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胜听说有事儿了,知道肯定又发生案件了。尽管他不知道是多大的、什么样的案件,但职业的敏感和习惯使他毫不犹豫地激灵坐起,一骨碌身跳下床,披衣冲出家门。
“小心点儿!”望着丈夫渐去的身影,谭静泓心疼而又无可奈何地摇摇头。
吕胜前脚到贺国庆办公室,雷鸣、吴国发、林忠也陆续赶来。甘为民早已捷足先登,正在与贺国庆交谈着什么。
见召集的几个人均已到齐,贺国庆面色凝重地道明连夜把大家找来的原因说:“由于事发突然,只得半夜三更把你们几位从被窝里薅出来。”平时就不苟言笑的他望一眼墙上的挂钟,接着道:“凌晨一点了,我们公安工作的特殊性,决定了我们不可能像其他行政机关那样按部就班。
“人命关天呐,我深信,如果你们知道又有一名可爱的少年被绑架的消息后,就是让你们睡,你们也是睡不安稳的。具体情况,还是请为民同志介绍吧。”
甘为民掐灭手中的烟,谈吐如流地介绍说:“今晚,哦不!准确地说,应该是昨天晚上十点多时,我局‘110’指挥中心接到县教育局局长黄震宇的报案,称他上初二的儿子黄涛,下晚自习后,没有按时回家。家里人动员几家亲戚,分头到街上、学校、电子游戏厅、网吧寻找,不见踪影。快十一点时,突然接到一个匿名电话,问黄震宇是不是教育局长,黄震宇听对方口音是陌生人,加之孩子找不着,不知对方意图,于是便随机应变说不是,是下岗职工,现在扎鳖拿鱼,做点小生意糊口。俗话说有备无患,黄震宇之所以能应对自如,是因为前不久市教育局高局长家出事后,黄增强了自我保护意识,与家人统一过口径,以防不测,没想到歪打正着,这次还真起作用了。
“对方听后沉默片刻,蛮不讲理地提条件说,不讲是不是,你的儿子现在我们手中,如果要儿子,就拿五十万!否则,别怪我们下毒手。黄震宇讨价还价说,我一个下岗职工,上哪儿去给你弄五十万啊!就是倾家荡产,把我卖了,也不值呀。双方讨价还价,磨了半天嘴,最后对方极不情愿地勉强同意,以不少于三万换人。附加条件是不许报警。绑匪声称,公安局的家伙不行,你就是报警,他们也奈何我们不得!”
甘为民“咕咚”饮口水,继续道:“绑匪犯罪气焰嚣张,简直达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鉴于此案的侵害对象、作案手段与绑架高小宝案有着惊人的相似,并且还提到我们的武器不行,所以我们接报后,马上向贺局长做了汇报,看能否并案侦查。与此同时,我们闻警而动,不等不靠,主动出击,已组织警力展开秘密排查,寻找线索。目前掌握的情况,大概就是这样。”
“怎么样,都谈谈自己的看法吧。”贺国庆征求大家的意见。
吕胜首先发言道:“从甘局长讲的案情看,这起绑架案的诸多元素,的确与绑架高小宝案极其相似,不排除是同一伙人所为,我认为具备并案条件。这次,我们要吸取上次与绑匪枪战的教训,搬倒树掏老鸹,稳当着来。我建议至少组织五百名警力,采用大区域包围,大兵团作战的战术,对绑匪指定的交接地域,实施三层包围:第一层,由应急分队配合,负责合围搜索;第二层,由调查分队配合,负责控制盘查;第三层,由各县抽调的刑警配合,负责策应堵截。”
雷鸣疑云满腹地对并案提出质疑道:“绑架高小宝时,我们曾将目光锁定刘道光。这次要说仍是他们所为吧,昨晚九时左右,就是说恰好是海平县发案时,布建在刘老家村的耳目向我报告,刘道光昨晚在刘老家村出现,说是要置办结婚的东西,准备年底结婚。海平县与刘老家村相距至少六十公里,刘道光绝无分身之术去绑架黄涛,假如认定是同一伙人所为,这又该做何解释呢?难道我们此前的判断出现了问题?”雷鸣纳闷地喃喃自语道:“真是剪不断,理还乱,事情变得越来越错综复杂了。”
事不说不透,理不辨不明。处置棘手问题善于秉要执本的吕胜,在山重水复,疑团莫释的关键时刻,再一次显示出一名智慧超群的神探所应具备的卓尔不群的睿智和高超的决断能力。他快刀斩乱麻道:“并案与救人,是一个问题的两个方面,人的生命压倒一切,救人如救火,十万火急。眼下,我们只能也必须先把解救人质放在首位,在救人的大前提下,不遗余力擒匪。至于日后能否并上案,腾蛇游雾,飞龙柔云;云罢雾霁,与蚯蚓同。到那时,水落石出,真相大白,并案问题自然就迎刃而解了。”
“不愧为神探,果然技高一筹。只是,刘道光抓不抓?”雷鸣口服心服地征询吕胜的意见。
“抓人要凭证据。”吕胜谋深虑远地分析道:“无论刘道光是否绑匪团伙成员,也不论他耍啥花招,现在抓他的时机都不是很成熟。即便抓了,检察环节也批捕不了,原因是缺乏证据。不批捕,我们二十四小时之内就得放人。欲速则不达,这不仅把案件办成了一锅夹生饭,而且还会打草惊蛇,使我们狐狸未捉到,惹得一身臊。为恶必灭,久似必犯,是疮早晚要化脓的。现在,我们还是应集中力量,把眼下这起绑架案办好才是。”
讲完自己的意见,吕胜把目光投向贺国庆,意在让贺国庆拍板。
“还有什么建议、看法?”贺国庆环视众人,目光如炬问,见大伙皆沉默不语,旋即用饱含哲理的话语接着道:“我听说有经验的猎人,在捉狐狸时,是不急于逮住他发现的第一只狐狸的,而是跟踪它,欲擒故纵,直到把它一窝打尽。至于海平县发生的这起案件,我完全同意吕局长的意见。你们几位马上出发,先走一步,移师海平,成立一线指挥部,吕胜同志担任指挥长,为民、雷鸣同志任副指挥长,密切关注绑匪动态。我在家调警,天亮后亲自带队,秘密集结到海平,以备不时之需。”
当天下午七时左右,黄震宇再次接到绑匪的电话,要求晚八时,带钱到“翠竹公园”附近赎人,具体地点临时告知。
位于海平县县城西郊的“翠竹公园”面积不大,但园内有山有湖,苍松翠竹,浓荫蔽日,地形偏僻复杂,的确是一个搞地下勾当的好去处。
准备窝弓以擒恶虎,安排香饵以钓鳖鱼。天黑之后,吕胜指挥参战民警,按照预定方案,神不知鬼不觉地把“翠竹公园”一带团团包围。五百多名公安民警、武警官兵盘马弯弓,静候绑匪撞网。
就在警方紧锣密鼓、排兵布阵的时候,海平县北干渠桥头附近,正停放着一辆红色面包车。车内,除马彪和李海深外,还有一个被蒙眼封嘴、双耳被塞上耳机的小孩,他就是黄涛。黑暗中,马彪“刷”地把黄涛嘴上的透明胶带撕掉,吹胡子瞪眼逼问道:“说实话,你到底姓啥?名谁?你爸是干什么的?敢说半句瞎话,我就活剥了你的皮。”
按照其父平时所教,黄涛机警而稚气地答:“姓王,叫王超,俺爸下岗在家,有时做点小生意。”
“黄涛,王超!他妈的,难道是老二打听错了!”马彪心中反复掂量着,将信将疑地问李海深。
李海深担心说不好招没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手抱方向盘,默不作声,只当没听见。马彪见状,心想,反正这次是故布疑兵,搅乱公安视线的,真实的本意就不是单纯为诈钱。于是,捏一把黄涛稚气的脸蛋,老虎挂念珠,假装善人地感叹道:“唉,现在最苦的就是下岗职工了!给你爸要钱,老鼠尾巴上的疖子,有脓也不多。要杀了你吧,小孩长得不赖,杀了怪可惜的。算了,算我倒霉!”说完指使李海深道:“喂,你把这孩子扔到桥下去……”他想,这次虽然没弄手里钱,却可以减少警方对刘道光的怀疑。
李海深一声不吭地跳下车,转过去拉开车门,抓着黄涛的胳膊,往河底下走去……
第十八回 孟娜娜骗入虎口丧命 孔世儒屡遭恶魔纠缠
造型新颖,巍峨壮观的颍川市人民检察院,办公楼楼前宽阔的广场中央,高大的不锈钢旗杆上,飘扬着鲜艳的五星红旗。银行行长巴春亭和纪检组长高权友,神情慌忙地推开反贪局局长管社会的办公室。巴春亭与管社会是同一列火车拉走的老战友,到部队分在同一个营,转业后又同时被安置到市直机关。逢年过节,两家礼尚往来,私交颇佳,所以也就免去了许多客套。
正在聚精会神审查一个县委书记受贿案卷宗的管社会,见老战友不速而至,习惯地掩上手中的卷宗,面朝下放好。抬身相迎道:“哟,哪阵风把金融大亨给吹来了。稀客稀客,是顺便还是专程?”
巴春亭心中有事,慌得忘了向管社会介绍高权友,便愁眉不展,长吁短叹,一肚子苦水往外倒道:“闲言少叙,老弟是来求你帮忙的。唉!弄不好,我这顶乌纱帽也去 喽……”
管社会看起来干脆带利落,却也世故地“哈哈”笑道:“发生什么事啦,这样严重,不至于吧?看把你慌的!天塌不下来,说说看,咱谁跟谁啊,只要别把我的饭碗踢了,能帮忙的,老兄一定全力以赴。”
巴春亭急急如律令道:“这次搞年检,意外发现原潘副市长的妻子谷蕊任主任的分理处,缺失款数百万元,经纪检、银监核查,发现这些款都是经谷蕊的手,分十多次用空头支票转走的。现在谷蕊不辞而别,下落不明,玩起了失踪。我们感到问题严重,便来报案,想请反贪部门立案查处。”
管社会听后沉思片刻,起身从书柜中抽出一本最高人民法院《关于罪名司法解释的理解和适用》的书来,飞快地从目录中寻找到贪污罪和金融凭证诈骗罪的词条,分别翻看后,直言不讳地对巴春亭谈自己的看法说:“贪污和诈骗虽然都是非法占有,但作案手段是有区别的。定性的准确与否,将涉及到今后的起诉、审判环节。从你谈的情况看,我认为谷蕊的做法定金融凭证诈骗罪的性质更准确些。”管社会惟恐说服不了巴春亭,掰着书让巴春亭看道:“你看,她的做法符合刑法第一百九十四条‘签发空头支票……骗取财物的’这一款。”
“行行,只要能尽快立案查处,追回国家巨款,挽回国家损失,定啥性质我们都没意见。奶奶的,真窝囊,听说这事后我的肺都快气炸了。”巴春亭两手一摊诉苦道:“你说,她把牛牵走了,让我来拔橛,这叫我咋跟市里和上级行交差啊!”
管社会耐心劝抚巴春亭说:“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你老弟着急上火也没用。回去赶快建章立制堵漏,同时抓紧报案,寻人追赃。不过,道班工人,各管一段,诈骗案件归公安局经侦支队侦办,我可是爱莫能助了!”
巴春亭心慌意急地抽身告辞道:“多谢老兄指点,跟贺国庆也不算陌生,俺这就找他去。”
海平县北干渠桥旁。李海深推推搡搡,把黄涛拉到桥下,自己一溜小跑,返身上车。屁股刚沾座椅,便听马彪催命鬼似的道:“快,返回颍川市,杀他个回马枪。”
平坦、笔直的高速公路上,李海深驾面包车飞也似的行驶。其间,曾与几辆飞驰海平逮他们的警车对头而过,但因相互不知,虽擦肩而过,亦有惊无险。正应了“得胜的猫儿欢似虎”这句老话。马彪狡猾地换个手机卡,瞥一眼腕上的表,拨通刘道光的手机,自视甚高地向刘道光吹嘘道:“老二,老公们不是整天编圈让别人往里头跳吗,今儿个咱也让他们尝尝上当受骗,被别人当猴耍是啥滋味。我估计,瓤儿这些卫士们,可能正焦头烂额地忙着往海平县赶呢。嘿嘿,这回中了我的连环计,不死也让他们脱层皮。兴师动众的,够他们喝一壶的!”
“我现在咋办?”屎壳郎搬家,一向不守本粪(分)的刘道光问。
“这样,你马上悄悄出庄,九点整咱在北、西环路交叉口见。”马彪脸上掠过一丝骄横阴险的狞笑,一时心血来潮,又恶作剧般拨通了黄震宇家的电话:“喂,王师傅吗?你的小孩毫发无伤,现在北干渠桥下,你快去把他领回家吧!”
面包车如脱缰野马,似弹丸出膛,急返颍川市。
刘道光驾摩托星飞电急,犹箭离弦,直奔北环、西环路交叉口。
工夫不大,三个人便在约定的地点碰上头。刘道光支稳摩托,钻进面包车,三人窃窃私语一阵,马彪拍拍刘道光、李海深的肩头,再三叮嘱道:“就这样,都干利亮点。”言毕,三人兵分两路,李海深跳下车,跨上刘道光骑来的摩托,独自而去。刘道光驾面包车,与马彪往市里驶去。
晚上顾客少,百无聊赖的孟娜娜,正无语独坐,一个人看电视。听到敲门声,扭头一看是李海深,忙抬身让李海深进屋。李海深笑嘻嘻地道:“不长停了,趁这会儿没活儿,我带你到场里看看。拐回来饿了,我请客吃饭。”
孟娜娜看看天色,用商量的口吻推辞道:“太晚了,明儿个白天去吧!”
“哎——”心怀鬼胎的李海深缠磨道:“不是早说好的吗!好娜娜,这回你就赏哥个脸吧。”
孟娜娜难为情地想了想说:“好吧,等会儿你可还得把我送回来。”涉世不深的她,几乎是毫不设防地应允下来。李海深略一迟疑,马上满脸堆笑答应道:“这,这还用说?”
“海宇商贸中心”总经理孔世儒的家,闹中取静,高墙独院,两层小楼。厚重的大铁门,气派严实。这天,孔世儒和寻常一样,很有规律地晚十时回到家,自己沏上一杯茶,“刺溜”喝一小口,水热得有点儿烫嘴,他放下紫砂茶杯,来到衣架前,打算更换睡衣后再慢慢品茶。这时,忽然听到两声“啪啪”的敲门声,忙对楼上的老伴吆喝道:“看谁来了,开门。”老伴怀抱着不满周岁的小孙子,忙从楼上下来,应声道:“哎,知道啦,就来!”当她打开门,见是两个素昧平生的陌生人,警惕地问道:“你们二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