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真是娘儿们家,头发长见识短。退一百步说,就算他们真抓住咱,咱俩就给他们来个有病不吃药,硬挺着不承认。他们没有证据,不超过二十四小时就得乖乖地放咱回家……”
除夕之夜的颍川市内,年意浓浓,机关企业、商家店铺门前,悬灯结彩,蔚为壮观。华灯初上,五彩缤纷。聂凤翔似乎也显得比往日兴奋地沿街瞅瞅这,看看那,嘴里喋喋不休地信口诌道:
檐前蛛网,自在分明;
蝇蚊投之,欲脱不能。
天堂大路无人走,
牢门紧闭有人敲……
贺国庆办公室,墙上的挂钟指向晚八时。贺国庆关切地对吕胜说:“刑侦工作没日没夜,年头忙到年尾,栉风沐雨,废寝忘食,实在太累了。明天大年初一,除值班民警外,如果没有特殊情况,我看就让大伙儿休息两天,过个囫囵年吧!”
吕胜凝视着窗外灰蒙蒙的大千世界,若有所思地向贺国庆道出自己的想法:“据刘大义的妹妹提供,艾小芒、孙金娃已潜回家中。今晚,我想率人去抓捕他们。”
贺国庆用异样的神情盯着吕胜方正的脸庞。说实话,他打心眼里喜欢吕胜这种敬业精神,正是这种公而忘私的精神,带出了一支智勇双全,能征善战的刑侦队伍,使颍川市近几年的刑侦工作年年在全省名列前茅。这会儿他见吕胜求战心切,而且理由充足,稍加思索,便爽快地批准道:“也好,早晚都得干的事,早干为好;以免夜长梦多,节外生枝。”
“我这就去组织人。”吕胜向贺国庆告辞。
吕胜离去老远了,贺国庆陡然想起什么似的,疾步从屋内追到走廊,冲吕胜疾行的背影高声提醒道:“行动前,一定要让大伙儿吃顿热乎饭,回来实报实销。”
刺骨的寒风中,二十多名民警和配合此次行动的武警战士列队待命出发。吕胜往腰间插上手枪,一溜小跑来到队列前,胸有成竹地做简短动员道:“同志们,天寒地冻,道路泥泞,已中我们欲擒故纵之计的艾小芒、孙金娃必然放松戒备,这恰好为我们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创造了条件。今晚,正是将此二人擒拿归案的良机,出发!”
吕胜一声令下,参战民警分乘四辆警车,驶向目的地。
在距离青龙洼约两公里远的一个三岔路口,吕胜命令弃车步行,兵分两路。由雷鸣率何慧敏、冷一飞等民警抓艾小芒,吕胜则率吴国发、王海涛等抓孙金娃。
颍川市内,奇光异彩,火树银花,鞭炮声此起彼伏,声声入耳。在这阖家团圆的除夕之夜,市民们尽情地享受太平盛世带来的幸福和天伦之乐。有的张罗年夜饭,有的阖家其乐融融地相聚在一起看春节联欢晚会。而吕胜家,此时却是另一番景象,冷冷清清、苍苍凉凉。谭静泓吃力地从床上抬起身,她头发凌乱,满脸病态,有气无力地从腋下拿出体温计,对着灯光看了看,喃喃地对坐在床头的吕母说:“我说骨头咋像散了架似的,烧三十八度五。”
吕母接过温度计,心急火燎地说:“我打电话,叫吕胜马上回来,送你上医院。”
“妈!”谭静泓急切劝阻:“千万不能让他知道,就是重感冒,也不是啥大病……”
“唉,这孩子,平时忙,大过年也不进家,咱家过的是个啥年哟!”一向通情达理的吕母,禁不住埋怨起吕胜。
谭静泓莞尔一笑,宽慰吕母说:“妈,全中国的警察,没有几个不是这样的。只要大家能过上安宁祥和的年,我身体受点儿苦,那又算得了什么呢。”说着,她挣扎着下床,从小柜上拿起一瓶输液水,加上药,插上一次性输液针管,挂到床头的墙上,让吕母用一只长筒袜系紧自己的左手腕,自己扎针输液。
夜静更深,寒气袭人。雷鸣率警悄然摸到艾小芒院外,冷一飞纵身翻墙入院,轻轻打开大门。参战民警迅速入院,堵住屋门和窗口。冷一飞“砰”地一脚踹开门,雷鸣等民警迅速敏捷地冲进屋内,分头向东、西房间扑去。在东间,将已被惊醒欲起身的艾小芒按在床上。艾小芒惊慌失措地连声哀求:“别吓着孩子,别吓着孩子了!我跟你们走。”
“快穿好衣服!”雷鸣厉声命令,同时麻利地抓起床头的一件棉袄撂给艾小芒,几个民警架起艾小芒,一溜小跑,将艾小芒押往庄外的停车处。
吕胜率警将孙金娃的房屋包围后,翻墙进院,一年轻民警运足劲儿,用肩头“扑通”将屋门撞开。参战民警扑进屋,用手电筒往床上一照,床上空空荡荡的无人。吕胜往被窝里一摸,感觉热乎乎的,知道孙金娃刚离床,不会跑远。当即喝令:“搜!”
参战民警应声分头往床下、顶棚上、门后寻找。吕胜环视屋内,见东山墙有两个半人高的粮囤,周围堆放着农具、破衣烂被等杂物。近前仔细一瞅,发现孙金娃用一堆破塑料膜盖着头,龟缩在两个粮囤中间的夹缝里,遂给身边的一名武警战士打个手势。训练有素的武警战士“哗啦”打开枪刺,一个勇猛有力的刺杀动作,“刷”地往粮囤里一捅,厉声断喝:“出来!”
孙金娃顿时吓得屁滚尿流,哀声讨饶:“别开枪,别开枪,我出去。”哆哆嗦嗦掀开头上的塑料膜,自己撅着屁股,乖乖地爬了出来。
就在民警扭着孙金娃走到屋门外时,孙金娃突然一蹦老高,挣扎着杀猪般扯开嗓门号叫起来:“爸、三弟,杀人啦,抢劫啦,快救我呀!”
孙父闻声而起,衣服没顾上穿,手持木棍,赤条条地从东院跳墙而来,挥棍向扭着孙金娃的吴国发打去。吴国发鸣枪示警,孙父置若罔闻,仍扑上前夺人。吴国发照孙父腿部开一枪,孙父应声倒地。
听到枪声,正在屋内搜查的吕胜等人冲出屋观察动静,发现从西院越墙而来的孙金娃的三弟孙金来,正挥起抓钩欲砸一民警,这名民警此时正双手扭着拼命挣扎、又蹦又跳、企图脱逃的孙金娃,对背后突如其来的袭击毫无觉察。说时迟,那时快,吕胜猛跨一步,照准孙金来的腿弯狠踹一脚,将猝不及防的孙金来踹了个狗啃泥。岂料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吕胜刚站稳脚,正欲召集人员速离现场时,躺在他身后黑暗处的孙父,格楞着一条腿陡然跳起,运足力气,对准吕胜的后脑勺“砰”地就是一棍。吕胜听到风声,知事不妙,机警地急忙摆头躲闪,孙父的棍顺着他的耳根处劈将下来,落到肩上。吕胜顿感浑身发凉,天旋地转,眼前发黑,一头栽倒于地。孙父仍不罢休,再次举棍,照准吕胜头部猛击下来。在生命攸关的危急时刻,吕胜居然鬼使神差地苏醒过来。发现孙父正要挥棍打来,他不由得陡吃一惊,慌忙就势一滚,孙父这一棍“啪”地击到地上。吕胜在躲过这致命一棍的同时,对准孙父的手腕扣动了扳机。孙父手中的棍子应声落地。吕胜咬牙忍痛爬起身,厉声喝道:“撤!快撤!”
吴国发、王海涛协同两个武警战士押着撒泼耍赖、死活不走的孙金娃刚来到出庄的路口时,但见七邻八舍不明真相的村民闻声而起,一个个手持木棍、铁锹、抓钩,蜂拥尾追上来。
俗话说好手难敌人多。民警手中虽然有枪,但怎么忍心、也不能对准群众开啊。他们很快便被村民们围裹在中间。你拉我拽,纠缠围攻中,村民们蛮不讲理地从民警手中夺走孙金娃,有的人还乱糟糟地起哄吆喝道:“抓住他们,撂到塘里喂鳖!”
场面异常混乱,群众的冲动多于理智,说服已经难以奏效,吕胜审时度势,当机立断,决定暂时放弃孙金娃,先安全撤离险境,再作计议。卫民安双手捂腹,被一名年轻民警搀扶着走在前面。
三岔路口,雷鸣听到枪声,登时意识到吕胜他们抓捕孙金娃遇到了意外,马上着急地对冷一飞说:“不好,吕局那边可能遇上了麻烦,你先押艾小芒回局,我带人过去看看。”
冷一飞听后一百个不答应道:“支队长,不是我跟你抬杠,遇到这样的险情,理应我们堂堂五尺高的汉子往前冲,还是让我带人去增援吧。”
雷鸣巾帼不让须眉,不容争辩地命令道:“别争了,我单身一人,无牵无挂,快走。”
雷鸣硬是强行把冷一飞推上车,然后率几名民警,驾车朝枪响的方向冲了过去。与吕胜会合后,雷鸣赶到前面,鸣枪示警,厉声警告道:“我们是公安局的,抓捕嫌犯,大家不要上当受骗,赶快各回各家睡觉去吧!”
村民们大致了解真相后,慢慢停下追赶的脚步,也不跟着起哄了。吕胜清点人数,见一个不少,即命上车返回。
警车驶进市区,昏昏沉沉、头疼欲裂的吕胜,忍痛给乘坐在另一辆车上的雷鸣打电话:“你直接送老科长到医院检查。”说完,就又昏昏欲睡地歪倚到座椅的靠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