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啸飞,你不是提过一句,说要去黄浦江码头吗?不如现在去散散心?”
这句话是啸飞在侦查完江桥的情况以后自言自语说的。圆圆此刻提起,让啸飞一下子想到了当时的那个闪念,他顿时眼前一亮。
“妹妹、圆圆,陪我一起去黄浦江码头看看。”说着,他拉起两人的手便向门外走去。
啸飞的习惯陆海萍早已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看到他这个样子陆海萍知道啸飞一定是有了新的念头,便也没有多问,免得打扰了啸飞的灵感。而三宝却顾不得这些,抢着跟了出去,口中念念有词:“我车开得好,能更快一些。”
说是这么说,但他真开起车的时候却是慢得要命。啸飞不停的催促声也不能让三宝多踩一下油门。因为平稳一些的话,三宝能从后视镜里更真切地看到苏芳。不知道怎么,他觉得苏芳很像彭丹,笑容,声音,甚至一举一动都很像。看着苏芳,三宝觉得心情更舒畅、甚至是幸福了。
路是会走到头的,但爱的感觉却是永远的。而且只要心里有爱,幸福可能就会自己找上门来。就像车停稳以后,三宝以为幸福结束了,其实更大的幸福才刚刚开始。
到了黄浦江码头以后,啸飞带着三人像是漫步的游人一样边走边闲聊着,但他的目光却时常瞥向船坞。
在船坞处停靠着四艘巨大的货轮,船头上的日本膏药旗以及船身上的“xx丸”的字样说明这是四艘日本货轮。码头上装卸工人正往这四艘货轮上运送着货物。
看着工人们背着硕大的包裹和箱子压弯了腰的样子,圆圆不忍地道:“啸飞,看这些干什么,我可不喜欢看咱们中国人被日本鬼子奴役的样子!”
“就是,咱们中国的棉花都被这些强盗抢走了。”苏芳也忿忿地说着。她看到那些包裹上写着棉花的字样。
啸飞又仔细看了几眼码头上的工人,然后微微一笑:“那咱们不看了。”
而再接下来的话就让三宝觉得幸福像天上掉下的馅饼一样砸到了自己头上。
“我们分开,我和圆圆一组、三宝和苏芳一组,扮作划船游玩的情侣……”三宝听到这里就幸福地听不清后面的话了,只是知道后来跟着苏芳租了一条小船,然后优哉游哉地划着船,直到苏芳对他吩咐的时候三宝才回过味来。
“把船离那艘货轮再近一点。”苏芳指着船坞中停靠的一艘货轮对三宝说。
“为什么?”
“你没听我哥说的话啊?”苏芳白了他一眼。
“你哥说什么了?”三宝嘿嘿一笑,将小船慢慢靠向船坞停靠的一艘货轮。
苏芳没有功夫回答三宝,她四处观察一下,见没人注意便抽出了匕首,在离水面大约一米的地方刻下了一道刀痕。然后这才开口:“三宝,咱们再去另一条货轮。”
三宝迷惑地答应着,继续划船。在这空当儿,苏芳才将刚才啸飞的话复述了一遍:“我们两组装作游客的样子划船接近那四艘货轮,每组负责两艘货轮。在离水面一米的船身上刻下标记。”
“这是为什么?刻舟求剑吗?”三宝开着玩笑,他知道啸飞这么做肯定是大有深意。
“我也不知道,你能想出来吗?”苏芳口中说着“不知道”,但语调却是调侃的声音,似乎是故意为难三宝。
再笨的男人也喜欢在女人面前显示自己的聪明,更何况是三宝这样聪明的男人,他不再追问,而是细细琢磨起来。当小船划到另一艘货轮的时候,三宝笑了。
“明天咱俩来就行,不用四个人全都出马了,你说怎么样?”
苏芳微笑着点点头。她开始喜欢这个外表嘻嘻哈哈但又很善良很聪明的三宝了。
三宝和苏芳是在第二天傍晚时分出发的,不过在走之前三宝叮嘱:“我俩马上就回来,等我们回来再开饭啊。”
果然,不到半个小时,他们两个人就回来了。
脸上都挂着笑意。
“怎么样?有几艘船?”啸飞一边摆放着碗筷一边问,似乎胸有成竹的样子。
“从左边开始的三艘货船都是。”苏芳告诉哥哥。
陆海萍在旁微笑听着。虽然她不知道这些话是什么意思,但她却知道事情已经水落石出了,今晚她要做的就是一边吃饭一边听啸飞揭示谜底了。
果然,当饭菜都摆上桌子,大家干了一杯美酒以后啸飞说道:“敌人的计划已经破解了——他们并不是利用铁路运输军火,而是走水路。他们放风说用火车运输军火有两个目的,一个是以假乱真、转移我们的注意力;再一个就是想把我们和林雅一网打尽。”
“是怎么确定他们走水路的?”陆海萍兴致勃勃地问。
“因为从上海运输只能是三个途径:公路、铁路和水路。公路运输目标太大显然是不可能,而敌人这个铁路运输的情报又值得怀疑,所以觉得有必要调查一下水路的情况。等去了码头以后我们发现了破绽——码头工人搬运的货物外表标注的是棉花还有一些棉织品,但是有三艘货船的搬运工人都被压弯了腰,棉织品怎么会那么重呢?于是我们便在这四艘货轮上做了记号。”
“然后呢?”陆海萍觉得在听一个新奇的故事,越来越有兴趣了。
啸飞瞅了一眼妹妹和三宝,觉得再不让三宝说话,他快憋得难受了,于是指了指三宝:“三宝刚回来,正好让他说说‘然后’的事情。”
没料想三宝却对苏芳笑道:“你观察得细致,你来说吧。”
啸飞稍感诧异,没想到一向喜欢卖弄的三宝怎么放弃了这个炫耀的机会。
他身旁的圆圆倒是看出了端倪,因为她发现三宝看苏芳的眼神竟是含情脉脉的。于是圆圆悄悄捅了一下啸飞,可她这个既聪明又傻乎乎的情郎此时正一心听着苏芳的讲解。
“我和三宝刚才又去了码头,检查昨天在船身上刻下的标记。结果有一艘货轮的标记在水面上十厘米左右,其余三艘船的标记都沉在水下半米了。这就说明所装的货物是不同的,那三艘吃水深的货轮装的货物肯定非常沉。既然货物有重有轻,为什么还都打着棉制品的旗号?这显然是不想让人知道的货物。结合运输军火的计划,所以我们认为这三艘货轮所装的肯定是军火。”
听苏芳说完,陆海萍嫣然一笑,给三宝和啸飞分别盛了一碗饭:“多吃点,补充体力。”
“为什么?还担心我们的体格啊?”啸飞纳闷。
“正常行动自然不担心,但你们要装扮成工人运货到船上,那可是体力活呢!”
在三个女人的笑声中,三宝和啸飞大口地吃着饭。破解了敌人运输军火的方式,就使得剩下的事情变得轻松简单,众人的心里也都充满了快乐。所谓“良好的开始就是成功的一半”,此时虽然行动还没有开始,但详尽的计划已经使得众人对胜利充满了信心。
临睡前,圆圆的一句话让啸飞的心情更好了几分。
“啸飞,你注意到没有,三宝似乎喜欢上你妹妹了。”
啸飞瞪着眼睛、张大了嘴,良久才笑出声来:“真的呵,那我得教我妹几手功夫,以后好替我收拾三宝这小子。”
当他们两个人悠闲交谈的时候,三宝和苏芳却在忙碌着。
三宝将手枪精心擦拭完毕以后,又拿出十几个弹匣依次插入弹仓,然后挑出几个装卸舒服的弹匣摆在一边。这还不算完,接下来的工作更加繁琐:他仔细地挑拣着子弹,再将挑好的子弹一一压进弹匣内。这一切都做完了以后,三宝才舒了一口气,将这些交给了苏芳。
“明天用这把枪,弹匣和子弹都万无一失的。”
苏芳嫣然一笑,伸手接过来,然后又将一件衣服递给了三宝。这是一件破旧的工人服,是准备明天装扮成工人时穿的。
“肩膀的位置上我缝了两个布垫,免得你干活的时候磨坏了肩膀。你穿上看看舒服不舒服。”
“合适,合适。”三宝迫不及待地回答,说完之后才发现衣服还在手上拿着。两人愣了一下,然后不约而同地发出了笑声。
这个夜晚对于这四个人来说都是开心的,而对于陆海萍则不是。
她站在卧室的窗口向外看着,时而微笑,时而蹙眉。
她似乎看到了黄浦江上那三艘货轮爆炸的壮烈景象,可一眨眼之间又似乎看到了林雅和李森正面对着川口能活的枪口。
“不管这次行动以后川口能活对林雅的怀疑能不能解除,都要立刻转移他们家里的电台。如果他们两人出现意外,那么整个上海的地下工作就要瘫痪了。”
陆海萍忧心忡忡地想着,而楼下传来的笑声也让她觉得形单影只,苍茫夜色的伴随下她心中更添几丝伤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