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晚上在家里，王大顺边一个人喝着酒边看电视。电视上正在介绍房地产对拉动经济的重要性，说能带动66个产业，并不厌其烦地列举出了这66个产业的名字。听完后王大顺笑了，老婆问他笑啥。他说电视上统计得不全，没有统计上他所从事的这个产业。“我这可是让房地产拉动的最后一个产业。”他说。老婆笑话他：“你就臭美吧！”原来，王大顺专门给房地产商制造楼牌。就是楼盖完后，把楼牌砸在楼头，上面写着某某小区几号楼，有的还在上面写一句温馨提示什么的。别小看这不起眼的楼牌，让下岗后的王大顺不光解决了一家人的生活问题，还供儿子上完了大学。虽然现在干这一行的不少，但是都竞争不过王大顺，因为他楼牌设计得好，看上去舒服养眼。他用的材料地道，结实又不褪色。用他的话说就是不光重视面子，还重视里子。他还像模像样地为自己设计了条广告语：百年大计，房子屹立，楼牌永相依。一个小区少则几十栋楼，多则上百栋，效益很可观。他暗自做了个记录，经他手制作的楼牌已经有三万多块了。他现在正酝酿着成立个小公司，形成规模，要是儿子王枫林能帮自己一把的话，他的公司早就成立了，可是儿子大学毕业后留在了北京。看着自己制作的一块块楼牌挂在楼上，他很有成就感。所以他很关心房地产情况，他自己不用买房子，却希望人们多买房子。他一杯酒还没有喝完，电话响了。拿起来一听，是儿子王枫林的声音。他一下就来了兴致。“爸爸，告诉你们一件事情，你跟妈妈可不要生气啊！”王大顺笑着说：“我们生什么气啊，你小子到底有什么事啊，该不是又要钱吧？”儿子说：“那倒不是，我，我跟小欣分手了。”“你说什么？”王大顺蒙了，开始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王大顺有点语无伦次地说：“你们究竟怎么回事啊？不是好好的吗，怎么说分手就分手了？”“我现在也跟你说不清，反正就是感情不和，你们心里有数就行了。”儿子有点不耐烦。“你再努力努力，看还能挽回不？”王大顺对着电话吼了几声，却发现儿子已经挂断了电话。王大顺再也没有心情喝酒了。放下电话，这才有时间多考虑考虑。倒是老婆很洒脱，说：“分手就分手，这个小欣脾气太大了，要是结了婚，咱儿子还不老受气啊！”王大顺却说：“看来儿子在北京待不长了。”王大顺有自己的想法，他妹妹一家出国了，房子一直闲着，说好了让枫林去住的。这样儿子就不用先买房子了。否则以自己的财力，在北京连个厨房也买不起。可是儿子早就说不打算在北京干了，现在跟小欣一吹，他肯定要回来了。要是这样的话，房子还得靠自己解决啊。他不甘心，就给儿子打电话，儿子说：“爸，我正在外面忙着呢，以后再说吧！”他又发了几条信息，告诉儿子能挽回的话尽力挽回。儿子也一直没有回信，他的心就一直悬着。从去年以来，跟王大顺合作最多的是仙居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老板叫李毅鹤，精明能干。李毅鹤的项目很多，开发的楼盘遍及这个城市的各个角落，占据了这个城市房地产的半壁江山。这不，仙居公司又给他打电话，让他再制作一批楼牌。王大顺到了公司，这里一片热火朝天，一看，原来他们正在忙着宣传，口号是“最后的让利，仙居富民和谐工程启动”。正好碰见公司的一个副经理。副经理拍着他的肩膀说：“老王，现在房子价格优惠了，不买一套啊？”王大顺有意无意地答应了一声。心想：我拿什么买啊。王大顺领了任务后，没有往常的高兴劲。干活时有点心不在焉，老是考虑儿子的事情。果真，过了几天，儿子给他打电话说跟小欣的事情无可挽回了，而且还说不打算在北京工作了，想回家。王大顺一下子没了主意。不过这正好合了他老婆的心意，她早想让儿子回到身边了。他叹了口气，心想自己也不能太自私。没办法，回来就回来吧。
儿子枫林回来后，非常争气，很快就考上了公务员。而且谈了个新对象，名字叫李赫楠，长得漂亮，温柔大方，也很体贴人。她正在发奋学习，也要考公务员。李赫楠来过家里几次，确实让人喜欢。她说自己就喜欢枫林这样的，忠厚老实，给人安全感。看着两个人相亲相爱，作为父母，由衷的高兴。这个女孩说她的父母都是工薪阶层。王大顺想以自己的收入对付现在的房价简直是以卵击石，他本来以为这辈子没有机会跟高房价过招，现在却把他逼到了火线上。老婆说：“要买的话得抓紧时间了，你没看见房价像火箭一样往上蹿吗？一天一个价。”王大顺却说道：“拿什么买啊，你又不是不知道咱的家底！”老婆说：“你还别太拗，否则准会后悔。拿出咱的积蓄，借点，再贷点款，先把首付交了，不就行了吗？再说你跟‘仙居’合作那么久了，老板也熟，要不你去讲讲价，听说熟人能给优惠不少呢，省下个三五万不就是赚的嘛！”王大顺却不以为然。第二天，王大顺的老婆偷偷一个人来到“仙居”总部。但是要见老总李毅鹤并不容易。这段时间，“仙居”的人气很旺，因为不断有专家放出话来，说房价还有很大的上涨空间，而“仙居”却大搞优惠活动，而且楼盘的位置也好。所以来咨询和购买的人趋之若鹜。“仙居”房地产公司大获丰收，一下子有好几个项目同时开工。王大顺的老婆等了半天才见到了一个销售副总，她先介绍了自己，又唉声叹气地讲了自家的情况，本想副总会很痛快地多让点。可是副总却说现在已经够优惠的了，再优惠公司就赔本了。好话说尽，副总只好每平方又让了二百块钱，不过有个条件，必须今天交定金，过期连这点优惠都没有。她一听害怕了，就一狠心做了回主。左选右挑，最后定了一套一百多平方米的房子，交了定金。然后赔尽笑脸去借钱，亲戚邻居，凡是认识的几乎都借遍了，总算交了首付。这是她家跟高房价的第一次“亲密接触”。
2
儿子跟李赫楠一直在热恋中，并且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王大顺倒是盼望他们赶紧领结婚证。这天，他又跟儿子唠叨这件事情，正好这时候李赫楠也来了。儿子就答应说：“好的，等忙过这段时间一定去领，不过老爸，你也别愁，房子我们自己解决就行了。不能让你跟妈妈为了买房子累弯了腰。”这时在一旁的老婆不得不说了实话，把自己买房子的事情讲了出来，本想他们会很高兴，没想到王大顺暴跳如雷，喊道：“你怎么买的就怎么退回去，‘仙居’的房子咱能住吗？”弄得老婆和他吵了一架。李赫楠的脸上也有些挂不住。第二天，老婆去了“仙居”，但是被告知，房子不能退，她一下就哭起来，为了买这套房子头发都白了很多。看着老婆也不容易，王大顺只好软了下来，说道：“这样的房子咱住了不踏实啊。”弄得老婆还是莫名其妙的。又过了几天，该交下一批楼牌了。王大顺让人把车开到工地。从车上卸下一箱子楼牌让“仙居”的工作人员验收。“不合格！”验收人员拿在手里一掂，立马就得出了结论。王大顺却说：“怎么不合格了，这跟以前一样，你要是敢胡搅蛮缠，小心我到李总那里告你！”没想到这个工作人员一下子犟了起来：“你去告吧，我等着，不合格就是不合格！”事情很快就捅了上去，李毅鹤就火了，打电话让王大顺去公司见他，这回他铁了心，坚决终止跟王大顺的合作。一见面，李毅鹤就训斥道：“王老板，你该干啥就干去吧，知道吗，一个小小的楼牌就能砸掉我一个公司的声誉！我可陪你玩不起！”王大顺却笑着回答：“李总，你也别生气，要不是这楼牌还真见不着你的面呢，今天终于见到了，咱就说个明白吧。不过好像没有你说的那么严重吧，不就是一个楼牌吗，说白了也就是一个面子，挂在那里，又不动它，要是什么时候坏了，也是风吹日晒的结果，大可不必这么认真。”李毅鹤更加生气了，“你很可怕啊，跟你这种奸商没办法合作下去了，我们好聚好散吧。你马上到财务去结账。”说着就对着呼叫器叫外面的人来送客。王大顺却突然一下子拿掉了呼叫器，说道：“李总，一个楼牌你就当真了？可是你对你建的楼你当真过吗？说不准你的钢筋混凝土还没有我的楼牌结实呢……”“你什么意思，你……”李毅鹤厉声喝道。王大顺却说：“这样吧，你把我老婆买的那套房子退掉吧，否则别怪我不客气。”李毅鹤没想到这个王大顺敢威胁自己，一下子就火了，“你还不客气？我倒想知道你怎么个不客气法，别忘了你的工钱还在我手里呢！”王大顺说：“我是没有你的手段硬。”李毅鹤不耐烦地回答道：“好像有吧，不过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啊？”王大顺说：“这样吧，你要是不退房的话，我马上去办房产证，就在上面填上王枫林和李赫楠的名字。”这一句话还真把李毅鹤给镇住了。“你，你说什么？你怎么认识我女儿的？”李毅鹤吃惊地看着他。王大顺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说道：“我也是无意中看到你的夫人跟李赫楠在一起，才知道她是你的女儿，你教育孩子的方式很特别，不让女儿在外面炫耀自己显赫的家庭背景，不光靠这种方式来试探男朋友，而且还让孩子自己创业，我喜欢你这样的造假技巧。但是你的工程里面有多少在造假，恐怕不用你老弟我指明了吧？”李毅鹤很尴尬地站起来，说道：“你，你是怎么知道我造假的？”王大顺说：“别看你在广告上说得天花乱坠，我平时为了接活，经常到各个工地上转悠，谁家用的料好，谁家用的料差，一比较就能看出来。以前我还真没有体会，通过老婆这次买房，我才知道里面的酸甜苦辣和艰辛。如果你造的房子连自家人都不让去住，你敢说没有假吗？你可以用钱摆平监督你的人，可你能摆平你的良心吗？”顿了顿，他继续说道：“我给你做的楼牌除了样品是次品以外，其他都是我用心一个个加工出来的。要想解除合同的话，我也没有办法，不过，孩子的婚事恐怕你是没有办法解除了。”说着一甩门就走了。这时女儿也发信息来质问李毅鹤“仙居”的房子质量到底怎么样。他头上冒汗了，对随后进来的办公室主任说道：“你到各个工地上去检查一下，看还有多少材料是不合格的，给我立马销毁！”想了想，又说道：“把那个钢筋加工点也关了吧。”他忽然想起了王大顺的广告语：百年大计，房子屹立。以前他总是感觉这个挺虚幻的。后来，他让王大顺专门给他做了个楼牌，放在办公桌上，时刻提醒自己：造房子从细微处做起，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放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