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回轩脸上淡淡的,并没有勃发的怒气,却是压迫感十足,连带着行进的队伍也带着肃杀之气。
燕回轩将陈韵一直送到卧室,屏退了众人,便动手解陈韵的衣服,陈韵忙按住作乱的大手。
“我要看你哪里受伤了。”声音很轻,陈韵却听出里面的执拗。
陈韵无法,挽起衣袖,胳膊上是被刀划出的长长的伤口,看起来挺吓人,其实并不深,腿上也是被划了一刀,伤口颇深,虽然做了简单的包扎,这时还是有血渗了出来。
“还有吗?”燕回轩的脸更黑了,低气压在房间里漫延。
陈韵想了想,脱点了外衣,将里衣落下露出如玉的肩膀,在后面有一大块的淤青,那是被掉下的横木砸到的,幸好是没有燃烧的木头。
“还有吗?看燕回轩的势头,大有陈韵如果撒谎的话,他就要脱衣检查。
陈韵对他的执拗没辙,急忙澄清,“真没有了,真没有了,再有就是些小小的小小的擦伤。”陈韵捻起两根手指比划着,看燕回轩似乎不太相信的眼神忙补充道:“你知道我的功夫还是不错的。”
燕回轩拉陈韵坐在床上,掏出一个药瓶和绷带,解开那胡乱的包扎,给陈韵细心的上药,然后用绷带包扎起来,陈韵看着松紧适中的包扎,笑眯眯的道:“看不出,你的手艺很不错嘛。”
“记得等下洗澡时不要沾上水,让小芙帮你,换药时叫她小心些。算了,还是明天我过来给你换药。”燕回轩没接陈韵的茬,接着嘱咐道。
陈韵拉起燕回轩的大手,认真的看着他,“阿轩!我没事,要相信我。”
“嗯,我知道了。”
燕回轩满手的药油,在陈韵肩膀的淤青处大力揉搓,疼的陈韵呲牙咧嘴……
临走时,燕回轩将陈韵抱在怀里,“放心,一切有我!”
“侯爷走了吗?”
小芙探头进来,拍了怕胸脯,侯爷好吓人,一路上她连大气都不敢喘。随后想到薛慕蝶的态度,还是在帮助小姐梳洗时,将薛慕蝶说的话告诉了陈韵。
陈韵静默了片刻,对于一个长在深闺,从没见过血腥的女孩子,这种反应应该很正常,不过两人的关系到底也会不同了吧?
让陈韵没想到的是,第二天薛慕蝶就上门了,看起来脸色有些苍白,但是精神还不错。进得客厅来并没有应邀坐下,站在地当中,有些有手足无措,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呐呐不成言。
“韵儿,我是为我昨天说的话道歉的。”一旦开了口,好像接下来并不是很难,“从我第一次在船上见到你,我就知道你是不同的,聪明勇敢,遇到困难时总能想办法把事情做好。说实话,我很羡慕,也想成为这样的人。”
薛慕蝶像突然想到什么,脸色白了几分,“现在想来,我还是觉得韵儿那一刻很可怕。”
小芙听了忍不住质问道:“觉得可怕你还来?”
“小芙,韵儿那时爆发出来的狠戾和气势确实让人心惊胆寒,无论是对手还是旁观的我。但是这并不能说明我怕韵儿。”薛慕蝶目光坦荡。
“我问个问题,如果有只老鼠跑到你面前,你会怎样?”
小芙莫名其妙,“那还能怎么样,赶跑或者打死它了。”
“没错,但是那些贵女看到可能会原地跳脚,大声尖叫,或者比老鼠跑的还快,为什么?”
“那些贵女见过什么?胆小如鼠。”小芙嗤之以鼻。
“是啊,她们没见过。”薛慕蝶稍稍停顿下,似乎在想要怎么说,“没有人生来就无所畏惧,韵儿在那样的情况下,之所以能够从容面对,是因为经历过许多吧?我不怕韵儿,反倒有些心疼,那是怎么样的过往才造就出如今的韵儿。”
小芙被薛慕蝶说的一愣一愣的,事情好像是那么回事,她对薛慕蝶的恶感也减了几分。
陈韵对薛慕蝶的话倒是没大感想,她现在想的是另外一件事,她的不同连薛慕蝶都能看出来,小芙也会觉得她的不同吧,但是她想法很简单,认定她是她的小姐,那只要小姐好其他的无所谓。
那燕回轩呢,陈传柏陈志远呢?难道他们就如此淡定的接受了她吗?
“所以我也在努力啊,有了这一次的经历,下一次我就会做得比这一次好,至少在逃跑的时候,不会脚软。”薛慕蝶俏皮的眨眨眼,挨着陈韵坐了下来,“我决定了,对于我的婚事,不会坐以待毙的,我也要勇敢的去面对和抗争,不能一味的躲在哥哥的背后。”
陈韵打趣道:“难得一场祸事,还让你想通了许多事,变得勇敢起来,算不算因祸得福了?”
直到薛慕蝶离开,小芙对薛慕蝶的好感直线上升,已经对她大加赞赏了,“小姐,这薛小姐还是不错啊,和那些贵女就是不一样。”
“她就是大家贵女。”陈韵道。
小芙疑惑,陈韵没有解释,薛慕蝶不愧是大家族成长起来的,她想交自己这个朋友,想修补裂痕都是真,但是绝对不会这么快上门,主要还是因为,她和燕回轩是薛子君兄妹俩最大的依仗,在这婚事关键的时刻,更不能失去他们的支持。
在想明白这些马上行动,修补裂痕,至于那些心中的不适和忌惮,可以先放在一边慢慢调整。如果她只是一个普通的闺蜜,那薛慕蝶还会如此花力气道歉吗?恐怕早就敬而远之了,陈韵从来不会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他人,不过她还真的猜得八九不离十。
对于薛慕蝶这些想法,陈韵也没放在心上,世界上哪来那么多纯粹,只要她有份真心就行了,如果她追求那份纯粹,不免显得有些矫情了。
陈韵想也许她应该和燕回轩好好谈谈,有些事他不问不代表不想知道。
这几天陈韵被燕回轩勒令在床,每天燕回轩都会过来一趟检查伤口,换药包扎。
陈韵没再问调查情况,但接下来几天,断断续续的有消息传进陈韵的耳朵里,城北的青云堂因为涉嫌绑架勒索,被官府查封,负隅顽抗的一律被灭掉了。
李漪蕊将要被送往东齐和亲,东齐是个小国,是大周的附庸,据说东齐的皇帝将近六十岁,还有各种变态的嗜好。
小芙说,老爷将二夫人和二小姐送到乡下庄子去了。
至此,陈韵大概看明白了,这应该是两个女人策划的买凶杀人,只是没想到做得这么狠。
清凉寺由朝廷出资重建,死难的人由朝廷给了抚恤金,那么多无辜的人死去,让陈韵心里染上阴霾。
在燕回轩来时,陈韵提起如果她没去清凉寺,可能就不会出这件事了,燕回轩揉了揉她的头,“傻丫头,不要什么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有些事是命中注定的。”
前世即便没有小韵儿,清凉寺也葬送在一场大火中,死伤无数,许多事该发生还是发生了,似乎冥冥中自有安排,那他的命运又将走向何处呢?
十月初七,宜祈福、求嗣、订婚、嫁娶、求财、开市、交易、安床、作灶、祭祀
终于迎来了备受瞩目的燕回轩和陈韵的大婚,上京的贵女淑媛的心碎了一地,心目中那芝兰玉树的燕侯爷再不是她们能肖想的了。
自打上次出事,杨氏和陈雪便被陈传柏送到乡下庄上,府里便没了女主人,由于在陈家根本没人为陈韵操持,燕回轩请了安国夫人来帮忙。
天还未亮,陈府上下就开始忙碌起来,披红挂彩。
陈韵也早早起来沐浴更衣,所有赞宾司仪都是燕回轩安排妥当,陈韵对燕回轩的周到满含感激。
安国夫人为陈韵梳头,媒婆在旁边不断唱着吉祥话……
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
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
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
再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
二梳梳到尾,比翼共双飞;
三梳梳到尾,永结同心佩,
有头又有尾,此生共富贵。
安国夫人因为燕陈两家的婚事,和他们走的近了些,也对陈韵的生活有了了解,这是个苦命的孩子,安国夫人拿起凤冠戴在陈韵的头上,看着镜子中陈韵精致的眉眼,“陈小姐,我在这里祝福你能和燕侯爷美满幸福,白头偕老!”
陈韵能看到安国夫人眼里的真诚,这是她在这个世界收到的第一份祝福,陈韵站起身施礼,抬手环抱住安国夫人,有些泪眼迷蒙,那一刻她希望远在天国的妈妈也能看到,她的女儿出嫁了。
随着接触安国夫人发现,陈韵并不像外界传的那么不堪,反而非常优秀,比起那些有名的名门贵女也不遑多让。自上一次陈府的丑事爆出来,人们也就明白了缘由。
安国夫人本是怜惜陈韵,没想到陈韵这一抱,马上拉近了两人的距离,安国夫人是真的心疼起陈韵来了,看到陈韵泪盈于睫,安慰道:“好孩子,莫哭了!你也是苦尽甘来了,燕侯爷是个疼人的,将来你就是侯夫人,没人能再欺负算计你了。”
陈韵点头,她定会让自己幸福的,当然她幸福的定义可能和安国夫人想的有出入。
安国夫人从袖袋里拿出一物递给陈韵,有些尴尬道:“这个本应该由你母亲亲自教导,可是……”
陈韵奇怪的看着手上用红丝绸包着的东西,就要打开,安国夫人见了急忙阻止,抬手塞到陈韵宽大的礼服袖袋里,“这个,等没人的时候你再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