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由报告文学艺术谈
在我们当代报告文学写作实践中，黄钟壮歌，锦弦繁奏，作者们以不同的艺术笔调，描绘社会风貌，讴歌时代人物，报告文学园地里出现了百花争艳，空前繁荣和发展的景象。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在这一艺术园地中，为人们所熟悉的理由同志，是一个奋发有为的耕耘者，他以自己独具特色的作品，引起了读者的注目。自从他写出《扬眉剑出鞘》以来，陆续发表了十多篇作品。这些作品记录了在艺术领域里美的追求者辛勤的脚步，显示了作者为报告文学的兴盛和发展作出的可贵努力。
写出人物形象的“这一个”
文学即人学。报告文学作为时代的“艺术文告”，尤其以写录时代人物为基本特征。诗人郭小川曾说过，报告文学要表现人，人的性格和精神状态。理由的报告文学一个显著的特征，就是写出了人物的“这一个”，即写出了人物饱满的精神世界和丰富的思想性格。
我们说到报告文学写人是在这样的条件下，即作者必须忠实予生活真实的前提下，刻画人物、揭示人物思想的。报告文学写人不同于小说等其他文学样式那样，可以由作者根据生活的积累，进行艺术虚构、塑造典型人物。报告文学是在其描写对象本身的思想行为提供的可能前提下，去描绘对象具有的思想，性格和气质的。即写真实的人物，人物的真实思想。因此，做这种艺术的劳动，如同“带着镣铐跳舞”，要在被限制的艺术舞台上演出有声有色的活剧，就尤见作者的艺术功力了。
在艺术上勤于追求的理由同志，并没有束缚在艺术的“镣铐”中，他以认真的创作实践，给我们描绘了真实生动的时代人物画卷，把一个个活生生的人物形象留在我们的印象中。这些人物，有立于时代浪峰上、搏击风云的弄潮英雄（《在四五的激流中》），有始足于数学平原而驻足于高山之巅的数学大师（《高山与平原》）；有驰骋于国际体坛的击剑手（《扬眉剑出鞘》）；有肩负生活、工作的重担的中年挡车女工（《中年颂》）；有用母爱的阳光温暖过整整一代人的妇产科专家（《她有多少孩子》）；也有那满身精神创伤而渴求这种母爱甘霖的社会畸形儿（《请爱她》）；有“淘气的姑娘”，有“威震峡谷的七勇士”……作者的笔是勤奋的，他涉足于科学、体育、教育等战线，两年多来为我们社会主义艺术画廊里增添了这众多的人物。报告文学写时代的新人，记录他们的生活，不是理由的创造，然而，写出有血有肉的人物，解剖人物的丰富的思想性格，不能不是理由在报告文学写作中的有益探索，也为我们今天报告文学刻画人物，进行了可贵的实践。
首先，理由从解剖人物性格出发，展现出人物的思想和精神的全貌，把人物形象描绘得栩栩如生。理由笔下的人物大都是在某些方面有显赫成就和一定建树的知名人物，作者描绘他们蜚声于海内外的功名，或对历史的贡献，是在伴随着他们思想性格的描绘中完成的。可以说，他的报告文学不是以事件的完整性取胜，而是以对人物性格作生动的描写见长。数学家华罗庚是理由描绘的人物形象中较为丰富生动的一个。作者把握了一个在旧社会恶境下，坎坷跋涉过来的老科学家思想性格的特征，从人物思想实际出发，用“高山与平原”这幅背景图衬托华老思想性格的轮廓，细致、真实地描绘出这一名高功著的老年数学家的形象。在数学的王国里，华罗庚学识闻名遐迩，“高山”不可谓不高，然而，他又是个普通的知识分子，有过抗争黑暗，自我奋斗的苦难经历。社会环境的磨炼，铸成了他任性、直牵的性格，学术上的不甘落后，又使他性情急躁、自信、向上。在一次辅导老大的研究生时，他强人所难，发火了，并罚人家站黑板，在一次推广优选法的时候，他因一个开关管七个灯泡的联合控制算题，竟然搞得同伴们洗澡都不安神；这位致力于基础理沦研究的数学大师，把数学同人民生活连结起来，走下“高山”，徒步“平原”、风尘仆仆、献宝于人民之中。华罗庚性格是丰富而多侧面的，一面，他是雄踞于高山之顶的数学泰斗——在数学上屡屡建树；另一面，他又是平原大野里为人民辛勤劳作的“耕夫”——把“优选法”推广到基层中去。贡献的卓著与性格的普通，这就是站在我们面前华罗庚形象的“这一个”。写时代风云人物是这样，写那些战斗在平凡工作岗位上普通的人也是如此。作者着力于解剖他们思想性格，描绘出作为人物形象的“这一个”的真实思想情操。《中年颂》里也有波动。理由真实地描绘了她思想的细微之处：当索桂清母亲重病时，她利用厂休去看她，母亲在医院放射室，X光的屏幕闪着淡蓝色的幽辉……医生指着屏幕对她说：“你看，吃下去东西到这里停住了……”在这儿，作者细针密线，挑开了主人公思想的帷幕：她先是心里“蓦”地一沉，然后，她闭上眼睛，想推开沉重的氛围，冲出放射室，跑到隔壁的一个房间，掩面痛哭……这“沉”、“闭”、“推”、“冲”、“跑”，连续几个动作行为，把人物思想描绘得细腻可见。这还不够，作者又描绘了她在母亲动手术的当天，丰富细致的感情变化：“她站在织布机前，心里七上八下的，女儿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此时不让她去想母亲的安危，简直是不可能的……她的思绪在翻滚，双脚在移动，不觉走到组长跟前……‘小索，有事吗？’组长问道‘我……’，她的喉咙嚅动着，话到嘴边又顿住了……”接着，作者描绘了她的目光射向转动着机器，想到自己一走就要停机，工作就受影响，国家就受损失，最后她克制着自己的不安，“绕了一个圈，回到织布机跟前”。
理由在描绘人物性格时，还注意捕捉人物思想心灵中的火花，把人物思想性格的灵魂雕塑出来。国际体坛一代天骄栾菊杰，忍受着伤痛，四次出击，战胜对手，为祖国赢得了奖杯。作者勾勒了她大智大勇的思想源泉：她做梦也想到把五星红旗升上去。在《伟大的瞬间》里，鲍乃镛是怀着对周总理的怀念和敬仰，对人民历史主动性的钦佩，才使他冒着随时都可能被捕的危险，在四五运动的漩涡中，举起照相机，记录了历史上伟大的一瞬。英雄的行为来自高尚的精神情操，在这方面得到了充分的揭示。
多样化的表现手法
报告文学作为一种新兴的文学样式，在不断地发展、完善着。水无常态，文无定法。马克思曾经说过，每一滴水珠在太阳的照射下都有自己的熠熠光彩，作为世界上最丰富的东西——精神产品，不会只有一种存在形式。因此，每一种文学样式都有自己的丰富的艺术表现方法，每一个精神产品的制作者，都要有熔铸自己风格的创造性劳动。
理由在报告文学的表现手法的运用上，是有他独创的艺术实践的。他的作品，在我们今天崛起的报告文学中，独树一帜，具有广人的读者群。人们注意到他的作品各具色彩，姚黄魏紫、绚丽斑斓，更注意到他工于追求艺术表现手法的多样化，为报告文学写作技巧的不断完善、丰富，做出了有成效的劳动。
概括地说，理由的报告文学手法多样化，主要表现在注重艺术的辩证法运用，借鉴各种文学体裁的艺术表现手法。具体地说，作者在报告文学写作中，博采小说、散文、杂文和电影艺术中抒写人物和描绘画面的手法，熔众多于一炉，开拓报告文学写作方法的新生面。报告文学写人记事是从真实性出发，在内容上有别于其他艺术样式，但对于其他文学写作手法是可以也应该兼收并蓄的。茅盾在30年代就说过：“好的报告（即报告文学——引者注）需要具备小说所有的艺术上的条件——人物的刻画，环境的描写，气氛的渲染等等”。茅盾当时只就小说而言，而实际上告诉我们在形式上各种艺术是可以互相借鉴、利用、串通。
理由的报告文学有时把小说剪裁情节，抒写环境的手法引过来，使作品描绘的有声有色，展开人物活动的空间和人物思想性格发展的历史；有时把散文笔法引过来，言志抒情，以“我”为线索，红线串珍珠似的构思画面，写得意境盎然，有时又借用杂文笔调，把描写对象蕴藏的思想和作者对其人其事、其情其景的感触见闻，作直接的抒发；有时又移植来电影的表现手法，把人物和事件通过不同的“镜头”、组合剪辑在他精心设置的艺术“拷贝”中。恰如作者自己说的，“报告文学需要从文学的河流里汲取滋养、引进多样化的表现方法与艺术技巧”（见《芳草》1980年第7期第62页）。作者笔意纵横，不拘成法，在艺术的舞台上驰骋得自由灵活。
一、在对比中刻画人物。对比法足辩证地运用人物和事件不同的存在形式，把它们巧妙地组合在一起，以增强艺术的效果。理由的报告文学在结构作品画面、安排情节、抒写人物的思想性格都可以看出作者在对比法运用上的匠心。《高山与平原》一文，体现的较充分。从大的方面来看，在刻画华罗庚性格、描绘人物活动的时代氛围，对比反衬，抒写了不同的艺术画图。从小的方面来看，一个生活的片断，一次偶然的事变，把细节渲染得富有感染力。正如我们在前面已经分析到的，华罗庚的性格是放在“高山与平原”这样一个大对比的生动背景下展开的。对于数学家还是孩提时代的社会背景也是一幅迥异悬殊的图画。作者写道：“时值二十世纪初叶，爱因斯坦的‘相对论’把人们的视野扩展到新的宏观世界和微观世界……而金坛小镇依然是一幅愚昧落后的情景。”华罗庚那带有迷信色彩的名字，母亲让他跪拜菩萨以及小镇上高挑的白幡素缟，都说明了这个愚昧的程度。科学是向迷信挑战的，我们未来的科学家在他还未开步的时候，前行的路上是荆棘塞途。接下来，在“端午节”一节里，作者描绘了刚刚成年的华罗庚，在他迈向生活的第一步时，尝到的人生之果的滋味。这又是一组对比的画图；他喜上加喜，18岁在母校里，谋上了一名事务员的职位，他可以同以往冷冰的柜台告别了。他结了婚，有了家室。可是他又有不幸，金坛小镇上传染了一场瘟疫，他病之后成了残废。在不太长的时间，人生向他展示了两幅不同的图画。这种喜中又悲，幸而不幸，把数学家年轻时，生活艰辛崎岖，描绘得令人难忘，对于揭示人物思想性格形成的因素无疑是起到了衬垫的作用。
艺术的对比法运用，最明显地就是体现在《扬眉剑出鞘》一文中。对主人公栾菊杰比赛前夕那段描绘，作者简直象一个高明的摄影师把不同的艺术画面显现在我们面前。在马德里比赛大厅里，决赛前夜，气氛紧张活跃（虽然对此作者没有正面着笔）是可想而知的。可是栾菊杰此刻却恬静地睡地训练大厅里的地板上。周围的赛前紧张同小栾的安闲自在，是两种不同的气氛。作者却笔调轻松地把两种不同的画面，揉和在一起。静衬动，静寓动，表现了中国运动员临阵不乱，训练有素的作风。栾菊杰性格的沉静、韧性和顽强，得到了恰到好处的表现。这种处理法对作者展开作品情节也有利。在这之前，作品对主人公这次比赛的情况作了粗略地叙述，到这里作者涉笔成趣，把这个小插曲描绘了出来。然后，笔锋又宕开，追溯主人公成长的历史。作品的情节衔接得自然，故事呈现出波澜起伏，张弛有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