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斯人竟对这则消息信以为真。他们连夜行动,先是水师把撒拉米斯湾全部封锁起来,让敌人船只插翅难逃;后又派遣一支军队登上了撒拉米斯岛和大陆之间的一个小岛上,认为一旦发生海战,他们可以在这个要冲之地救援自己方面的人,同时还可以歼灭敌人。希腊人听到被封锁的消息,一时傻了眼,但很快冷静下来,既然没有了选择和退路,只能准备决一死战了。此谓置之死地而后生。特米托克列斯虽未读过兵书,倒是颇有韬略的。次日天刚破晓,海面上霭霭薄雾尚未散尽之时,薛西斯便迫不及待地披挂整齐,让人将宝座放在可以俯视撒拉米斯海湾的埃加罗斯山上,随身带着许多侍从和史官。他要亲自督战,观看波斯军大胜的盛况,并把将士的英勇业绩由史官当场记录下来,载入史册,万古流芳。
公元前480年9月20日,一场海上恶战爆发了。希腊人认识到自己所面临的险恶局面,迸发出冒死求生的勇气和不是鱼死就是网破的决心。所以,一开始就向波斯军发起了猛攻。波斯水师在薛西斯的亲自督战下,也都争先恐后,欲立战功,只有爱奥尼亚的一些人只是在应付。但是,海上作战靠的不仅仅是勇气,主要是技术和协调配合。希腊人船小,比较轻松自如地在狭隘的海湾里左冲右突。波斯人就大大不利了。他们的船只庞大、数量众多,刚开始就乱了队列。前面的迎战,后面的欲要立功而猛冲,结果撞坏了自己的船只。作战中,波斯水军统帅、薛西斯的弟弟阿里比格涅斯阵亡,波斯水军群龙无首,更加混乱,只得各自为战。比较而言,波斯士兵伤亡得更多。在战斗中落水的希腊人都游泳渡海到撒拉米斯去,而波斯水军的大多数因不会游泳而淹死在海里。
一些逃上岸的腓尼基人跑到薛西斯那里,控告爱奥尼亚人有背叛行为,临阵脱逃。正在这时,爱奥尼亚的萨摩特拉人的一艘战船正向雅典船进攻,并将目标击沉。旁边希腊的埃吉纳人的一只船冲过来又把萨摩特拉人的船撞沉。但是,擅长投枪的萨摩特拉人在船沉之前用标枪把敌船上的船员一扫而空,然后跳上对方的船只并占有了它。薛西斯看到他们的赫赫战功而感庆幸,听到腓尼基人的指控极为愤慨,认为这些懦夫不配控告比他们勇敢的人,下令手下把几个控告者斩首示众。
那位曾劝阻不要海战的女首领阿尔铁米西亚的战船因受到雅典水师的追击而拼命地逃亡。逃跑之中,有一艘波斯水师的船只无意挡住了她的去路,逃命心切的阿尔铁米西亚竟命令船只直冲过去,把自己一方的船只撞沉了。雅典船看到她进攻波斯水师,便认为她是雅典盟军,放弃了追击。而在山上观战的薛西斯看花了眼,以为阿尔铁米西亚击沉了敌舰,对她大加赞赏,说道:“我手下的男子变成了妇女,而妇女变成男人了。”
战斗持续了一上午,未分出胜负,但波斯水军的劣势明显表露出来了。尽管他们仍然奋勇作战,但由于主帅阵亡,兵源复杂,语言不通,号令不一,指挥混乱,行动无序,致使大量战船拥挤在一起,反复受到组织良好、机动性强的希腊舰队的冲击。战至夕阳西下,波斯水师已无心恋战,撤出撒拉米斯湾,逃到帕列隆去寻求强大陆军的保护。希腊人则把飘浮在那一带水域的所有残破船只都拉到撒拉米斯,并准备新的战斗。他们以为不甘失败的波斯军肯定会卷土重来。在海战的同时,雅典的重装步兵渡海登上了普叙塔列阿岛,把岛上的波斯军也全部消灭了。
(五)一败涂地:失去斗志的波斯王
波斯水师虽在此次战役中遭受重创,但并没有丧失战斗力,而且在数量上仍超过希腊水军。波斯陆军基本也未受大损失。在此情况下,如果波斯军士能重整旗鼓、振作士气、奋勇再战的话,鹿死谁手尚未可知。但御驾亲征的薛西斯经此败绩之后,神情沮丧,竟打起了退兵的主意。他考虑到爱琴海的雨季即将来临,将使他的庞大军队马上面对给养的困难。如果希腊人乘此胜利,驾船直捣达达尼尔海峡,焚毁浮桥,那他薛西斯就有可能无法返回故国而最终客死欧罗巴。念及于此,薛西斯不寒而栗,恨不得马上插翅飞回苏撒。但是,在广大将士面前,又不好表露。于是,他先作了一番表面文章,告诉将领们,他打算修筑一条通过撒拉米斯的大堤,并把腓尼基的商船用来连成一列浮桥和壁垒,俨然一副再打一仗的架势。
但是,薛西斯的作为和心思都瞒不过他的亲信侍臣玛尔多纽斯。玛尔多纽斯曾力劝薛西斯亲征希腊,现在也看出来薛西斯佯装再战,实欲撤退。他担心薛西斯无功班师回国后,会追究他的罪责并受到惩罚,于是暗下决心,要么把希腊征服,要么光荣战死。玛尔多纽斯经过深思熟虑,向薛西斯建议说:“陛下,不要以为我们偶有失利便遭受了什么巨大的不幸。决定最终胜负的是人马,而不是木材。至今那些自以为取得辉煌胜利的人谁也不敢下船来到陆地上与您对抗。如果您同意,我们马上就可以进攻伯罗奔尼撒;如果您想等等,也未尝不可,但千万不可半途而退,让希腊人耻笑。海战中失利的是腓尼基人、埃及人、塞浦路斯人,而不是波斯人。波斯没有什么可以归咎的,如果您不想留在这里,那么您可以带兵回去,留下30万军队给我,待我把希腊奴役后把它献给您。”
薛西斯乘机借梯子下楼,对善解君意的玛尔多纽斯心里真有几分感激。于是他一本正经地召开顾问会议,征求大家的意见。薛西斯一向敬重的属下女王阿尔铁米西亚发表意见说:“国王啊,我以为您最好回国,让玛尔多纽斯及其所需要的部分军队留下。如果估计如他所说,平定了希腊,征服了所有希腊人,那么,这一成就还是您的。因为这是您的仆人所做的事情。如果结果不是这样,既然您和您的全家平安无事,希腊人就必须常常为保全他们的性命而战斗。如果玛尔多纽斯牺牲了,那希腊人所杀死的只不过是您的仆人,他们的任何胜利都不是一次真正的胜利。至于您,已经把雅典占领、烧掉,已经完全达到您这次远征的目的了。”这番话使薛西斯深感满意,因为这恰是他自己的想法。这样他就可以理直气壮、名正言顺地回国了。会议上其他人也都认为此举可行,事情就这样决定了下来。薛西斯把从军的几个庶子托付给阿尔铁米西亚,要她把他们先送到以弗所去。然后,他又召见玛尔多纽斯,让他尽量挑选所需要的将士。晚上,他命令水师趁夜起航,全速返回达达尼尔海峡去保卫那里的浮桥。来时遮洋蔽海的波斯水师,离开时已折了三分之二。被希腊水军打败后,更是草木皆兵。当他们在途中走近佐斯泰尔,看到一些陆地伸向海中的海角时,竟认成是敌船,因之逃了很远一段路。当知道了那不是船而是海角时,才集合起来继续航行。
薛西斯的陆军循着来时的路撤到北希腊的帕撒利亚平原。在这里,玛尔多纽斯从大军中选择了30万精兵留驻下来,这里粮草充足,便于补给,也利于第二年春季的继续作战。薛西斯在帕撒利亚稍待几日,就率领挑剩下的人马日夜兼程,45天就赶到了渡口。行军途中,波斯军如丧家之犬,见人就抢,见粮就夺。没有粮食可抢时,就吃树皮、树叶和草根,加之军中发生了瘟疫和痢疾,死者无数。到了海峡边,终于有了充足的粮食,可久饿的兵士又放开肚皮大吃大喝,结果又有许多人成了饱死鬼。站在渡口一看,原来的浮桥已让暴风雨吹得荡然无存。直到看到自己的船只,薛西斯惊魂才定。回到撒尔迪斯清点人数,所剩无几。出征时是何等的气势宏阔、豪气冲天,回来时却是如此狼狈,薛西斯触景生情,不禁潸然泪下。
希腊大胜之后,一直准备着迎接新的战斗。但几天下来,不见波斯人的动静,经过侦察,才知道波斯水军已扬帆远遁,逃回去了。希腊人马上召开会议,商议对策。特米托克列斯认为希腊水军应在岛屿中间推进追击敌船,直达海峡并毁掉浮桥,切断波斯军的退路。但优利比亚戴斯与他意见相反,他认为如果切断敌人的退路,相当于置敌人于死地,还是穷寇莫追为好。波斯军还有很大的实力,一旦情急反扑,希腊人未必能招架得住。所以,还是由他们去吧,其他的将领也纷纷同意这个意见。有亡国之恨的雅典人孤掌难鸣,只好作罢。
希腊人就地分配完战利品之后,就乘船到科林斯地峡联盟军总部所在地去论功行赏。希腊人通过投票的方式决定谁是战功最大的希腊人,并授勋给他。在祭坛上投票时,每个人都认为自己的功劳最大而投了自己的票,不过他们大多数人一致把第二位让给了特米托克列斯。结果,第一位都是一票,无人当选;第二位是特米托克列斯,得票最多。或许出于嫉妒,希腊人没有作出授勋的决定,就各自退回自己的城邦了。
尽管如此,特米托克列斯在全希腊名震一时。整个希腊都推崇他,认为他是最有智慧的希腊人。由于没有得到相应的荣誉,特米托克列斯立刻到盟主斯巴达人那里,希望在那里得到补偿。斯巴达人隆重地欢迎了他,并给予他崇高的荣誉。他得到了和最高统帅优利比亚戴斯一样的橄榄冠和一辆斯巴达最好的战车。当他离开斯巴达时,三百多名显贵的斯巴达人护送出境。特米托克列斯在斯巴达得到的礼遇是空前绝后、绝无仅有的。尽管波斯人暂时退出战斗,但希腊人并未放松警惕。尤其是深谋远虑的特米托克列斯,先是排除斯巴达人的阻挠,修复加固了被波斯人破坏的雅典城,并进一步修建了比雷埃夫斯的城墙,极大地加强了抵御外敌的力量。
温泉关战役和撒拉米斯海战在希波战争史上具有重大意义。温泉关战役,希腊人虽败犹荣。列奥尼达斯麾下的四千多名勇士抵抗数十万波斯大军,曾一时让目空一切的薛西斯一筹莫展。如果不是奸细引路,被敌人抄了后路,希腊军肯定还能坚守更长的时间。尽管波斯军取得了胜利,但也付出了伤亡两万余人的代价,初步挫消了波斯军队的锐气。撒拉米斯战役是一次决定性的战役,是希腊人对波斯海战的第一次巨大胜利。它使希腊人恢复了战胜波斯人的信心和勇气,是挽救希腊的重大胜利。从此以后,希腊联军扭转了被动局面,开始转守为攻。波斯军经此惨败,自然是一次沉重的打击,但帝国辽阔的国土和丰富的人力物力资源,以及仍有一支庞大陆军的存在,使波斯人仍未放弃征服希腊的念头。
六、一蹶不振:希波战争的延续与结局
(一)两份礼单:波斯与希腊的外交斡旋
玛尔多纽斯在帖撒利亚扎营过冬。他一边积极备战,一边采取了外交攻势。他认为如果离间希腊各城邦,对其进行分而治之,胜算的把握更大些。于是,他派出和雅典人有密切关系、业已投降波斯的马其顿僭主亚历山大赶赴雅典,想办法把雅典拉拢过来。因为在希腊诸城邦中,雅典人多势众,且作战勇敢,让波斯人遭受过马拉松战役和撒拉米斯战役的惨败。如果亚历山大能够斡旋成功,他就很容易在海上称霸,而在陆地上更没有谁能与之对抗了。
亚历山大奉玛尔多纽斯之命来到雅典,向雅典人通告了玛尔多纽斯的和解意图。他说:“雅典人,玛尔多纽斯接到来自国王的命令,让他做这样的事情:把你们的领土还给你们,还允许你们自己选择更多的土地。随便你们选择什么地方的土地都可以,你们还可以一如既往地按照自己的法律去生活。他答应把烧掉的你们的神殿全部修复起来。但是,前提是你们愿意与国王缔结盟约。我私下以为,你们不可能战胜国王,也不可能永久抵抗他,还是讲和为好。既然国王有意原谅你们,你们也可以十分荣耀地跟他讲和了。你们不要小看这件事情。在所有希腊人当中,伟大的国王只想赦免你们的罪过,只想和你们做朋友。”亚历山大的这份波斯礼单委实十分丰厚,难免让人心动。亚历山大讲这番话的时候,斯巴达的使节也恰巧在场。原来,斯巴达人一听说波斯人派使者去了雅典,马上紧张起来。他们害怕雅典人若是真和波斯人缔结了和约,那形势就大为不利了。雅典人采取拖延时间的办法,故意等到斯巴达的使者来了,一块接见。雅典人知道,如果斯巴达人听到波斯遣使讲和缔约的消息,一定会坐立不安,火速派人前来的。波斯人和斯巴达人同时面对面拉拢雅典,是雅典人的有意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