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过半,素颜才和着紫颜两人向周夫人告辞。
姬夫人只笑着看向素颜,“到是我的不好了,竟然忘了你们姐妹才见了,想来是要急着回去说悄悄话的吧。好了好了,别在这里陪我老婆子了,我也有点累了,你们两个都退下去吧。”说着话只端了茶盅,又笑道,“杨姑娘在这里住着只管着随意就好,有什么需要的和就你姐姐说,丫头们服侍不好或哪里不舍心的也别不好开口,都是一家人。”
“多谢姬夫人,一切都很好。”
“那就好,你们也退下吧,民哥儿媳妇,明个早上你陪着杨姑娘就不用过来请安了。”
“夫人说的是,只是媳妇应该带着妹妹来给夫人请安的。”
姬夫人只淡笑着垂了眸,并不曾说话只抬手端了茶。
两人出来,一路由着丫头前呼后拥的回了兰轩,紫颜笑着看向紫颜,“四姐姐,我也有些累了,四姐姐若没什么事我便去歇了呢。”她可没什么兴趣陪着她玩什么姐妹情深的叙话。
“你们好生服侍六妹妹。”
碧柳和离草亲自服侍着素颜进屋,换了大衣裳撤了发上的珠钗玉环,又去了净房梳洗了,再出来时已经换了身白绫松江布的睡袍,一侧的台案上撑了盏八角宫灯,散发着盈盈的光芒,素颜并没有第一时间睡下,只是靠在窗前的大榻上咪了眼望着窗外的月色发呆——
紫颜把她留下来的目的是什么?
是想着显摆她现在比自己过的好,所以,就想着让自己看看。
是炫耀?
她先径自摇头把这个念头否了去。
若说几年之前的杨紫颜或许会这样做,而且依着杨玉颜对自己的恼恨怕也有可能这样做,但以着她看来,如常协助姬夫人掌理家事这么久,并且能在府里站稳脚跟的紫颜是绝对不会做出这样小儿科的事的。
那么她的目的是什么?
可别和她说什么姐妹情深,她自个想想都觉得恶心。
后头碧柳轻轻的走过来,“姑娘,天色不早了,您该歇了,明个还要早起呢。”
这是在诚伯侯府里,若由着姑娘的性子还像以前那般睡懒觉可不好。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碧柳小管家婆。”
翻个身子躺好,由着碧柳嘟了嘴把帷幔银钩撤下,素颜躺在榻上轻轻的闭上眼。
脑子里却是来回想着上京城里的这些事。
紫颜,陈夫人,诚伯侯府,刘家表姑娘,亭兰……
慢慢的,不知何时眼皮轻轻的阂了起来,人也慢慢入了梦乡。
夜色寂寂,星月西沉,不知何时远处天边一块乌云飘过来,压的整个夜色多了几分墨般阴霾的黑,所有的人都进入了梦乡,外头屋子里值守的丫头婆子也鸡啄米般打起了睦睡,房间里,素颜睡的正香,半开的窗子里一道风掠过,再看时,素颜榻前已经多了个白色人影,双眸含情的望着隐在帷幔里素颜宁静的睡容勾唇露出一抹温润的笑,而后伸手帮着素颜盖好身上踢开的薄被,就那么悄悄的坐在了榻前微笑不语起来。
白衣飘然,乌发散在身后随意披着,眉眼若星,气息轩然。
除了周子默怕是再不会有第二个这般淡然悠雅的姿态了。
就那么静静的坐着,直至黎明。
东方第一抹曙光悄然亮起,周子默低头在素颜额上印下浅浅一吻。
转身悄然离去。
如一只雄鹰,傲然滑过天空,却不曾带起半点声响。
一夜末睡,周子默却只觉得温暖。
素颜来诚伯侯府坐客,之前说好几天便回的,而且他也去办自己的事。
不过是几天的功夫罢了。
可他在夜里却是翻来复去的没有半点睡意。
脑海里全是她的倩影,想着以往每日晚上睡前两人都会见面。或者默然一笑,或是一个眼神,可是今天,他却足足一天没看到素颜,而且,这种情景还将要持续好几天!
也就是说,他得到好几天之后才能看到她。
想到这里周子默只觉得一股冲动支配起了他。
竟然想也不想的直接就自夜色里冲了出来。
直到他夜入诚伯侯府,看到睡在帷幔下的素颜,心头才是一惊。
好像在这一刻心中空了许久的某处突然被填满。
更如同,那个空着的地方原本就是为着这个女子而空置。
辗辗转转这么多年,就如同是在等着眼前这个女子。
风吹起周子默的黑发,抬头看着天色朝霞一点点自地平线上跳跃着纵出来。露出一个红彤彤的笑脸,不知怎么的,周子默的唇角渐渐勾起来,最后笑意弥漫至整张脸,迎着朝阳,他蓦的一声长啸!
他知道,自己找到了一生的幸福。
而这一段的日子,那个女子,则是他究其一生要守护和珍惜的。
只是在后来,周子默才知道,这世上有些想法总是太过美好。
而牙上的事更是不如意者十之八九。
特别是他忘记了,有一句话叫做命运弄人,也有一个词叫做世事无常。
他也更不知道,想法是美好的,可是想法和现实总是那么的遥远。
当他想到去实行却执行那个想法时,有些事却已然悄然而变。
或者,变的不是人,不是彼此。而是时间。
次日一早。卯时,素颜缓缓的睁开眼。
才坐起身子嗅着外头窗子里透进来的新鲜空气,素颜便觉得一怔。
这空气里好像有一种好熟悉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