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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刑案上(2)

大明元年,谢庄起为都官尚书,奏改定刑狱,曰:臣闻明慎用刑,厥存姬典;哀矜折狱,实晖吕命。罪疑从轻,既前王之格范,宁失弗经,亦列圣之恒训,用能化致升平,道臻恭已。逮汉文伤不辜之罚,除相坐之令,孝宣倍深文之吏,立鞫讯之法,当是时也,号令刑清。陛下践位,亲临听讼,亿兆相贺,以为无冤民矣;而比囹圄未虚,颂声尚缺。臣窃谓五听之慈,弗宣于宰物,三宥之泽,未洽于民谣。顷年军旅余弊,劫掠尤繁,监司计获,多非其实,或规免身咎,不虑国患。楚对之下,鲜不诬滥。身遭铁擿之诛,家婴孥戮之痛,比伍同闬,莫不及罪。是则一人罚谬,坐者数十。昔齐女告天,临淄台殒,孝妇冤戮,东海愆阳,此皆符变灵祗,初感景纬。臣近兼讯,见重囚八人,旋观其初,死有余罪,详察其理,实并无辜。恐此等不少,诚可怵惕也。旧官长竟囚毕,郡遣督邮案验,仍就施刑,督邮贱吏,非能异於官长,有案验之名,而无研究之实。愚谓此制宜革。自今入重之囚,县考正毕,以事言郡,并送囚身,委二千石亲临核辨,必收声吞衅,然后就戮。若二千石不能决,乃度廷尉,神州统外,移之刺史,刺史有疑,亦归台狱。必令死者不怨,生者无恨,庶鬻棺之谚,辍叹于终古;两造之察,流咏于方今。臣学申韩,才寡治术,轻陈庸管,惧乖国宪。

孙棘,彭城人也。世祖大明五年,发三五丁,弟萨应充行,坐违期不至。依制,军法,人身付狱,未及结竟,棘诣郡辞:“不忍令当一门之苦,乞以身代萨”。萨又辞列:“门户不建,罪应至此,狂愚犯法,实是萨身,自应依法受戮。兄弟少孤,萨三岁失父,一生恃赖,惟在长兄,兄虽可垂愍,有何心处世。”太守张岱疑其不实,以棘、萨各置一处,语棘云,已为谘详,听其相代。棘颜色甚悦,答云:“得尔,旦则为不死。”又语萨,亦欣然,曰:“死自分甘,但令兄免,萨有何恨。”棘妻许又寄语属棘:“君当门户,岂可委罪小郎!且大家临亡,以小郎属君,竟未妻娶,家道不立;君已有二儿,死复何恨。”岱依事表上,世祖诏曰:“棘、萨甿隶,节行可甄,特原罪,州加辟命,并赐许帛二十匹。”

先是新蔡徐元妻许,年二十一丧夫,子甄年三岁。父揽愍其年少,以更适同县张买。许自誓不行。父逼载送买,许自经气绝。家人奔赴,良久乃苏,买知不可夺,夜送还揽。许归徐氏,养元父季,元嘉中,年八十余卒。

太宗泰始二年,长城奚庆思杀同县钱仲期。仲期子延庆属役在都,闻父死驰还,于庚浦埭逢庆思,手刃杀之,自系乌程县狱。吴兴太守郗颙表不加罪。许之。

南朝(齐)

崔祖思启陈太祖:“宪律之重,由来尚矣。故曹参去齐,唯以狱市为寄,余无所言。路温舒言‘秦有十失,其一尚在,治狱之吏是也。’实宜清置廷尉,茂简三官,寺丞狱主,弥重其选,研习律令,删除繁苛。诏狱及两县,一月三讯,观貌察情,欺枉必达。使明慎用刑,无忝《大易》,宁失不经,靡愧《周书》。汉来治律有家,子孙并世其业,聚徒讲授,至数百人。故张、于二氏,挈誉文、宣之世;陈、郭两族,流称武、明之朝:决狱无冤,庆昌枝裔,槐袞相袭,蝉紫传辉。今廷尉律生,乃令史门户,族非咸、弘,庭缺于训,刑之不措,抑此之由。如详择笃厚之士,使习律令,试简有徵,擢为廷尉僚属。苟官世其家而不美其绩,鲜矣;发其职而欲善其事,未之有也。若刘累传守其业,庖人不乏龙肝之馔。断可知矣。”

江左相承用晋世张杜律二十卷,世祖留心法令,数讯囚徒,诏狱官详正旧注。先是,七年,尚书删定郎王植撰定律章。表奏之曰:“臣寻晋律,文简辞约,旨通大纲,事之所质,取断难释。张斐、杜预同注一章,而生杀永殊。自晋泰始以来,唯斟酌参用。是则吏挟威福之势,民怀不对之怨,所以温舒献辞於失政,绛侯慷慨而兴叹。皇运革祚,道冠前王,陛下绍兴,光开帝业。下车之痛,每侧上仁,满堂之悲,有矜圣思。爰发德音,删正刑律,敕臣集定张、杜二注。谨砺愚蒙,尽思详撰,削其烦害,录其允衷。取张注七百三十一条,杜注七百九十一条;或二家两释,于义乃备者,又取一百七条;其注相同者,取一百三条;集为一书,凡一千五百三十二条,为二十卷。请付外详校,擿其违谬。”从之。于是公卿八座参议考正旧注,有轻重处,竟陵王子良下意,多使从轻。其中朝议不能断者,制旨平决。至九年孔稚圭上表曰:“臣闻匠万物者以绳墨为正,驭大国者以法理为本。是以古之圣王,临朝思理,远防邪萌,深杜奸渐,莫不资法理以成化,明刑赏以树功者也。伏惟陛下蹑历登皇,乘图践帝,天地更筑,日月再张,五礼裂而复缝,六乐颓而爰缉。乃发德音,下明诏,降恤刑之文,申慎罚之典,敕臣与公卿八座共删注律。谨奉圣旨。谘审司徒臣子良,禀受成规,创立条绪。使兼监臣宋躬、兼平臣王植等抄撰同异,定其去取,详议八座,裁正大司马臣嶷。其中洪疑大议,众论相背者,圣照玄览,断自天笔。始就成立律文二十卷,录叙一卷,凡二十一卷。今以奏闻,请付外施用,宣下四海。臣又闻老子、仲尼曰:‘古之听狱者求所以生之;今之职狱者,求所以杀之。’‘与其杀不辜宁失有罪。’是则断狱之职自古所难矣。今律文虽定,必须用之,用失其平,不异无律。律书精细,文约例广,疑似相倾,故误相乱,一乖其纲,枉滥横起,法吏无解,既多谬僻,监司不习,无以相断,则法书徒明於帙里,冤魂犹结於狱中。今府州郡县千有余狱,如令一狱岁枉一人,则一年之中,枉死千余矣。冤毒之死,上干和气,圣明所急,不可不防。致此之由,又非但律吏之咎,列邑之宰,以乱其经。或以军勋余力,或以劳吏暮齿,犷情浊气,忍并生灵。昏心狠熊,吞剥氓物,虐理残其命,曲文被其罪,冤积之兴,复缘斯发。狱吏虽良,不能为用。使于公哭于边城,孝妇冤于遐外。陛下虽欲宥之,其已血溅九泉矣。寻古之名流,多有法学。故释之定国,声光汉台;元常、文惠,绩映魏阁。今之士子,莫肯为业,纵有习者,世议所轻。良由空勤永岁,不逢一朝之赏,积学当年,终为闾伍所蛰。将恐此书永坠下走之手矣。今若弘其爵赏,开其劝慕,课业宦流,班习胄子,拔其精究,使处内局,简其才良,以居外仕。方岳咸选其能,邑长并擢其术,则皋繇之谟,指掌可致,杜郑之业,郁焉何远。然后奸邪无所逃其刑,恶吏不能藏其诈,如身手之相驱,若弦括之相接矣。臣以疏短,谬司大理。陛下发自圣衷,忧矜刑网,御廷奉训,远照民瘼。臣谨仰述天官,伏奏云陛,所奏缪允者,宜写律上,国学置律学助教,依五经例,国子生有欲读者,策试上,过高第,即便擢用,使处法职,以劝士流。”诏报从纳,事竟不施行。

朱谦之,字处光,吴郡钱塘人也。父昭之,以学解称于乡里。谦之年数岁,所生母亡,昭之假葬田侧,为族人朱幼方燎火所焚。同产姊密语之,谦之虽小,便哀戚如持丧。年长,不婚娶。永明中,手刃杀幼方,诣狱自系。县令申灵勖表上,别驾孔稚圭、兼记室刘进、司徒左西掾张融笺与刺史豫章王曰:“礼开报仇之典,以申孝义之情;法断相杀之条,以表权时之制。谦之挥刃酬冤既申私礼;击颈就死,又明公法。今仍杀之,则成当世罪人;宥而活之,即为盛朝孝子。杀一罪人,未足弘宪;活一孝子,实广风德。张绪、陆澄,是其乡旧,应具来由。融等与谦之并不相识,区区短见,深有恨然。”豫章王言之世祖,时吴郡太守王慈、太常张绪、尚书陆澄并表论其事,世祖嘉其义,虑相复报,乃遣谦之随曹虎西行。将发,幼方子恽于津阳门伺杀谦之,谦之之兄选之,又伺杀恽,有司以闻。世祖曰:“此皆是义事,不可问。”悉赦之。吴兴沈顗闻而叹曰:“弟死于孝,兄殉于义,孝友之节,萃此一门。”选之字处林,有志节,著《辩相论》,幼时,顾怀见而异之,以女妻焉。官至江夏王参军。

建元二年十一月戊寅,丹阳尹王僧虔上言:“郡县狱相承,有上汤杀囚,名为救疾,实行冤暴。岂有死生大命,而潜制下邑!愚谓治下囚病必先刺郡,求职司与医对共诊验;远县,家人省视,然后处治。”上从之。

南朝(梁)

天监元年,诏曰:“金作赎刑,有闻自昔,入缣以免,始於中代,民悦法行,莫善乎此。永言叔世,偷薄成风,婴愆入罪,厥涂匪一。断弊之书,日缠于览听;钳釱之刑,岁积于牢犴。死者不可复生,生者无因自返,由此而望滋实,庸可致乎?朕夕惕思治,念崇政术,斟酌前王,择其令典,有可以宪章邦国,罔不由之。释愧心于四海,昭情素于万物。俗伪日久,禁網弥繁。汉文四百,邈焉巳远。虽省事清心,无忘日用,而委衔废策,事未获从。可依周、汉旧典,有罪人赎外,详为条格,以时奏闻。”

二年春正月甲寅朔,诏曰:“三讯五听,著自圣典,哀矜折狱,义重前诰,盖所以明慎用刑,深戒疑枉,成功致治,罔不由兹。朕自藩部,常躬询录,求理得情,洪细必尽。末运弛网,斯政又阙,牢犴沉壅,申诉靡从。朕属当期运,君临兆亿,虽复斋居宣室,留心听断,而九牧遐荒,无因临览。深惧怀冤就鞫,匪惟一方。可申敕诸州,月一临讯,博询择善,务在确实。”

三年六月丙子,诏曰:“昔哲王之宰世也,每岁卜征,躬事巡省。民俗政刑,罔不必逮。末代风凋,久旷兹典,虽欲肆远忘劳,究临幽仄,而居今行古,事未易从,所以日晏踟蹰,情同再抚。总总九州,远近民庶,或川路幽遐,或贫赢老疾,怀冤抱理,莫由自申,所以东海匹妇,致灾邦国,西土孤魂,登楼请诉。念此于怀,中夜太息。可分将命巡行州部,其有深冤钜害,抑郁无归,听诣使者,依源自列。庶以矜隐之念,昭被四方,逖听远闻,事均亲览。”

五年四月甲寅,诏曰:“朕昧旦斋居,惟刑是恤,三辟五听,寝兴载怀。故陈肺石於都街,增官司於诏狱,殷勤亲览,小大以情。而明慎未洽,囹圄尚拥,永言纳隍,在予兴愧。凡犴狱之所,可遣法官近侍,递录囚徒,如有枉滞,以时奏闻。”

十一年春正月壬辰,诏曰:“夫刑法悼耄,罪不收孥,礼著明文,史彰前事,盖所以申其哀矜,故罚有弗及。近代相因,厥网弥峻,髫年华发,同坐入愆。虽徵恶劝善,宜穷其制,而老幼流离,良亦可愍。自今逋谪之家及罪应质作,若年有老小可停将送。”

十七年春正月丁巳朔,诏曰:“夫乐所自生,含识之常性;厚下安宅,驭世之通规。朕矜此庶氓,无忘待旦,亟弘生聚之略,每布宽恤之恩,而编户未滋,迁徙尚有,轻去故乡,岂其本志?资业殆阙,自返莫由,巢南之心,亦何能弭。今开元发岁,品物惟新,思俾黔黎,各安旧所。将使郡无旷土,邑靡游民,鸡犬相闻,桑柘交畛。凡天下之民,有流移他境,在天监十七年正月一日以前,可开恩半岁,悉听还本,蠲课三年。其流寓过远者,量加程日。若有不乐还者,即使著土籍为民,准旧课输。若流移之后,本乡无复居宅者,村司三老及余亲属,即为诣县占请村内官地官宅,令相容受,使恋本者还有所托。凡坐为市埭诸职割盗衰減应被封籍者,其田宅车牛,是民生之具,不得悉以没入,皆优量分留,使得自止。其商贾富室,亦不得顿相兼并。遁叛之身,罪无轻重,并许首出,还复民伍。若有拘限,自还本役。并为条格,咸使知闻。”

大通元年春正月辛未,舆驾亲祀南郊。诏曰:“奉时昭事。虔蔫苍璧,思承天德,惠此下民。凡因事去土,流移他境者,并听复宅业,蠲役五年。尤贫之家,勿收三调。”

大同七年十一月丁丑。诏曰:“民之多幸,国之不幸,恩泽屡加,弥长奸盗,朕亦知此之为病矣。如不优赦,非仁人之心。凡厥愆耗逋负,起今年十一月九日昧爽以前,在民间无问多少,言上尚书督所未人者,皆赦除之。”

十年秋九月己丑,诏曰:“今兹远近,雨泽调适,其获巳及,冀必万箱,宜使百姓因斯安乐。凡天下罪无轻重,已发觉未发觉,讨捕未擒者,皆赦宥之。侵割耗散官物,无问多少,亦悉原除。田者荒废,水旱不作,无当时文列应追税者,并作田不登公格者,并停。各备台州以文最逋殿,罪悉从原;其有因饥逐食,离乡去土,悉听复业,蠲课五年。”

十一年冬十月己未,诏曰:“尧舜以来,便开赎刑,中年依古,许罪身入赀,吏下因此,不无奸猾,所以一日复敕禁断,川流难壅,人心惟危,既乖内典慈悲之义,又伤外教好生之德。《书》云:‘与杀不辜宁失不经。’可复开罪身,皆听入赎。”

中大同元年春三月乙巳,大赦天下。凡主守割盗、散放官物,及以军粮器甲,凡是赦所不原者,起十一年正月以前皆悉从恩。十一年正月以后,悉原加责,其或为事逃叛流移,因饥以后,亡乡失土,可听复业,蠲课五年,停其徭役;其被拘之身,各还本郡,旧业若在,皆悉还之。

七月甲子,诏曰:“禽兽知母而不知父,无赖子弟过於禽兽,至于父母并皆不知,多触王宪,致及老人,耆年禁执,大可伤愍。自今有犯罪者,父母、祖父母勿坐,唯大逆不预今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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