如今一一记下，到时候自己连根拔除就是了。
若是一般人，要注意到这些小人物被换掉，恐怕难了。
但是有鸟雀在，不管多偏僻的犄角，只要有缝隙，就逃不过鸟雀的双眼。
任是谁，都不可能知道遍布宫内的各种鸟雀，居然都是段春盈的眼线，根本无所遁形。
段春盈不知道，原来她这个能力，还能这么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