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丁山回到内室,斜靠在引枕上略示歇息。无意间一抬头,正看见梳妆台上放着的半开的妆奁。薛丁山早就听说樊梨花的妆奁等物都是自己的姐姐和姐夫准备的,不免心生好奇,想看看妆奁里都有一些什么东西。 便站起身来,来到梳妆台的旁边在绣墩之上坐下,随手把玩妆奁里的钗钏珠玉。
顶层之上,是几件金凤步摇,点翠钗钿,只见一件一件都是镶珠嵌玉,经过能工巧匠精心打制而成,在烛光之下闪耀着熠熠光辉。一看便知不是民间的平常匠人可以做的出来的。又有茉莉粉,胭脂膏,黛墨,花黄等物。薛丁山不由得暗暗吃了一惊,心里说道:“这些东西每一件都可以价值百金,姐姐,姐夫怎么会有这么多钱财置办这些东西啊!”
随手又打开了第二层。第二层里,是几件珍珠嵌宝金丝链,两对羊脂白玉钏,两对赤金镶玉臂环。在一侧,还有一个暗匣。薛丁山把暗匣上的机关抽出来,打开暗匣上的盖子往里面看了看。暗匣里红绫之上安放着一对累丝金凤钗,凤头华冠点翠,凤尾之上镶嵌百宝,被烛光一照,霞彩缤纷,绚丽无比。薛丁山更吃惊了,这两件东西通身都是王侯之家的气派,别说是民间,就是寻常官宦之家也是难以拥有的。薛丁山不禁满心疑惑,不知道自己的姐姐怎么会衬得起这样的东西。
“欸!”薛丁山只见在凤钗的下面露出一缕红丝,微微一愣。用手轻轻将凤钗拿到旁边,原来凤钗之下,是用一缕红丝系着的一个宽约半尺的重绢卷轴。暗道:“什么东西如此金贵,会和这么贵重的凤钗放在一起啊?”好奇之心陡升,不由得拿起卷轴将红丝抻开解了下来,随手展开了绢轴,在烛光之下看去,不由得一阵脸红心热。
正在此时,樊梨花洗了脸,收拾好帘幔进来。 边放闺门上的绣幔,边说道:“你不休息,做什么呢?”
薛丁山赶紧把卷轴收了起来,正巧被樊梨花一眼看见,问道:“什么东西?值得藏藏掖掖的。”薛丁山连忙说道:“你自己的妆奁,自己不知道有什么东西吗?”樊梨花笑道:“这是姐姐添置的,我只管领姐姐的情就是了,还一一查点有些什么东西做什么?”薛丁山笑道:“倒也有这一说。并没有什么东西,一件凤钗罢了。”樊梨花见他支支吾吾的,不免也动了好奇之心,笑道:“凤钗?凤钗怎么还能够卷起来啊?什么见不得人东西,还要藏着?让我瞧瞧。”薛丁山急忙说道:“不行,你看不得的。”他越不让看,樊梨花越发觉得好奇。说道:“你看得,我怎么就看不得?给我看看。”薛丁山脸上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说道:“你真的要看?”樊梨花看着他的笑容,心里一惊,稍一迟疑,继而点了点头,说道:“嗯。真要看。”薛丁山笑道:“看了可不许生气。”樊梨花又点了点头,说道:“好,我不生气。”薛丁山这才把手里的绢轴递给了樊梨花。
樊梨花满心疑惑地接了过来,说道:“是什么?还值得这样神神秘秘的。”说着,展开绢轴,慢闪秋水看了一眼。不看则已,一看之下顿时满面绯红,赶忙又合上了,说道:“哎呀!这是什么混账东西。”说着,拿到红烛上便要烧。薛丁山急忙拦住了,说道:“烧不得的。这是姐姐给你置办下的嫁妆,你若是烧了,岂不是给姐姐没脸?”樊梨花含羞带嗔地说道:“什么嫁妆?分明是故意作弄与我。”说着,到底将绢轴放在了红烛之上。那绢轴乃是轻薄之物,一见火光立时便烧着了,片刻之间只剩下了一段竹制轴芯。
樊梨花扔了轴芯一回身不禁愣住了。薛丁山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目光之中一片柔情。樊梨花的面容上刚刚浅淡的桃花瓣儿又复红艳了。
薛丁山微微一笑,用双手捧住了樊梨花的削肩,在她耳边低声说道:“凝卿,给我生个儿子吧。”一句话未了,樊梨花已经羞得两颊如绽开的红杏一般。微微一蹙秀眉,含羞说道:“好再给你添个帮手,让你们父子一条心合起来欺负我。”薛丁山笑道:“那就生个女儿,你们母女一条心欺负我。”樊梨花轻轻“哼”了一声,说道:“你想让我生,我就生呀?我偏不生。”薛丁山含笑说道:“那可由不得你了。”说着,在樊梨花的鬓边轻轻地蜻蜓点水般一吻。
樊梨花顿时连颈项都艳如春杏了。眼帘低垂,樱桃唇微微一动,好像要说什么,却又没有发出一丝声音,慢慢低下了头。她身上那一缕与生俱来的清香却越来越浓郁。薛丁山看着她娇羞脉脉,霞飞粉面的模样,不禁神魂欲醉,意乱情迷。轻柔地摩挲着她温润如脂的腮颊,动情地说道:“我的贤妻,你让我心醉。”说着话,涂朱一般的双唇印在了樊梨花工致的樱唇上。轻舒双臂紧紧地抱住了她的纤纤腰肢,柔柔削肩。
樊梨花被他一吻,羞得差一点儿昏过去。羞涩,拘谨,恐慌……说不上是一种什么感受了。心中暗想:“不行,不能如此埃他这几天一直冷冰冰的,怎么会突然之间一反常态了?他的变化来得也太快了。是出于真心的吗?是迫于皇命,还是出于报恩?或者是同情,是怜悯……甚至是看到方才的绢轴一时情动。如果他只是一时情动,只怕不能长久。我要是就这样从了他,日后如果他再有反复我可就什么都没有了。弄不好还要落下轻浮的口实让他小看我。到那时,悔之不及呀!”本能地抬起双臂想要挣脱开他。可是,不知道是薛丁山太用力,还是自己气力不济,她的挣扎根本就没有任何的意义。只得任凭他的朱唇在自己唇上辗转,任由他的双臂紧紧地抱着自己。
樊梨花被薛丁山紧紧的拥吻着,芳心凌乱,神思恍惚,几欲晕厥。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仿佛很长,又仿佛很短。也许是感觉到了她由于窒息而微微的战栗,薛丁山才慢慢地放开了她的樱唇,松了松紧抱着她的双臂。
樊梨花这才得以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羞涩难当地把火辣辣的面庞深深地埋在了薛丁山温暖的胸怀里。好一会儿才稳了稳心神,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道:“你……你终于……肯……亲近我了。”声音极低,好像是没有经过唇舌而是直接从心底深处飘散出来的一样,娇柔之中还带着些许战栗。
薛丁山“噗嗤”一笑,说道:“傻丫头,你错了。”
“什么?”樊梨花一惊,抬起头来疑惑地看着薛丁山。“你……”
“还记得那一年在锁阳关城外外大破番营吗?一场经夜的鏖战,你因为身体虚弱支持不住,昏倒在了战场之上。那时,我就离你不远,见你力软气怯不能支持,冲开敌军过去救援。等我赶到你的近前的时候,你堪堪落马。我把你抱过马鞍,冲出战场送你回锁阳关。当时,晨曦乍现。晨光之下你脸色如雪,双眉紧锁。我看着你,心里如刀扎了一般的疼,油然而生的怜爱让我把持不住自己。就……”说着“哧”又一声轻笑。
樊梨花轻蹙秀眉,含嗔说道:“你……哼!堂堂一个平辽王府的世子,三军之中的二路元帅,竟然也做这等趁人之危之事。”转而,又叹息了一声。说道:“那一天我就是去拼命的,出去之后就没想再活着回关。昏迷之际,我以为自己必死在乱军之中无疑,所有的一切都可以结束了。不知道为什么,隐隐约约感觉到一股融融的暖意围绕着我,仿佛听见有人在焦急的呼唤我。也许,真得是你刹那之间的一点怜爱救了我。若不然,说不定我真的就那么结束了。”
“哎呀!”薛丁山惊叹道:“莫非真的是心有灵犀?我当时一直在心里呼唤着你,让你坚持住,让你醒过来。
“去年,我第二次到寒江关请你。你重病在床,向我交代了破解白虎阵的方法之后再次昏迷不醒。我并没有依照你的叮嘱立刻回奔前敌,而是在你的床边守了一天一夜。我牵着你的手,向你诉说我所有的爱怜。那一夜,雨声潇潇,烛光摇曳。只有我和你。我真想……让你成为我名符其实的妻子。可是,我不敢。你平日间太过清傲,在我的眼里,就像是一位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凛然不可冒渎,一种亵渎神明的感觉让我望而却步。”
樊梨花轻轻叹息一声,说道:“唉!那一次,我真的是万念俱灰只求速死。冥冥之中,好像还有什么事情依然让我牵挂着无法放下。我听到有人在和我说话,却怎么也听不清说得是什么,只是觉得很亲切。我想听清那个声音究竟说的是什么,是谁再和我说话,我努力让自己清醒过来。也许,真的是我前生欠下了你的债还没有还清,我真的醒了。除了莲姐姐和云兰她们我谁也没看到。她们告诉我,是你一直在床边守着我。我清醒的时候你刚刚才走。我失望了,我想我们也许真的没有缘份。所以,我才设下诈死之计想对这段孽缘做一个彻底的了结。没想到你竟然又回到了寒江关,还要在我的灵位前面寻短见。我不忍心看着你去死,才不惜冒着欺君之罪和你再次相见。”
“即然是还没有还清,那就慢慢还吧。你知道,那个时候我是用多少深情在亲吻你吗?可惜,你冷冰冰的毫无所知。我多么希望,那一刻你能醒过来,能看到我对你的深情。”
樊梨花含羞低声问了一句,说道:“那,刚才呢?”话还没有说完,早已经红透了面颊。薛丁山微微一笑,捏着樊梨花的樱唇,说道:“有许多不情愿。”樊梨花低着头,微微笑了笑,说道:“我……”却是欲言又止。
“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薛丁山说着话,用双手轻轻地捧起了樊梨花的面颊,柔声说道:“凝卿,看着我。”
樊梨花轻启眼帘和薛丁山四目相对。薛丁山一双清泉一般明亮,清澈的眼睛里充满着无限的神采,没有了往日的不屑与冷漠,取而代之的是绵绵的深情,无尽的眷恋。如一缕温暖,和煦的春晖轻柔地拂在身上。樊梨花被这多情的目光陶醉了,心里的疑虑刹那间烟消云散。 被她冰封在心底的本能的春意像解了封的溪水一般泛起层层涟漪,让她脸儿热,心儿乱。连忙低下头,再一次把发烫的面颊埋在了薛丁山的怀里。
薛丁山抱着她,轻轻吻着她的鬓发,低声说道:“天色不早了,我们安歇吧。”樊梨花沉了半晌,才轻轻点了点头,低低地应了一声“嗯”。含羞一笑,说道:“我去收拾衾枕。”说着,挣开了薛丁山的怀抱,轻移莲步来在象牙床前。褪了朱丝履,上了牙床。漫抻锦褥,轻展华衾,移过彩绣鸳鸯珊瑚枕。
薛丁山解下碧玉蹀躞带,褪去袍服,脱了朝靴,将销金帐放下半边,回身看着樊梨花。
樊梨花半卧在锦衾之中从耳边摘下红玉滴水坠儿放在枕边,又去了碧玉蝴蝶簪,云霞一般的长发像一带飞瀑一般从肩上垂了下来。在红烛之下更显得粉面如桃花,俊目似秋水。
薛丁山深吸了一口气,在樊梨花的身后抬手慢慢抻开了她前心的连理带,轻轻地将她身上红色采芝绫对襟短襦褪了下来。樊梨花端正柔润的削肩,新藕一般圆润的一段臂膀缓缓地呈现在了红烛温存的光辉之下。 臂上缠了一对十三股金丝捻成的臂环,金丝之上嵌着几颗莹莹的美玉。红苎彩绣牡丹花抹胸衬得她如脂如玉的肌肤更加莹润柔滑。因为害羞绯红着粉面,微微低着头。薛丁山看着樊梨花,不觉得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