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首诗以自然景物的“依旧”暗示人世的沧桑,以物的“无情”反托人的伤痛,而在历史感慨之中即暗寓伤今之意。中唐时期,昔日繁华的台城已是“万户千门成野草”;到了唐末,这里就更荒废不堪了。这首诗从头到尾采取侧面烘托的手法,着意造成一种梦幻式的情调气氛,让读者透过这层隐约的感情帷幕去体会作者的感慨。这是一个值得注意的特点。
【注释】
a台城:旧址在南京市玄武湖旁,六朝时是帝王荒淫享乐的场所。南朝陈后主在台城营造结绮、临春、望仙三座高楼,以供游玩,并自谱《玉树后庭花》,中有“玉树后庭花,花开不复久”之句。
b江雨:长江上空的雨。霏霏:雨细密的样子。
c六朝指东吴、东晋、宋、齐、梁、陈六个朝代。
d烟笼:绿色如烟。
木兰花·独上小楼春欲暮
唐·韦庄
独上小楼春欲暮,愁望玉关芳草路a。消息断,不逢人,却敛细眉归绣户。
坐看落花空叹息,罗袂湿斑红泪滴b。千山万水不曾行,魂梦欲教何处觅?
【题解】
这首词写思妇对征人的怀念。上片写小楼远望,下片写空闺叹息。
思妇独自走上小楼,眺望远方的道路,未见人影而又怅然回到闺房之中。她寂寞地坐看着庭院中的落花,眼泪不觉又流了下来,沾湿了衣袖,滴湿了衣襟。作者不是静止地以景物描写烘托她的愁思离绪,而是动态地写她此时此刻的行为举止。
【注释】
a玉关:玉门关,这里泛指征人所在的远方。
b罗袂(mèi):衣袖。红泪:泪从涂有胭脂的脸上落下,故为“红泪”。
浣溪沙
唐·韦庄
夜夜相思更漏残,伤心明月凭阑干,想君思我锦衾寒a。
咫尺画堂深似海b,忆来惟把旧书看,几时携手入长安?
【题解】
这是一首伤离惜别的词。叙离别相思之情,含欲言不尽之意,缠绵凄恻,幽怨感人。写主人公自从与心上人分离之后,令人朝思暮想,彻夜无眠。月下凭栏,益增相思,不知几时才能再见,携手共入长安。
【注释】
a衾:被子。锦衾:丝绸被子。
b咫尺:比喻距离很近。
鹊踏枝
南唐·冯延巳
几日行云何处去a?忘却归来,不道春将暮b。百草千花寒食路c,香车系在谁家树?
泪眼倚楼频独语。双燕来时,陌上相逢否?撩乱春愁如柳絮,依依梦里无寻处。
【题解】
这是以女子口气写的一首闺怨词,写一位痴情女子对冶游不归的男子既怀怨望又难割舍的缠绵感情,游子就如流云一样游荡忘了归来,在百草千花的寒食节气,处处情人成双成对,就连燕子也知道双双归来,而游子却不知何处。望着满天纷飞的柳絮,不禁愁情交织,乃至梦中也梦不到游子。全词语言清丽婉约,悱恻感人,塑造了一个内心情怨交织的闺中思妇形象,也似乎概括了更广泛的人生体验。
【注释】
a行云:本指神女。“旦为朝云,暮为行雨”,见宋玉《高唐赋》。此指冶游不归的荡子。
b不道:不知。
c百草千花:此以闲花野草比喻妓女。
摊破浣溪沙
南唐·李璟
菡萏香销翠叶残a,西风愁起绿波间b。还与韶光共憔悴,不堪看。
细雨梦回鸡塞c远,小楼吹彻玉笙寒d。多少泪珠何限恨,倚阑干e。
【题解】
词的上片着重写景。词人把秋风和秋水都拟人化了,词作也因之而笼罩了一层浓重的萧瑟气氛,平添了一种悲凉凄清的气氛。词的下片着重抒情。“小楼”句,以吹笙衬凄清。风雨高楼,玉笙整整吹奏了一曲,因吹久而凝水,笙寒而声咽,映衬了作者的寂寞孤清。这首词有些版本题名“秋思”,看来是切合的。李廷机评论这首词是“字字佳,含秋思极妙”。确实,它布景生思,情景交融,有很强的艺术感染力。
【注释】
a菡萏:荷花。
b西风从绿波之间起来。以花叶凋零,故曰“愁起”。
c鸡塞:《汉书·匈奴传》“送单于出朔方鸡鹿塞。”这里泛指边塞。
d彻:大曲中的最后一遍。“吹彻”意谓吹到最后一曲。玉笙寒:玉笙以铜质簧片发声,遇冷则音声不畅,需要加热,叫暖笙。
e倚:明吕远本作“寄”,《读词偶得》曾采用之。
【名句】
细雨梦回鸡塞远,小楼吹彻玉笙寒。
虞美人a
南唐·李煜
风回小院庭芜绿b,柳眼春相续c。凭阑半日独无言d,依旧竹声新月似当年e。
笙歌未散尊罍在f,池面冰初解g。烛明香暗画堂深h,满鬓清霜残雪思难任i。
【题解】
这是一首抒写伤春怀旧之情的作品。从全词看,充满着往事不堪回首的怨愁情思。此词追昔抚今,在生机盎然、勃勃向上的春景中寄寓了作者的深沉怨痛,在对往昔的依恋怀念中也蕴含了作者不堪承受的痛悔之情。这首词,结合被俘后的生活来反映故国之思,写春天的到来,东风的解冻,都无法减轻作者的痛苦。周汝昌评之曰:“沉痛而味厚,殊耐咀含。学文者细玩之,可以识多途,体深意,而不徒为叫嚣浮化之词所动。”
【注释】
a《续选草堂诗余》等本中有题作“春怨”。
b风:指春风。芜:丛生的杂草。庭芜:庭院里的草。
c柳眼:早春时柳树初生的嫩叶,好像人的睡眼初展,故称柳眼。
d独:独自,单独。无言:没有话语。
e竹声:春风吹动竹林发出的声响。
f笙歌:泛指奏乐唱歌,这里指乐曲。尊:酒杯。罍:一种酒器。
g池面冰初解:池水冰面初开,指时已初春。
h烛:蜡烛。香:熏香。烛明香暗,是指夜深之时。
i清霜残雪:形容鬓发苍白,如同霜雪,谓年已衰老。
浪淘沙
南唐·李煜
帘外雨潺潺a,春意阑珊b。罗衾不耐五更寒c。梦里不知身是客d,一晌贪欢e。
独自莫凭栏,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
【题解】
此首殆后主绝笔,语意惨然。五更梦回,寒意潺潺,其境之暗淡凄凉可知。“梦里”两句,忆梦中情事,尤觉哀痛。换头宕开,两句自为呼应,所以“独自莫凭阑”者,盖因凭阑见无限江山,又引起无限伤心也。此与“心事莫将和泪说,凤笙休向泪时吹”,同为悲愤已极之语。辛稼轩之“休去倚危阑,斜阳正在烟柳断肠处”,亦袭此意。“别时”一句,说出过去与今后之情况。自知相见无期,而下世亦不久矣。故“流水”两句,即承上申说不久于人世之意,水流尽矣,花落尽矣,春归去矣,而人亦将亡矣。将四种了语,并合一处作结,肝肠断绝,遗恨千古。
【注释】
a潺潺:形容雨声。
b珊:衰残。
c罗衾:绸被子。不耐:受不了。
d身是客:指被拘汴京,形同囚徒。
e一晌:一会儿,片刻。贪欢:指贪恋梦境中的欢乐。
虞美人a
南唐·李煜
春花秋月何时了b,往事知多少c。小楼昨夜又东风d,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e。雕栏玉砌应犹在f,只是朱颜改g。问君能有几多愁h,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题解】
此词作于李煜归宋后的第三年,词中流露了不加掩饰的故国之思。全词以问起,以答结,由问天、问人而到自问。据说这首词也是促使宋太宗下令毒死李煜的原因之一,是李煜的绝命词。李煜此词所以能引起广泛的共鸣,在很大程度上,正有赖于结句以富有感染力和象征性的比喻,将愁思写得既形象化,又抽象化。作者并没有明确写出其愁思的真实内涵,而仅仅展示了它的外部形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这样人们就很容易从中取得某种心灵上的呼应,并借用它来抒发自己类似的情感。
【注释】
a虞美人:原为唐教坊曲名,后用作词牌,取名于项羽宠姬虞美人。因李煜填此词的名句,又名“一江春水”,此外又名“玉壶冰”等。双调,五十六字,上下片均两仄韵转两平韵。
b春花秋月:春花开秋月圆的省语,比喻人生最美好的时刻。
c往事:这里指过去寻欢作乐的宫廷生活。
d小楼:自己被俘降宋后在汴京(今河南开封)所居之楼。
e故国:旧国,指已被宋朝灭了的南唐。堪:禁得起,受得住。
f雕栏玉砌:雕花的栏杆和白玉一样的台阶,这里指代帝王的豪华宫殿。
g朱颜改:红润的脸色改变了(变得苍白、憔悴)。
h问君:君,你。这是假设的问话,作者把自己作为第二人称来发问。
【名句】
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相见欢
南唐·李煜
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a。
剪b不断,理还乱,是离愁c。别是一般d滋味在心头。
【题解】
这是作者被囚于宋廷时所作。词中的缭乱离愁不过是他宫廷生活结束后的一个插曲,由于当时已经归降宋朝,这里所表现的是他离乡去国的锥心怆痛。这首词感情真实,深沉自然,突破了花间词以绮丽腻滑笔调专写“妇人语”的风格,是宋初婉约派词的开山之作。
【注释】
a锁清秋:深深被秋色所笼罩。清秋,一作“深秋”。
b剪:一作“翦”。
c离愁:指去国之愁。
d别是一般:另有一种意味。
【名句】
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
点绛唇·感兴
北宋·王禹偁
雨恨云愁,江南依旧称佳丽。水村渔市,一缕孤烟细a。
天际征鸿,遥认行如缀b。平生事,此时凝睇c,谁会凭栏意!
【题解】
这首词是王禹偁任长州知州时的作品,艺术风格上一改宋初小令雍容典雅、柔靡无力的格局,显示出别具一格的面目。描绘了江南水乡景色,抒写了游子的客愁,写得委婉细致。词尾透露出作者的怀才不遇之感,不同于一般的艳词。词中交替运用比拟手法和衬托手法,层层深入,含吐不露,语言清新自然,不事雕琢,读来令人心旷神怡。
【注释】
a孤烟:炊烟。
b行如缀:排成行的大雁,一只接一只,如同缀在一起。
c凝睇:凝视。睇,斜视的样子。
玉楼春
北宋·钱惟演
城上风光莺语乱a,城下烟波春拍岸b。绿杨芳草几时休,泪眼愁肠先已断。
情怀渐觉成衰晚,鸾镜朱颜惊暗换c,昔时多病厌芳尊d,今日芳尊惟恐浅。
【题解】
此词是宋代词人钱惟演的暮年遣怀之作。此词以极其凄婉的笔触,抒写了作者的垂暮之感和政治失意的感伤。全词上片伤春,下片写人,词中“芳草”、“泪眼”、“鸾镜”、“朱颜”等意象无不充满绝望后的浓重感伤色彩,反映出宋初纤丽词风的艺术特色。
【注释】
a莺语:黄莺婉转鸣叫好似低语。
b拍岸:拍打堤岸。
c鸾镜:镜子。朱颜:这里指年轻的时候。
d芳尊:盛满美酒的酒杯,也指美酒。
寒食中寄郑起侍郎a
北宋·杨徽之
清明时节出郊原b,寂寂山城柳映门c。
水隔淡烟修竹寺,路经疏雨落花村。
天寒酒薄难成醉,地迥楼高易断魂d。
回首故山千里外e,别离心绪向谁言?
【题解】
此诗作于杨徽之被贬为外官之时,向故人郑起倾诉“别离心绪”是全诗的主旨。杨徽之与郑起二人均负诗名,同为五代后周的宰相范质所赏识,擢任台省之职。宋太祖代周称帝之初,二人又被贬为外官。相同的爱好,相近的性格,一段相似的政治遭遇,使二人虽分处两地,仍书信往来,互诉衷曲。作者于“西昆体”盛行之时,能不雕金镂玉,不堆砌典故,使此诗自然而清新,有自然流转之美。
【注释】
a寒食:寒食节。每年冬至后一百零五天,禁火,吃冷食,谓之寒食。郑起:宇孟隆,后周时曾任右拾遗、直史馆,迁殿中侍御史。入宋,乾德元年(963)外贬后,未再入任而卒。“侍郎”可能是“侍御”之误。
b清明时节:寒食节后两日为清明节,故寒食、清明常并举。郊原:郊外原野。古代风俗,寒食、清明要踏青扫墓,出郊春游。
c柳映门:宋代清明寒食节时有插柳于门上的习俗,《东京梦华录》卷七、《梦粱录》卷二均有记载。
d迥:远。断魂:这里是形容哀伤至极。
e故山:故乡。
踏莎行
北宋·欧阳修
候馆梅残a,溪桥柳细,草薰风暖摇征辔b。离愁渐远渐无穷,迢迢不断如春水c。 寸寸柔肠,盈盈粉泪,楼高莫近危栏倚d。平芜尽处是春山e,行人更在春山外。
【题解】
此词主要抒写早春南方行旅的离愁。一幅洋溢着春天气息的溪山行旅图:旅舍旁的梅花已经开过了,只剩下几朵残英,溪桥边的柳树刚抽出细嫩的枝叶。明媚的春光,虽让人流连欣赏,却又容易触动离愁。因为所别者是自己深爱的人,所以这离愁便随着分别时间之久、相隔路程之长越积越多,就像眼前这伴着自己的一溪春水一样,来路无穷,去程不尽。少妇的凝望和想象是游子想象闺中人凭高望远而不见所思之人的情景,情意深长而又哀婉欲绝。
【注释】
a候馆:迎候宾客的馆舍。
b薰:香气。征:远行。辔:这里指坐骑。
c迢迢:形容路遥远而绵长。
d危栏:高楼的栏杆。
e平芜:平坦的草地。
临江仙
北宋·欧阳修
池外轻雷池上雨,雨声滴碎荷声,小楼西角断虹明。阑干倚处,待得月华生。
燕子飞来窥画栋,玉钩垂下帘旌a,凉波不动簟纹平b。水精双枕c,傍有堕钗横。
【题解】
此词写夏日傍晚,阵雨已过、月亮升起后楼外楼内的景象,几乎句句写景,而情尽寓其中。词中的这位女主人公,有着华贵的生活,但她的心灵上并不欢快。独守空闺,她在妆楼倚栏远望,却听不到丈夫归来的马蹄声,看不到丈夫的身影。她只得怅怅地独自回到闺房,垂下珠帘。
【注释】
a帘旌:竹帘上用布制成的横额,亦称帘额。此指帘。
b簟:竹席,上有光泽似波纹。
c精:水晶。
清平乐·红笺小字
北宋·晏殊
红笺小字a,说尽平生意b。鸿雁在云鱼在水c,惆怅此情难寄。 斜阳独倚西楼,遥山恰对帘钩。人面不知何处,绿波依旧东流。
【题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