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首词写月夜送别,侧重点在居者的忧思、别后月夜的伫望和凝想。清新雅洁,幽怨缠绵。上片写景,明月清风,画船载酒,转眼夜阑人散,残酒渐消,独自凭栏,不胜怅惘。下片抒情,叹人生聚散匆匆,别恨年年。抒发了离愁别绪,是有感于人生聚散无常而作。
【注释】
a芜城:扬州别称。
临江仙
北宋·陈与义
忆昔午桥桥上饮a,坐中多是豪英。长沟流月去无声b。杏花疏影里,吹笛到天明。
二十余年如一梦,此身虽在堪惊。闲登小阁看新晴c。古今多少事,渔唱起三更d。
【题解】
这首词是陈与义退居青墩镇僧舍时所作。当时作者四十六或四十七岁,他追忆起二十多年前的洛阳旧游,那时是徽宗政和年间,当时天下太平无事,可以有游赏之乐。其后金兵南下,北宋灭亡,陈与义流离逃难,备尝艰苦,而南宋朝廷在南迁之后,仅能自立,回忆二十多年的往事,真是百感交集。但是当他作词以抒发此种悲慨之时,并不直抒胸臆,而是用委婉的笔调唱叹而出。
【注释】
a午桥:桥名,在洛阳县南十里外。
b长沟:此句即杜甫《旅夜书怀》“月涌大江流”之意,谓时间如流水般逝去。
c新晴:指雨后初晴时的月色。
d渔唱:打鱼人的歌儿。这里作者叹惜前朝兴废的历史。
【名句】
杏花疏影里,吹笛到天明。
登岳阳楼(二首选一)
北宋·陈与义
其一
洞庭之东江水西,帘旌不动夕阳迟a。
登临吴蜀横分地b,徙倚湖山欲暮时c。
万里来游还望远,三年多难更凭危d。
白头吊古风霜里e,老木沧波无限悲。
【题解】
这首诗写了诗人登楼的所见所感,虽是抒写到岳阳楼游玩,但心系国家政事,忧国忧民,借登楼谱写了一首爱国诗篇。诗人从大处着墨,以洞庭湖和长江为背景,在一个宏观视野中隆重推出岳阳楼。诗人已届四十,到了不惑之年。“风霜”明指自然事物,实喻社会现实,语意双关,可谓“状难写之景,如在目前,含不尽之意,见于言外”(欧阳修《六一诗话》引梅尧臣语)。
【注释】
a帘旌(jīng):酒店或茶馆的招子。夕阳迟:夕阳缓慢地下沉。迟,缓慢。
b吴蜀横分地:三国时吴国和蜀国争夺荆州,吴将鲁肃曾率兵万人驻扎在岳阳。横分,这里指瓜分。
c徙倚:徘徊。
d三年多难:宋钦宗靖康元年(1126)春天北宋灭亡,到写此诗时已有三年。凭危:指登楼。凭,靠着。危,指高处。
e吊古:哀吊,凭吊。
夏日登车盖亭a(十首选一)
北宋·蔡确
其二
纸屏石枕竹方床,手倦抛书午梦长。
睡起莞然成独笑b,数声渔笛在沧浪c。
【题解】
这是《夏日登车盖亭》十首中的一首。作者因为写了这组诗接连几次受贬。但这首诗并没有太深的含义,只是写作者在水亭纳凉时的一种感受。他高卧水亭,酣然入梦,醒后听见数声渔笛,认为自己的闲逸与渔家的身居江湖已很接近,所以独自发笑。诗中的“手倦抛书”形容入睡情态,“睡起莞然成独笑”写睡后悠然自得的感觉,特别是独自哑然失笑,都写得形象入微。
【注释】
a车盖亭:亦称车盖云亭,简称车盖亭。车盖亭俗称凉伞石,位于安陆城西北十五公里处,与广水平林镇隔河相对。
b莞然:微笑的样子。
c沧浪:青苍色。借指青苍色的水。
微雨登城(二首选一)
北宋·刘敞
其一
雨映寒空半有无a,重楼闲上倚城隅b。
浅深山色高低树,一片江南水墨图c。
【题解】
这首诗展现了一幅雨映寒空、山深树幽、倚楼眺望的水墨画,运用白描手法,描绘出一幅江南水墨图。“水墨图”前着以“江南”二字,“山色”的清逸潇洒之致,就给读者留下了想象的余地。虽无细腻的景物刻画,却更能显示景物的绰约多姿,更能引发读者悠远的联想。
【注释】
a半有无:是说空中细雨丝丝,若有若无。
b重楼:层楼。城隅:城角。
c水墨图:水墨画,指不施色彩纯用水墨绘制的画图。
烛影摇红·题安陆浮云楼a
南宋·廖世美
霭霭b春空,画楼森耸凌云渚。紫薇c登览最关情,绝妙夸能赋。惆怅相思迟暮d。记当日、朱阑共语。塞鸿难问,岸柳何穷,别愁纷絮。
催促年光,旧来流水知何处?断肠何必更残阳,极目伤平楚e。晚霁f波声带雨g。悄无人、舟横野渡。数峰江上,芳草天涯,参差h烟树。
【题解】
这是一首登楼怀远之词。该词熔裁前人诗词,又自出境界。“紫薇”两句咏古,说杜牧曾登临此楼,写下绝妙诗篇。杨柳最易牵惹人们的离愁别绪,而人的别愁,又如同无穷数的岸柳之无穷数的柳絮那样多,那样纷起乱攒。空余岸柳,别愁无限,词人直抒胸臆。
【注释】
a安陆:今湖北省安陆市。浮云楼:即浮云寺楼。
b霭霭:云气密集的样子。
c紫薇:星名,位于北斗东北。
d迟暮:黄昏,晚年。屈原《离骚》有“日月忽其不淹兮,春与秋其代序。惟草木之零落兮,恐美人之迟暮。”淹,时间长。
e平楚:登高望远,树林处树梢齐平,称平楚。也可代指平坦的原野。
f霁:雨雪停止。
g带雨:韦应物《滁州西涧》:“春潮带雨晚来急,野渡无人舟自横。”
h参差:高下不齐貌。
朝中措
南宋·朱敦儒
登临何处自销忧?直北看扬州a。朱雀桥边晚市b,石头城下新秋c。
昔人何在?悲凉故国d,寂寞潮头。个是一场春梦e,长江不住东流!
【题解】
这首词暗示出南宋王朝前途濒危,表达了词人对国家的忧患和关心。词中上片所写,正是从建康望扬州的情事。在当时,建康还是登临销忧之地。下片表现经乱后的情思。江山犹是,人物全非。回首前尘往事,真如一场春梦,所以说“个是一场春梦”。结句是江河日下意,象征国家的情势越来越恶劣,不断走下坡路,寄寓作者关心祖国的思想感情。
【注释】
a扬州:金兵攻下洛阳后,宋高宗从扬州移居建安,扬州成了抗金前线。
b朱雀桥:建安城正南门朱雀门外的大桥,六朝时曾是繁华的地方。
c石头城:即建安,今南京城。
d故国:六朝都曾在南京建都,故国指六朝。
e春梦:意喻六朝往事如同一场春梦。
霜天晓角·题采石蛾眉亭a
南宋·韩元吉
倚天绝壁b,直下江千尺。天际两蛾凝黛c,愁与恨d,几时极e!
暮潮风正急,酒阑闻塞笛f。试问谪仙何处g?青山外h,远烟碧。
【题解】
此词虽名为题咏山水之作,但寓有作者对时局的感慨,流露出他对祖国河山和历史的无限热爱。韩元吉一贯主张北伐抗金,恢复中原故土,但反对轻举冒进。他愁的是金兵进逼,南宋当局抵抗不力,东南即将不保;恨的是北宋覆亡,中原故土至今未能收复。“几时极”三字,把这愁恨之情扩大加深。该词向来被认作是咏采石矶的名篇。它以景语发端,又以景语结尾;中间频用情语作穿插。但无论是景语或情语,都饶有兴致。
【注释】
a采石峨眉亭:采石矶,在安徽当涂县西北牛渚山下突出于江中处。峨眉亭建立在绝壁上。
b倚天:一作“倚空”。
c两蛾凝黛:把长江两岸东西对峙的梁山比作美人的黛眉。
d愁与恨:古代文人往往把美人的蛾眉描绘成为含愁凝恨的样子。
e极:穷尽,消失。
f塞笛:边笛,边防军队里吹奏的笛声。当时采石矶就是边防的军事重镇(1161年虞允文曾大败金兵于此)。闻塞笛,暗示了作者的感触。
g谪仙:李白,唐人称为谪仙。他晚年住在当涂,并且死在那里。
h青山:在当涂东南,山北麓有李白墓。
江阴浮远堂a
南宋·戴复古
横冈下瞰大江流b,浮远堂前万里愁。
最苦无山遮望眼,淮南极目尽神州c。
【题解】
诗人借助江、山来烘托表现深愁,于是使原来抽象的情感显得十分形象、真切。只因无山遮隔,才致使中原沦丧之地尽收眼底,触目辛酸,令人生悲。由于“无山”,故能“极目”,因“极目”而视通万里,由此而生“万里愁”。望之则不忍,不望又不能,于是深悔这次登上供北望的浮远堂为多此一举了。该诗充分表达了诗人对国耻不雪、国土不归的极度悲愤之情。
【注释】
a江阴:今属江苏。浮远堂:堂名浮远,取苏轼《同王胜之游蒋山》诗中“江远欲浮天”意。
b瞰:向下看,俯视。
c淮南:指今江苏、安徽省长江以北、淮河以南之地。南宋与金议和,划淮为界。故由长江南岸的江阴北望中原,要从淮南看过去。极目:穷尽眼力。神州:原指全国。
柳梢青·岳阳楼
南宋·戴复古
袖剑飞吟a。洞庭青草b,秋水深深。万顷波光,岳阳楼上,一快披襟c。 不须携酒登临。问有酒、何人共斟?变尽人间,君山d一点,自古如今。
【题解】
戴复古生活在南宋后期,其时收复北方领土已经无望,南方的偏安局面也在风雨飘摇之中。所以词人面对“自古如今”岿然不动的“一点”君山,难免要想起备受践踏的“偌大”中国。可是当时的统治者流连光景或苟且度日,有谁能共饮词人之酒呢?
【注释】
a袖剑飞吟:相传吕洞宾三醉岳阳楼,留诗于壁上,曰:“朝游百越暮苍梧,袖里青蛇胆气粗。三入岳阳人不识,朗吟飞过洞庭湖。”“青蛇”,指剑。“袖剑”即“袖里青蛇”之意。“飞吟”,即“朗吟飞过”之意。作者即以吕洞宾的行动自比。
b洞庭青草:青草湖是洞庭湖的一部分,二湖相通,总称洞庭湖。
c一快披襟:宋玉《风赋》“楚襄王游于兰台之宫,宋玉、景差侍。有风飒然而至,王乃披襟而当之,曰:‘快哉此风。’”
d君山:在洞庭湖。
永遇乐·秋夜有感
南宋·李纲
秋色方浓,好天凉夜,风雨初霁。缺月如钩,微云半掩,的烁星河碎a。爽来轩户,凉生枕簟b,夜永悄然无寐。起徘徊,凭栏凝伫,片时万情千意。
江湖倦客,年来衰病,坐叹岁华空逝。往事成尘,新愁似锁,谁是知心底。五陵萧瑟,中原杳杳,但有满襟清泪。烛兰缸c,呼童取酒,且图径醉。
【题解】
李纲(1083—1140),北宋末、南宋初抗金名臣,民族英雄。号梁溪先生,祖籍福建邵武。他能诗文,写有不少爱国诗篇。亦能词,其词作形象鲜明生动,风格沉雄劲健。著有《梁溪先生文集》《梁溪词》等。本首词作抒发词人忧时伤国的情怀。上片写秋夜景色,在凉爽的秋夜中词人却无法入睡。下片写词人感叹年华白白逝去,抒发报国无门,郁郁不得志的心绪。但更多的是忧国运,身被排斥,无能为力,只有暗垂泪,只能酒醉中片刻安慰。
【注释】
a的烁:光亮、鲜明貌。
b枕簟:枕席。泛指卧具。
c兰缸:燃兰膏的灯,亦用以指精致的灯具。
浣溪沙
南宋·张元幹
山绕平湖波撼城。湖光倒影浸山青。水晶楼下欲三更。
雾柳暗时云度月,露荷翻处水流萤a。萧萧散发到天明b。
【题解】
首句“山绕平湖波撼城”,真实地展现了连绵不断的山势与波涛汹涌的水势。“波撼城”是化用唐孟浩然《望洞庭湖赠张丞相》诗“八月湖水平,涵虚混太清。气蒸云梦泽,波撼岳阳城”的句意。月夜登楼眺望流连忘返,婉转地表达出词人沉浸于清旷秀丽的大自然之中的情趣。全词情景相生,密切相连。词人不仅把几个自然物景——飞云度月、湖光倒影、青山、岸柳和露荷,巧妙地结合成一幅和谐统一的画面,而且更突出景中人领略自然美景的特有的神情。
【注释】
a水流萤:月下荷叶露珠闪光,晶莹如萤火。
b萧萧:疏散貌。
唐多令
南宋·刘过
安远楼小集,侑觞歌板之姬黄其姓者,乞词于龙洲道人,为赋此《唐多令》。同柳阜之、刘去非、石民瞻、周嘉仲、陈孟参、孟容。时八月五日也。
芦叶满汀洲,寒沙带浅流。二十年重过南楼a。柳下系舟犹未稳,能几日,又中秋。
黄鹤断矶头b,故人曾在否?旧江山浑是新愁c。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题解】
这是一首名作,后人誉为“小令中之工品”。词写秋日重登二十年前旧游地武昌南楼,所见所思,缠绵凄怆。在表层山水风光乐酒流连的安适下面,可以感到作者心情的沉重、失落,令人辛酸。这淡淡而深深的哀愁,如满汀洲的芦叶,如带浅流的寒沙,不可胜数莫可排遣。面对大江东去、黄鹤断矶,竟无豪情可抒!
【注释】
a南楼:指安远楼,在武昌黄鹄山(又称黄鹤山)上。当时武昌是南宋和金人交战的前方。
b黄鹤断矶:黄鹤矶,在武昌城西,上有黄鹤楼。
c浑是:全是。
浪淘沙
南宋·韩疁a
莫上玉楼看,花雨斑斑,四垂罗幕护朝寒b。燕子不知春去也,飞认栏杆。
回首几关山,后会应难,相逢只有梦魂间。可奈梦随春漏短c,不到江南。
【题解】
此词所写的不是一般的离愁别恨。词人表面上似乎在替一位女子抒发怀念远客江南的爱人的幽怨,实则是借此寄托北方人民怀念南宋朝廷的亡国之痛。
【注释】
a韩疁:生卒年不详,字子耕,号萧闲,有《萧闲词》一卷,不传。
b朝寒:早晨的寒冷。
c春漏:春日的更漏。多指春夜。
蝶恋花
南宋·朱淑真
楼外垂杨千万缕。欲系青春,少住春还去。独自风前飘柳絮,随春且看归何处。
绿满山川闻杜宇a。便做无情,莫也愁人苦。把酒送春春不语,黄昏却下潇潇雨b。
【题解】
作者独出心裁,把天空随风飘舞的柳絮,描写为似乎要尾随春天归去,去探看春的去处,把它找回来。远望着这暮春的山野,听到传来的杜鹃鸟的凄厉叫声,词人在想:杜鹃即使无情,也为“春去”而愁苦。看到在黄昏中忽然下起的潇潇细雨,词人用一个“却”字,把“雨”变成了对春的送行,把暮雨同送春紧密相连,更耐人寻味。
【注释】
a杜宇:杜鹃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