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丑了!”常非晚起身,对着宛若卿行了一礼。
宛若卿笑笑:“夫人弹的确实不错。”
“现在,该公子您了。”常非晚指指琴,“如果这琴公子用得不习惯,可到琴房挑一架自己喜欢的。”
宛若卿知道她的意思,常非晚刚才弹的是一架千年古琴,琴弦格外硬,手指上没有功夫,可能弹都弹不动。
可是,你直针对手无寸铁的弱女子,对于宛若卿来说,别说弹,就算是掰断,也未必是难事。
“夫人的琴艺已经天下无双,燕某就不要献丑了吧!”毕竟要和裴澧夜做生意呢,别把大家的关系搞那么僵嘛。
“呵呵,燕公子是瞧不起小女子,不肯指教吧?”常非晚皮笑肉不笑。
宛若卿有些无奈,既然是你自己想丢脸,就别怪我不客气。
“既然如此,燕某就献丑了。”宛若卿坐到琴架前,随手琴弦上拨了一下,常非晚就变了一下脸。
她还以为,“他”可能连琴音都弹不出来呢,没想到人家只是这么随手拨一下,琴声悠扬动听,一点不比她差。
不,还是有差别的。
她刚才一曲下来,背后已经一身汗了,可看眼前这个人,那么轻松随意地,就拨动了琴弦。
好像“他”手上就根本没使什么劲,好像那琴弦就最普通的材料做的,谁都拨的动一样。
宛若卿也不看常非晚的脸色,径自弹了起来。
不是别的曲子,就是常非晚刚才弹的那一曲,一丝一毫,都没有差别。
有的只是,指法更熟练,神态更轻松,整个人就好像随意地往那里一坐,轻轻松松,一首高难度的复杂曲子,就这么流泻出来。
有那双当年五秒钟组装一把手枪的手弹琴,和她比速度?
常非晚,真的是选错了比赛项目了。
当年为了练手快,钢琴古琴一类,都是她们必须学习的,练习曲都有这么复杂,为的就是他们的手更快,动作更灵活,心态更平和。
宛若卿的手,越来越快,神态却越来越轻松,额头连一点细汗都看不见,仿佛已经沉浸在那琴声中的世界。
有一对恋人,从小就认识,青梅竹马,定了亲。
后来战争爆发了,男人去了战场,女人痴痴等待。
结果,等来的却是男人成了将军,娶了恩师的女儿,于是女人日夜坐在男人府邸前弹琴,从早到晚,一直弹到双手流血。
据说,这首曲子,就是传说中那位女子的原创。因为悲愤交加,所以越弹越快,将所有的情绪都发泄在琴声上面。
将手都弹出血来了,直接全部都划破,这本身就可以看出这曲子确实是需要一些功力的。
传说,那位女子最后也没有赢回那个男人的心,最后一头撞死在门口的石狮上,这首曲子便成了绝响,没有人可以完整地将这首曲子弹出来。
目前流传在世上的,只是开头的三分之一,就是刚才常非晚弹的那些。
这已经非常难得,能将这曲子弹到这个份上,已经很难。
看常非晚站起来的时候,脸色苍白,额头都冒了薄汗。
但是看宛若卿,就那样风淡云轻地坐在那里,纤长的手指翻动,好似美丽的蝴蝶在花间飞舞。
不对啊,这里的,刚才常非晚没有弹过……
屋内有个把明白人,顿时拿同情的目光看向常非晚,常非晚脸色变了。
纵观整个东陵,能将这曲子弹上三分之一的人屈指可数,可眼前这个人,能把曲子弹三分之一还多!
这……这不可能!
这个世上,没有人能把这个曲子弹那么长。
琴声戛然而止,宛若卿起身,朝格外致意:“弹得不好,献丑了!”
“弹得已经很好了。”裴澧夜笑起来,“不过燕公子似乎没有弹完?”
看“他”轻松自如的样子,大家都以为“他”还会继续往下弹呢,没想到忽然就断了。
“夫人都没有弹完,在下就随便弹一些吧,整曲太长,怕错过了午饭时间呢。”宛若卿轻松地开着玩笑,看着常非晚越发苍白的脸。
学这曲子的时候,她夜夜都梦到曲中的场景,一夜一夜,不知道为何,这曲子到她手上,就是能自如地弹出来。
这么高难度的曲子,在她手里,甚至比别的,难度低的曲子,都好弹。
“好可惜,这么好听的曲子,居然没有弹完。”一旁久未开口的裴娟忽地插了一句,然后指指常非晚,“比她弹的好听。”
从宛若卿换到常非晚,裴娟大小姐依然是不肯叫一声嫂子的!
常非晚的脸色更难看了。
裴娟甚至放弃了她的“澧夜哥哥”的手,走到宛若卿面前上上下下再次打量:“果然名不虚传呢,燕公子的琴艺真是天下无双!”
呃……记得这位大小姐不大通音律,据说学过几天琴,结果受不了,说太闷,就放弃了。
她能鉴定谁是“天下无双”?
宛若卿很是怀疑。
“堡主,夫人,小姐,老夫人让奴婢来传,说是午膳已经准备好了,堡主是要在晚园用呢,还是去别的地方?”气氛有些窘迫,好在很快被一声传唤打破。
进来的是个年长的丫头,告诉大家已经中午了,该吃饭了。
“人都齐了,就在这里院子里吃吧。”裴澧夜看看外面的院子,天气很好,又有竹影婆娑,倒是有几分雅趣,坐在那里吃饭,应该也是一种享受。
很快有人来支了桌子,放碗筷桌椅,这御世堡下人办事的速度,倒是极快的。
也难怪他们,摊上裴澧夜这个喜怒无常的主子,主意是一会一变的,不快怎么行?
饭菜一盘盘端了上来,是大户人家独有的精致奢靡,圆桌旁边立了十几个丫头,一人差不多分到两个,连锦绣都入了座,连同裴家的,一共坐着的其实就六个人。但是数一数,除掉传菜的,有十二个丫头服侍着,绝对不怕夹不到菜,自有丫头帮你夹到面前。
从宛若卿客位开始,右边坐着锦绣,对面主位坐着裴澧夜,他身边一左一右,自然是常非晚和裴娟了,常老先生自然坐在常非晚旁边。
这样一来,宛若卿左边的,就是裴娟了。
坐下良久,常非晚的脸色才好看一些,常老先生给自家闺女夹了不少菜:“多日不见,你都瘦了,可多吃着点。”
宛若卿忍不住撇嘴。
瘦什么啊,比自己上回见着的时候圆润多了,原本很单薄的身子,如今都有一点点福态了,可见裴家的饭菜还是很养人的。
“爹爹一个人在家,女儿不能在膝下承欢,心中总是挂念,爹爹该多吃些才是。”常非晚哀怨的声音响起,给自家老爹夹了点菜。
夹着夹着,居然还落起泪来。
“怎么哭起来了?”裴澧夜有些无奈。
“我只是想到,这回见了爹爹,下回见着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爹爹就我一个女儿,若是在外面被人欺负了,我也不能及时知道。万一爹爹有个好歹,我也活不下去了。”常“妹妹”泪水嘀嗒,哭得梨花带雨。
宛若卿深吸口气,饶有兴趣地看着这场好戏。
在客人面前这么闹一场,常非晚摆明了就是有所求。
有“他”这个贵客在,裴澧夜也不好拉下脸不管,还不是求什么应什么吗?
“说起来,女婿也是半子,可毕竟是半子,不是亲子。”常老先生立刻加了一句,“若是有亲子在身边,爹爹也就不怕了。可惜,爹爹是没这个命了,好在还能走得动,不碍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