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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品藻三(1)

品藻三

高宗渔父词绍兴二十八年,将郊祀,有司以太常乐章篇序次文义未协,请遵真宗、仁宗朝故事,亲制祭享乐章,诏从之。自郊社宗庙等共十四章,肆笔而成,睿思雅正,宸文典赡。至於一时闲适寓景而作,则有渔父词十五章,又清新简远,备骚雅之体。其词有曰:“薄晚烟林淡翠微。江边秋月已明辉。纵远柁,适天机。水底闲云片段飞。”又曰:“青草开时已过船。锦鳞跃去浪痕圆。竹叶酒,柳花毯。有意沙鸥伴我眠。”又曰:“水涵微影淡虚明。小笠轻蓑未要晴。明镜里,纹生。白鹭飞来空外声。”观此数篇,虽古之骚人词客,老於江湖,擅名一时者,不能企及。[谬莹中江行杂录]

赵鼎词婉媚赵鼎中兴名相,而词章婉媚,不减花间。其点绛唇云:“梦回鸳帐馀香软。更无人问,一枕江南恨。”醉桃源泉云:“青春不与花为主。花正开时春暮。有一尊芳醑。留得青春住。”较花间更饶情思。[古今词话]

赵鼎满江红忠简丁未九月南渡,泊真州作满江红词最佳。其词曰:“惨结秋阴,西风送、丝丝雨湿。凝望眼,征鸿几字,暮投沙碛。欲问乡关何处是,水云浩荡连南北。但修眉一抹有无中,遥山色。 江上路,天涯客。肠已断,头应白。空搔首兴叹,暮年离隔。欲待忘忧除是酒,柰酒行有尽愁无极。便挽将,江水入金,浇胸臆。”[百明珠]

岳飞小重山岳候,忠孝人也。其小重山词,梦想旧山,悲凉悱恻之至。词云:“昨夜寒蛩不住鸣。惊回千里梦,已三更。起来独自绕阶行。人悄悄,帘外月胧明。 白首为功名。故山松菊老,阻归程。欲将心事付瑶筝。知音少,弦断有谁听。”[古今词话]

叶梦得词婉丽叶少蕴妙龄词甚婉丽,晚岁落其华而实之,能於简淡中时出雄杰,合处不减东坡。[关子东]

陈与义桂花词陈去非,蜀人季常之孙也,为高宗所眷注。词品极佳,语意超绝,识者谓可摩坡仙之垒。有桂花词云:“黄衫相倚。翠葆层层底。八月江南风日美。弄影山腰水尾声。楚人未识孤妍。离骚遗恨千年。无住庵中新梦,一枝唤起幽禅。”[词苑]

陈与义临江仙张叔夏云:“去非临江仙一阕,真是自然而然。”其词云:“忆昔午桥桥上饮,坐中都是豪英。长沟流月去无声。杏花疏影里,吹笛到天明。 二十馀年成一梦,此身虽在堪惊。闲登小阁眺新晴。古今多少事,渔唱起三更。”清婉奇丽,集中惟此最优。[苕溪渔隐]

胡铨词胡铨以上书论王伦、秦桧,谪吉阳军,又贬新州。张棣曰:“铨何故未过海。”铨偶为词云:“欲驾巾车归去,有豺狼当辙。”棣即迎桧意,春天铨怨望。於是送南海编管,流几二十年。愁饥蛟,涛波诡,有非人世所堪者。寿皇即位,首复官,即日召对,留侍经筵。杨万里称其骚词,抉天之幽,泄神之腴,灵均以来,一人而已。[宋名臣言行录]

张元词张元以送胡铨及寄李纲词坐罪,皆金缕曲也。元以此得名,其送铨词云:“梦绕神州路。怅秋风连画角,故宫禾黍。底事昆仑倾砥柱。九曲黄流乱注。聚万落、千村狐兔。.天意从来高莫问,况人情易老悲难诉。更南浦,送君去。凉生岸柳催残暑。耿斜河、疏星淡月,断云微度。万里江山知何处。回首对床夜语。雁不到、画成谁与。日尽青天怀今古。肯儿曹恩怨相尔汝。举大白,听金缕。”[百明珠]

王庭词王庭送胡铨远谪,有句曰:“痴儿不解公家事,男子要为天下奇。”又曰:“百辟动容观谏草,几人回首愧朝班。亦贬辰州。”其留别感皇恩云:“无情江水,断送扁舟何处。”其感旧点绛唇云:“白发相逢,犹唱当时曲。”皆可歌也。[古今词话]

王庭上元鼓子词王卢溪先生知时事阽危,无宦游意,学道著书,若将终身焉。寿皇之代,与朱庵同以诗人荐。敦召再三,逾年始至。寿皇一见契合,优诏奖之,曰:“粹然纯儒。”凛有直节,命直敷文阁。年九十有三。其诗词格力雅健,兴寄高远,不知其齿之宿也。尝作上元鼓子词云:“玉漏春迟,铁关金锁星桥夜。暗尘随马。明月应无价。天半朱楼,银汉波光射,更深也。翠娥如画。犹在凉檐下。”盖寄点绛唇云。[同上 裴按:王庭,庐陵人,登政和八年进士,调衡州茶丞,不就,筑草堂於卢溪,因以自号,以送胡铨触秦桧怒,流夜郎,後召还。]

朱熹九日词晦庵先生回文词,几於家弦户诵矣。其沈括杜牧之九日齐山登高诗,水高速歌头一阕,气骨豪迈,则俯视辛苏,音韵谐和,则仆命秦柳,洗尽千古头巾俗态。词云:“江水浸云影,鸿雁欲南飞。携壶结客何处,空翠渺烟霏。尘世难逢一笑,况有紫萸黄菊,堪插满头归。风景今朝是,身世昔人非。 酬佳节,须酩酊,莫相违。人生如寄,何用辛苦怨斜晖。不尽今来古往,多少春花秋月,那更有危机。与问牛山客,何必泪沾衣。”[读书续录]

朱翌梅词朱新仲南渡後待制填词,尝雪中至西湖看梅,作点绛唇词云:“流水泠泠,断桥横路梅枝亚。雪花飞下。浑似江南画。白璧青钱,欲买春无价。归来也。风吹平野。一点香随马。”西湖咏梅者多矣,而不为雕琢,自然大雅,首推此词。[词苑]

赵师侠词赵师侠词章,摹写风景,体状物态,俱极精巧,初不知其得之之易也。其坦庵集中有谒金门词云:“沙畔路。记得旧时行处。蔼蔼疏烟迷远树。野航横不渡。竹里疏梅花吐。照眼一川鸥鹭。家在清江江上住。水流愁不去。”师侠,燕王德昭七世孙。[尹先之]

洪皓梅花引浩皓为通问使,途间作梅花引,即“天涯池馆忆江梅。几枝开。使南来。还带馀杭春信到燕台”之词也。终以忤秦桧谪官,则梅花引何减广平梅花赋乎。[宋名家词评]

吕居仁柳花词吕居仁有咏柳花词云:“柳塘新涨。艇子摇双桨。闲倚曲阑成怅望。是处春愁一样。傍人几点飞花。夕阳又送栖鸦。试问画楼天畔,暮云恐近天涯。”盖清平乐也。

吕居仁小词工稳居仁直忤柄臣,深居讲道,而小词乃工稳清润至此。[啸翁词评]

张抡应制张材甫,南渡故老,及见太平之盛者。集中多应制词,如蝶恋花、朝中措、霜天晓角,杰作也。[莲社词选]

朱敦儒西江月朱希真东都名士,天资旷逸,有神仙风臻。西江月二首,可以警世之役役於非望之福者。[花庵词客]

朱敦儒赋月希真赋月词:“插天翠柳,被何人推上,一轮明月。”赋梅词:“横枝消瘦一如无,但空里疏花数点。”词意奇绝,似不食烟火人语。[张正夫]

康与之瑞鹤仙康伯可有声乐府,凡中兴以来,粉饰治具,及慈宁归养,两宫欢集,必假其应制。尝於上元节进瑞鹤仙云:“瑞烟浮禁苑。正疑阙春回,新正方半。冰轮桂华满。溢花衢歌市,芙蓉开遍。龙楼两观。见银烛、星球光烂。卷珠帘、尽日笙歌,盛集宝钗金钏。堪羡,绮罗丛里,兰麝香中,正宜游玩。风柔夜晚,花影乱,笑声喧。闹蛾儿、满路成围打块,簇著冠儿斗转。喜皇都、旧日风光,太平再见。”高宗览之,极称赏“风柔夜暖”以下数语,赐金甚厚。[花庵词客]

康与之长相思康伯可长相思词云:“南高峰。北高峰。一片湖光烟霭中。春来愁杀侬。郎意浓。妾意浓。油璧车轻郎马骢。相逢九里松。”词意婉约,当与林和靖并佳。[词苑]

康与之诉衷情康与之长安怀古诉衷情云:“阿房废址汉荒邱。狐兔又群游。豪华尽成春梦,留下古今愁。 君莫上、古原头。泪难收。夕阳西下,塞雁南来,渭水东流。”如此等词居然不俗,今有晏叔原,亦不得独擅。[王性之]

康李词同妙康伯可“人瘦也,比梅药瘦几分”,与李清照“帘卷西风,人毕黄花瘦”同妙。[王凤洲]

曾觌词曾海野,东都故老,及见中兴之盛。尝侍宴上苑,进阮郎归咏燕、柳梢青咏柳,一时推重。其奉使旧京,作上西平,重到临安,作感皇恩,感慨淋漓,甚得大体,人所不及也。[花庵词客]

扬无咎词扬补之有赠妓周三五词,调寄明月棹孤舟云:“宝髻双垂烟缕缕。年纪小、未周三五。压众精神,出群标格,偏向众中翘楚。 记得谯门初见处。禁不定、乱红飞去。掌托鞋儿,肩拖裙子,悔不做闲男女。补之在高宗朝累徵不起,自号清夷长者,而词之艳如此。[古今词话]

阮阅词阮闳休赠宜春官妓赵佛奴,寄调洞仙歌云:“赵家姊妹,合在昭阳殿。因甚人间有飞燕。见伊底,尽道独步江南,便江北,也何曾惯见。 怜伊情性好,不解嗔人,长带桃花笑时脸。向尊前酒底,见了须归,似恁地、能得几回细看。待不眨眼儿看著伊,将眨眼工夫,看伊几遍。”按闳休,建炎初知袁州,即致仕寓居宜春,著诗话总龟,而词复排协律如此,然已为元曲开山矣。[宜春遗事]

曾忄造咏梅曾忄造、曾,故相之孙,皆以词章擅名。而端伯编乐府雅词尤有功词学,其咏梅调笑令云:“清友。群芳右。万缟纷披慈独秀。天寒月薄黄昏後。缟袂亭亭招手。故山千里云迷岫,借问如今安否。”[古今诗话]

赵彦端赋西湖赵介庵名彦端,宗室之秀,有赋西湖词“波底夕阳红湿”。阜陵问谁作,左右云:“彦端。”曰:“我家里人,也会作此等语。”喜甚。彦端有竭金门词云:“休相忆。明夜远如今日。楼外绿烟村幂幂。花飞如许急。 柳外晚来船集。波底夕阳结湿。送尽去云成独立。酒醒愁又人。”[贵耳集]

辛弃疾以词名蔡光陷北,辛弃疾以所业谒之。蔡曰:“诗则未也,他日当以词名。”[宋史本传]

辛词以激扬奋厉为主稼轩词以激扬奋厉为主,至“宝钗分,桃叶渡”一曲,昵狎温柔,魂销意尽,才人伎俩,真不可测。[沈东江]

辛词横绝六合公所作词大声镗,小声铿钅訇,横绝六合,扫空万古。其稼丽绵密者,亦不在小晏、秦郎之下。[後村集]

辛弃疾负管乐之才辛稼轩当弱宋末造,负管乐之才,不能尽展其用,一腔忠愤,无处发泄。观其与陈同父抵掌谈论,是何等人物。故其悲歌慷慨抑郁无聊之气,一寄之於其词。今欲与搔首传粉者比,是岂知稼轩者。[黄梨庄]

辛词使用经子百家词至稼轩,经子百家,行间笔下,驱策如意。[词苑丛谈]

辛词用晋人语“天气殊未佳,汝定成行否。寒食近,且住为佳耳。”此晋无名氏贴中语也。稼轩融化作霜天晓角词云:“吴头楚尾声。一棹人千里。休说旧愁新恨,长亭树、今如此。 宦游吾倦矣。玉人留我醉。明日落花寒食,得且住、为佳尔。”晋人语本入妙,而词又否则化之如此,可谓珠璧相照耳。[同上]

辛词以永遇乐为第一辛词当以京口北固怀古永遇乐为第一。[升庵词话]

辛弃疾筑偃湖词辛稼轩筑偃湖词云:“叠嶂西驰,万马回旋,众山欲东。正惊湍直下,跳珠倒溅,小桥横截,新月初弓。老合投闲,天教多事,检校长身十万松。吾庐小,在龙蛇影外,风雨声中。争先见面重重。看爽气朝来三四峰。似谢家子弟,衣冠磊落,相如庭户,车骑从容。我觉其间,雄深雅健,如对文章太史公。新是路,问偃湖何日,烟水。”说松而及谢家、相如、太史公,自非脱落故常者,未易闯其堂奥。近日作词者惟说周美成、姜尧章,而以东坡为词诗,稼轩为词论。此说固当,盖曲者曲也,固当以委曲为体。然徒狃於风情婉娈,则亦易厌,回视稼轩所作,自觉豪爽。[陈子宏]

陈亮水龙吟陈同父开拓万古之心胸,推倒一世之豪杰,而作词乃复幽秀。其水龙吟云:“闹花深处层楼,画帘半卷东风软。春归翠陌,平消茸嫩,绿杨金浅。迟日催花,淡云阁雨,轻寒轻暖。恨芳菲世界,游人未赏,都付与,莺和燕。寂寞赁高念远。向南楼一声归雁。金钗斗草,青丝勒马,风流云散。罗袖分香,翠绡封泪,几多幽怨。正销凝,又是疏帘淡月,子规声断。”[词苑]

陈亮虞美人“东风荡漾轻云缕。时送潇潇雨。水边台榭燕新归。一点香泥湿带落花飞。海棠糁径铺香绣。依旧成春瘦。黄昏庭院柳啼鸦。记得那人和月折梅花。”盖虞美人词也。陈龙川好谈天下大略,以气节自居,而词亦疏宕有致。[周草窗]

刘过词多壮语改之,稼轩之客,词多壮语,盖学稼轩者也。[花庵词客]

刘过词淡逸有思致刘改之造词淡逸有思致,沁园春二首,尤纤刻奇丽可爱。[陶南村]

张孝祥六州歌头张孝祥紫微雅词,汤衡称其平昔未尝著稿,笔酣兴健,顷刻即成,却无一字无来处。一日,在建康留守席上,作六州歌头,张魏公读之,罢席而入。[朝野遣事]

张孝祥赋洞庭张于湖有英姿奇气,蓍之湖湘间,未为不遇。洞庭所赋,在集中最为杰特。方其吸江酌斗,宾客万象,讵知世间有紫微青琐哉。[魏了翁 裴案:于湖曾为湖南、湖北安抚使。]

王十朋咏荼コ王十朋以忠谏著称,与胡淡庵同为孝宗所拔。其梅溪集中有咏荼コ词云:“野态芳姿,枝头占得春长久。怕钩衣袖。不放攀花手。试问东风,花似当时否。还依旧。谪仙去後。风月今谁有。”盖点绛唇也。[词苑]

真德秀咏红梅真德秀咏红梅词云:“两岸月桥花半吐。红透肌香,暗把游人误。尽道武陵溪上路。不知迷入江南去。 先是冰霜真态度。何事枝头,点点胭脂沈。莫是东群嫌淡素。问花花又娇无语。”盖蝶恋花也。作大学衍义人,又有此等词笔。[宋名臣词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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