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墅与其说美,不如说很新奇,所有人参观起来,打开不同的门,如同打开一个新奇的世界,不断有惊叹声从四下传来。
陈韵上得二楼的露台,天几乎全暗下来了,天地间一片静谧,附近佃农的窗户透出昏黄的灯光,雪仿佛更大了,落在地上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燕回轩没有来观礼,一个月前便已离开上京去了北地,走时就说,怕是赶不及参加她的及笄礼了,虽然生日年年有,但是燕回轩没有来到底让陈韵有一丝怅然。
从入冬开始,天就格外的冷,大雪小雪下不停,北地雪已成灾,房屋被压塌,许多人冻饿而死。
陈韵知道燕回轩已经经营北地多年,先帝李云华在世时,这里就是他们的大本营,如今由燕回轩全盘接手,每年他都会去北地几次。
北地被人们认为是苦寒之地,不如南方富庶,可是富庶之地多为大族所霸占,千百年来盘踞于此,轻易无法动摇,北地则不然,这给了燕回轩和李云华机会,可惜李云华的早逝,让一切更加艰难。
不久前,陈韵才知道燕回轩的店铺遍布大江南北,可是他还是很缺钱,因为他要供养三十万的军队。陈韵并不了解供养三十万大军是什么概念,她从《大周编记》上看到,大周朝曾发动一场收复北方的战争,十万骑兵动用了六十万的民夫运送补给,才保证了这场战争的胜利。
北地与北方蛮族接壤,经常发生大大小小的战争,这样的雪灾会迫使蛮族大规模南侵,抢夺资源,北地军队需要更多的给养来度过寒冬和抵御外敌。
她曾经跟燕回轩提起过军队供养的问题,燕回轩笑着解释给陈韵听,当时因为北方的势力混乱,没有形成统一,太~祖皇帝以骑兵为主发动战争,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一举统一了北方,才有了今天大周朝的格局。
在战争中,补给由自身携带,当地掠夺和后方运输构成,太~祖皇帝更看重民心所向,所以军队纪律严明,部队的补给更加依赖于后方的供给,这场战争也使国库耗费过巨,一直没有恢复过来。
如今北地的军队和那个时候的意义不同,他们在度过最初的两年困难期后,燕回轩采取了许多自给自足的措施,组织军队开垦荒地,囤积粮食,同北方各个部落通商,为来往商队保驾护航收取佣金,如今已经初见成效。
燕回轩曾笑言,这也是无奈之举,如果不实行这些措施,累死他也没办法养活这么多人,即便如此,他们也没有能力发动大规模的战争。
军队需要的粮食、柴禾、衣物、备用武器、备用武器部件、一次性射击武器、帐篷、挖掘和建筑工具,目前这些都明显储备不足,只能加强训练,保证基本的温饱,能够在现有的条件下,保持军队的有效战斗力已经非常不容易了。
大周朝看似繁荣,实则国库空虚,只知道不停的加赋,普通佃户的生活更是苦不堪言。钱财都集中在大地主大世家手中,国家无力支撑军队的开支,每年的补给很有限,王室不作为,导致对军队的控制力越发薄弱。
她从燕回轩那里了解到,燕回轩以前一直在北地,因为先帝李云华的驾崩,朝廷为了更好的掌控北地军队,燕回轩才被召回上京。
大周朝的王室没有能力收回燕回轩手中的兵权,只在经济上不动声色的压制北地,燕回轩看似风光,其实举步维艰,可以说是在夹缝中求存,游走于王室和世族之间,目前需要大量的钱财做支撑,她该怎么做呢?陈韵如今已经不自觉的为燕回轩筹划。
天地间一片空茫,只有雪花无止境的从黑暗的天空中飘落,陈韵沉浸在自我意识中,周围的景物都消失了,陈韵仿佛置身于星空中。
那种感觉很奇妙,她的思绪被无限的放飞出去,延伸到空间的各个角落,丁庆元在灯下读书,董宇翰在观察培育的幼苗,小黑发现一只兔子跑过,追着兔子的踪迹窜进了黑暗中,陈韵知道她的太极又精进了。
一队人马从远处奔驰而来,地上的积雪飞溅而起,骑士身上积了一层厚厚的雪,显然已经在雪地中奔驰很久了,所有人都用布巾覆面,只留下眼睛视物,呼出的热气在空中凝成了霜。
他还是赶了回来,只因为今天是她的生辰,狂喜和感动涌上心头,星辰退去,站在露台上的陈韵一跃而下,脚下点地便飞纵而起,只在雪上留下了浅浅的印记。
高朗一直守在别墅外,看到陈韵突然离开,忙要跟上,他知道小侯夫人武功不俗,没想到已经到了这种地步,陈韵只一闪便消失在黑暗中,高朗不敢怠慢,一路追了下去。
燕回轩此时归心似箭,越接近芳草园越是压抑不住悸动的心,他有多久没有这种心跳的感觉了,殚精竭虑的上一世,让他对权利看得很淡了,可能没人会理解,他牢牢抓住北地,不是要成就他的野心,而是要为自己争得一个公道,为上一世他屈死的亡魂。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渴望回到上京,见到那个突然闯入他生活,给他如一潭死水的神魂注入活力,带给他温暖的人儿,那将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家人。
她总是坦言她要赚很多很多的钱,然后在上面安心的睡大觉,然后又毫不犹豫的将手中的钱财一股脑的扔给他,只因为他需要大量的财物去救灾。
她总是那么简单直接,层出不穷的新奇点子,偶尔有一些小狡猾和小算计,取得成功时的欢呼雀跃,算计到人后的洋洋自得,那愉悦的心情总能轻易的感染他,让他觉得活着真好,有她真好。
“阿轩!”熟悉的呼唤响起,燕回轩觉得他出现了幻听,因为太思念的缘故。
“侯爷,是小侯夫人!”跟着后面的林子墨最先发现了远处奔来的身影。
燕回轩在急奔中勒住战马,马蹄高高的扬起,地上的积雪被带飞了起来,飘落的雪花被打乱了飘飞的节奏,在一片雪花乱舞中,他眼中只有那奔来的身影。
燕回轩翻身下马,也向前奔去,那个小身影便直直的冲进他的怀里,将他撞得后退两步,差点摔倒在地,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已经被一双手臂紧紧的搂住。
一刹那燕回轩心里被胀得满满的,原来不是只有他在思念着,在北地日夜不停的忙碌,几天几夜马不停蹄的奔袭,在这一刻都有了回报,他很庆幸他赶了回来。
“一个多月不见,就这么想我?”燕回轩只有在遇到陈韵,才起的调侃之心又冒了出来。
这次陈韵出奇的没有反驳,而是从燕回轩的怀中抬起头来,大力的点了下头,这下燕回轩反倒被惊到了,其实他们平时都很忙,见面的时间并不多,这是第一次小韵儿明确的表达了思念。
燕回轩满眼都是笑,他喜欢她的直接和勇敢。小韵儿没有时下女子的含蓄和羞涩,她总是很坦然告诉他她的感受,她有一点点喜欢他,她感谢他的关心和保护……
陈韵无疑是聪明的,她没有爱在心头口难开的胆怯,她已经接受了留在这里的现实,既然燕回轩已经注定是属于她的,那么她就用心经营这段感情,两人能相扶相持的走下去,至于碰到问题,那就解决问题,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合离散伙,各走各的。
想通了这一切,陈韵更加豁达,更加珍视这份感情,而燕回轩也没让她失望,给了她回应,她很开心。
林子墨看着相拥的两人,脑子里自动滤过女人该是矜持含蓄的想法,觉得这个女人还是有可取之处的。
他们已经进入芳草园的范围,看刚才这女人奔来的速度,武功又精进了,凭她现在的凶悍程度,侯爷安全无虞,便转头吩咐跟随的众人先回芳草园。
当小芙看到回来的林子墨和沈刚等人时,大呼侯爷回来了,当知道陈韵已经先一步跑出去迎接时,更是开心得叽叽喳喳,“我就知道小姐心里是在意的,虽然她一点都没表露出来。”
“是啊,是啊,我一点都不敢提和侯爷有关的事情,生怕小姐伤心。”菊香也是无比开心。
小芙拉过菊香郑重的向面前众人行礼,谢谢他们将侯爷平安带回来,辛苦了。两个小姑娘的大礼,一时间弄得这些耿直的汉子手足无措,想扶又不敢扶。
沈刚看不下去了,“小丫头,你们就不要为难我们了,保护好侯爷本就是我们份内的事情。”
“大黑牛不要多嘴,表示感谢也是我们份内的事。”小芙反驳道。
礼毕,小芙和菊香高兴的忙前忙后,准备了一顿丰盛的晚餐,上好的美酒,滚热的洗澡水,温暖的床铺,在寒冷的冬夜中长途奔袭后,芳草园的热情,回到家的感觉,感染了这些铁血汉子,点滴间便俘获了他们的心。
燕回轩和陈韵手拉着手慢慢的往回走,两个人没有说话,只是转头相视时,都露出会心的微笑。
陈韵看着燕回轩,瘦了,看起来有些憔悴,却难掩眼中的神采。
“连夜赶路很累吧?”
“不累。”
“骗人!”
“心里想着马上就能看到你,就不累了。”
“吃了蜂蜜了,嘴这么甜?”
“只对你嘴甜,要不要尝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