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江市有一对夫妻,男的叫张涛,女的叫潘美,都三十多岁,有一个六岁男孩。夫妻两人都在市内工作,都有可观的收入,生活上虽然谈不上暴富,倒也能算个中等水平。本应和和美美地过日子,可是人心不足。这张涛是个供销员,一年到头走南闯北,见惯了红男绿女,也不知从哪年哪月起,渐渐讨厌起妻子来了。潘美呢,并不买他的账,她喜欢的是那种有权有势能呼风唤雨的男人,根本没把这个小供销员放在眼里。于是,两人一见面就没事找事地聒噪,成了一根扁担上的两只粪桶——死(屎)对头。到了最后,终于是木排撞暗礁——散了。
两人分道扬镳以后,潘美就把法院判决给她的孩子大勇送回乡下的父母家,自己嫁给一位某某集团公司的总经理。这总经理虽说比她大二十岁,可她不在乎,这年月,红颜配白发也堪称一种时髦。她感到庆幸的是,自己终于过上了贵妇人的生活,浑身披金挂银,流光溢彩,住华屋,穿貂皮,乘宝马。出豪华舞厅,进高级酒楼,走到哪里都有人笑脸相迎,前呼后拥,真好比是众星捧月。
再说张涛,跟老婆离婚后,四海为家,到处拈花惹草,终于他乡遇故知,冒充童男子与一位妙龄女郎结识。这女郎姓白单名一个飞字,和他一样在外跑业务。白飞姑娘虽然有点开放,但张涛不在乎,这年月,玩的就是个心跳。两人结识不久,就打得火热,如胶似漆,没出四个星期,两人连蜜月都度完了。忽一日,白飞提出要带张涛回去见见家人,张涛欣然同意。不几日,他们双双回到清江市,来到白飞的家。在客厅里,他们见到了白飞的父亲,张涛甜甜地叫了声“爸爸”!这时,从卧室里走出一位金光闪闪的少妇,白飞迎上前对张涛道:“这是咱妈!”张涛一个“妈”字未叫出口,那嘴便合不上了。这“妈”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前妻潘美!潘美当时也惊得目瞪口呆。两人还算机敏,打着哈哈过了这一关。白飞看出了张涛的表情,但她以为张涛吃惊的是这妈和爸的年龄差。进到自己房间后,白飞向张涛解释说:“其实我亲妈都死了两年了,这是我爸新近才找的。怎么样?我爸这老头儿够‘潮’吧!”张涛只得干笑着应和。
当天晚上,这屋里,张涛的女婿做得好不难受。那屋里,潘美的妈当得也不自在。两人只恨这世界太小,冤家路窄。辗转反侧,早已是天光大亮。
往后的几日,老父尚沉浸在旧去新来的乐趣里,女儿正欢愉在新婚燕尔的甜蜜中。只苦了那“娘儿俩”,人面前强颜欢笑,人背后惶恐不安。好歹有一日,丈母娘与女婿得到个没有第三者在跟前的机会。丈母娘怒道:“我该你啥了?你他妈跟我较上了,到如今还不让我安宁!”女婿垂头丧气:“你他妈这不是放屁吗?我知道你给她当了妈,八抬大轿来抬,我也不会进这个门啊!”潘美道:“不管怎么说,你得想办法赶快离开这个家,你再去找天仙找妖精,与老娘无干!”张涛道:“你当你那闺女是个省油的灯呀?这时候我要说个不字,她能拿雷管崩了我!再说了,你他妈也忒自私,叫我走,你在这当阔太太?”潘美道:“那好,可别怨我没告诉你,要真露馅儿了,你可吃不了兜着走!”张涛道:“你能豁上死,我也能豁上埋!看到时候谁难堪!”会谈僵化,谁也不服谁。不过,人前还得谨慎小心,当妈的还得当妈,当女婿的也不敢含糊。
这一天,那父女俩突然心血来潮,要搞个什么家庭宴会。张涛、潘美不敢阻拦。于是择良辰吉日,邀各路宾朋,拉开场面。酒香菜丰,高朋满座,欢声四起,觥筹交错。酒至半酣,牛头马面们竭尽巴结奉承之能事,这个说,新太太花容月貌;那个道,俊姑爷风流倜傥;这个说,老经理旧貌换新颜;那个道,贵小姐锦上又添花。说得个白老头老脸开花,白小姐粉面含春。突然,门声响动,走进来一老一少。老的是潘美的亲娘,少的是张涛、潘美的亲生骨肉张大勇。老太太老眼昏花,半天弄不清屋里的光景。大勇却眼尖目明,“呼”地奔过去,一手拉住张涛,一手拉住潘美,兴奋地大叫道:“爸爸、妈妈,你们不离婚啦!”一语惊四座,满屋人呆若木鸡。白总经理颤声说道:“潘美,你捣的什么鬼?不是说你丈夫死了吗?”白飞杏眼圆瞪,“啪啪”两记耳光打在张涛的热脸上:“臭流氓,你不是说你没结过婚吗?”好个潘美,猛地扑到桌面上,放声大号:“妈呀妈,你早不来晚不来,怎么就偏偏这时来呀!”到这时,家宴难以进行。后来,这家庭关系将如何摆正,赴宴的各位就不得而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