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彻底分手之后，陈南希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沈旸这个人了。宿舍里的另外三个人也很有默契地对“沈旸”这两个字闭口不谈，怕提起来她会难受。
而陈南希也摆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继续和编辑讨论漫画的桥段，继续拿着画笔埋头画画。
至于顾亦风，他告白的那天下午，陈南希已经跟他说清楚，他来得太迟，她的热情已经被他之前的冷淡消磨得所剩无几了。虽然她很感动，但有些事情是勉强不来的，过去的终究成为过去，命运不会给谁重来的机会。
有些时候，人和人之间的关系真的很奇妙，早一步晚一步就相去甚远。明明才过了不长的一段时间，她的世界却已经翻天覆地，她的感情也经历了几番洗礼，如今剩下的是一颗渐显残缺的心。
新的一轮冷空气过境，冬天随之来临。身处在长江下游的这座南方小城，室内并没有供暖，进入12月，宿舍就好像冰窖一样阴冷。
陈南之每次看到陈南希的脸和手都被冻得通红的时候就忍不住劝她回家住一段时间，但是她都坚持不肯。
陈晨那样的大小姐都还没说什么，她怎么好意思喊着吃不消？而且，只要她一心扑在画画上，寒冷就能暂且忘掉。
况且，最凉不过人心吧！
陈晨打来电话说今晚她爸给她开了一个生日派对，让南希她们宿舍的那几个早一点儿过去玩。以往的陈南希听到这样的消息总是最兴奋的一个，可是此时她显然已没有那么大的热情了。
倒是COCO伸手环住她的脖子：“画，画，画，再画下去你就成傻子了！走，一起去玩一趟，有艳遇也说不定。”
陈南希被迫屈服在COCO的淫威之下，收拾好画具便和COCO还有李新怡一起出了门。
陈南希刚出校门，就有个中年男人对她恭敬地说：“陈小姐，我家小姐让我来接你们。”黑色的跑车停在面前，陈南希仿佛回到了那个焦躁的午后，夏风吹得人昏昏欲睡，她上了车，不想竟被误会成了富商的女儿。
正是因为这个误会，让她记住了那个少年。
向来低调的陈晨以往生日都只是叫上她们几个室友出去聚一聚，吃顿好的，然后去KTV唱歌狂欢。今年却弄得出乎意料的隆重，整个饭店的一楼都被包了下来，宴会厅里面灯火通明，各种身着名牌礼服、举止优雅的上流社会人士端着高脚杯谈笑风生。
看到这个场面，陈南希一行三人也有点儿傻眼了。她们身上穿着厚厚的棉服，脚上踏着帆布鞋或者球鞋，看起来灰头土脸的，完全和现场的氛围格格不入。
幸好陈晨早已吩咐宴会上的侍者，看见她们三个就直接带她们到二楼化妆间换上她为她们准备好的礼服和高跟鞋。
换完衣服化好妆，她们三人一同下了楼。
COCO和李新怡两个吃货已经迫不及待地朝甜品区奔去，兴奋地不停往盘子里夹东西，也不等还在楼梯上艰难行走的陈南希。看来陈晨真是太高估陈南希的驾驭能力了，明明知道她穿不惯高跟鞋的，还为她准备了一双将近十厘米高的鞋子。
不过陈南希知道她不能丢陈晨的脸，于是深呼吸，抬起头故作轻松地迈步走下去。
“穿球鞋不是挺好吗？”突如其来的男声让陈南希原本就不稳的步伐乱了分寸，鞋跟一歪，身子顺着扶梯倒了下去。
来不及尖叫，陈南希就倒在了一个温暖的怀里。
“非得跌倒才甘心。”男生稳稳抱住陈南希，眉心微微拧起。
陈南希还来不及反应，就听到了陈晨的声音：“沈旸，你来了。”
意识到此时抱着自己的是沈旸，陈南希赶紧从沈旸的怀中抽身，稳定重心站好。
陈南希有点儿犹疑地看了一眼沈旸，又看了一眼陈晨，刚想说点儿什么，就注意到陈晨在给自己递眼色。虽然陈南希还是不能明白为什么沈旸会出现在这里，但是她看出陈晨递过来的眼色的意思是：“你先走吧！”
陈南希悲哀地发现，她的存在突然变得有点儿尴尬。陈晨，才是真正的千金，而沈旸想追求的原本就是她。
想到这里，她转过身去，踩着高跟鞋，有点儿狼狈地往楼下走。别人踩着高跟鞋的声音总是特别响亮清脆有力道，而她踩得乱七八糟的。
02
“欢迎大家来参加小女陈晨20岁的生日聚会，希望大家今晚玩得开心。”音响里传出陈笙的声音。
今晚的陈晨很迷人，茶色的波浪卷发柔柔地搭在肩上，脖颈间的象牙白珍珠项链在水晶吊灯下散发出夺目的光芒，一袭露肩收腰纯白小礼裙以及脚上那双红色鱼嘴高跟鞋散发出淡淡的女人味。
此刻大家的目光都聚集在朝他们走来的寿星身上。
陈晨亲昵地挽着沈旸的手臂，缓缓下楼。
“他们两个这是怎么回事？”COCO本来在吃东西，看到这一幕简直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李新怡也是一脸狐疑：“阿晨这怎么回事啊？沈旸不是南希的……”
COCO瞪了她一眼，李新怡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说错话了，下意识地回过头去看向陈南希的方向，结果发现陈南希也正看着陈晨和沈旸发呆。
她已经很久没有认真看过这个男人了，浅色衬衫外套着一件墨蓝色的休闲西服，米色的长裤配上黑色的布洛克雕花皮鞋。不同以往的随性，眼前的沈旸浑身散发着优雅的绅士气息。明明站在很远的角落里，陈南希还是抑制不住地心跳加速。
“南希，别多心，待会儿我去找阿晨问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儿……”COCO拍了拍陈南希的肩膀，微微拧起了眉。
陈南希内心酸涩，表面却大大方方一笑：“我有什么好多心的，你也知道我和沈旸是怎么在一起的。本来就是一场误会，而且我也没当真。现在他找到真正的富家千金了，我觉得挺好的，要是陈晨也喜欢他，我会祝福他们的。”
“南希……”虽然听到陈南希这么说了，COCO还是有点儿迟疑，“南希，你真的不在意？”
陈南希用力摇摇头：“当然啦！”
COCO这才点了点头。
侧过脸的陈南希，脸色在不自觉中沉了下去。
她真的没想到，她这个冒牌千金退场之后，沈旸居然这么快就和真正的千金在一起了。她真的不知道他们之前的那一段感情到底算什么？一场误会还是一场游戏？
不过，不管是什么，都不是她应该继续记挂的了。
陈晨带着沈旸来到宴会厅旁边的小客厅，此时陈笙正在这儿和一些生意伙伴闲聊。
看到沈旸进来，陈笙并不显得意外。他只是微笑着和在座的其他人说了一声：“各位，我还有点儿私事要处理，就先失陪了，你们慢慢聊。”然后就起身朝陈晨他们走了过来。
“爸，这就是我跟你提过的同学，沈旸。”
没有在商场征战的时候那种锋芒和戾气，只有一种属于父亲的慈爱和温和，陈笙的脸上挂着笑容：“同学？还不是男朋友？”
陈晨忍不住把眉头一蹙，佯怒：“爸，别开我玩笑。”
陈笙哈哈一笑，揉了揉陈晨的头发，目光又落在沈旸身上：“既然陈晨这么欣赏你，那你肯定有你的过人之处了。放心，如果有什么困难就来找我，只要是我能办到的事情我一定帮忙。”
沈旸只是点了点头，不算太热情地道谢：“谢谢伯父。”
陈笙微微眯了眯眼睛，他当然能察觉出这个少年眼睛里的那抹犹豫和挣扎。为什么没有成为男女朋友呢？当然是有原因的。
但是陈笙并没有点儿破，只是说：“好了，你们年轻人自己去玩吧，我一把老骨头就不奉陪了。晨晨，今天是你生日，玩得开心点儿。”
说完，陈笙就又回到刚才几个生意人的讨论当中去了，但是他眼角的余光还在打量沈旸。他倒是看得出，这个少年身上有股锐气，他从沈旸的眼睛里面看得到一种渴望，一种对成功的渴望。只要沈旸渴望成功，他就有把握能够把沈旸收服。
他有这样的自信。
03
其实分手之后沈旸一直都在忙创业大赛的事情，虽然Rex也好几次提了关于陈晨的建议，但是他都完全提不起兴趣，他觉得莫名其妙，他不明白这个女生为什么会说喜欢他。
Rex狠狠把他从头到脚大骂了一通：“沈旸，我说你脑子是被人打傻了吧？还是那个陈南希给你吃了什么迷魂药啊？人家陈晨好好的一个千金大小姐放下身段来追你，你还有什么不满意啊？摆着副臭架子，等将来后悔了你再追人家，到那时人家也不理你了。”
沈旸听完好像完全没有醒悟，继续收集比赛需要用的资料，写策划案。
无奈之下，Rex只好放低语气：“你自己想想，陈南希那个女生，耍你那么久，根本不拿你当回事，你为她情绪低迷那么久干什么？她有什么好值得你留恋的？不如赶紧调整一下心情找个更合适的人在一起。”
沈旸不语。
“就算是试试也好嘛，人总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吧？而且陈晨都说了，她要把你介绍给她爸爸认识，到时候你的前途真的是无可限量啊。你可以比别人少拼搏多少年你知不知道？”
沈旸最终还是妥协了，被Rex拖去了陈晨的生日聚会。得知沈旸会来，陈晨早早把定制好的西装送了过来。在会场上，沈旸果真见到了陈笙，散场时从陈晨的口风来看，陈笙似乎对他印象不错，几乎一切都顺利得出奇。
当初他不是曾经多次想象过这样的场景吗？如果借助陈笙的力量，他也许真的可以像Rex说的那样，少奋斗很多年，可以结束那种为了衣食温饱而发愁的生活，有了陈笙的帮助，拥有一家属于自己的公司也是指日可待的事。
可是为什么他没有感到丝毫的开心，他甚至懒得在陈笙面前去展现自己，为自己博得更多青睐。
生日聚会回来之后，他还是和之前没有什么两样，为创业大赛忙碌，顺利地通过初赛和复赛后，沈旸终于迎来了决赛。无论是对自己产品的市场前景的预测和规划，还是如何面对创业接下来可能会出现的问题，他都准备得很充分。
评委们的提问几乎都撞在了他自己设定的问题上，比赛中，他回答得十分从容，深得评委老师认可。
剩下的实战环节，他也轻松地拿到最高销量。最终，全程领先的他毫无悬念地拿下了比赛冠军。当他捧着奖杯走下舞台的时候，才发现陈晨一直在底下注视着他，唇角的笑是自信而骄傲的。
看到他下来，陈晨上前，伸出了右手：“恭喜你了。”
“谢谢。”沈旸只是疏离地一笑。
“喂，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客气？”陈晨看到他一副略带疏离的表情，有点儿恼怒，伸手拉住他的胳膊，“你对陈南希可不是这样的……”
沈旸拧了拧眉，回过头去看她：“那我能不能问你个问题？”
陈晨一顿：“什么问题？”
“你为什么喜欢我？”这个问题沈旸一直都很困惑。
陈晨沉默了一阵，微微抿了抿嘴唇，良久才开口：“你可能已经忘记了，大一开学的时候，我们差不多是同一时间到的学校。当时我想脱离我爸爸的管制，所以什么事情都不想让他插手，坚持要住校……”
沈旸努力想了想，可这都是一年以前的事情了，他还真的没有什么印象。
“开学那天我碰到个态度恶劣的出租司机，多要钱而且还满口脏话，当时我差点儿跟他吵起来，他甚至把我的行李扣下威胁我。就在这时，你出现在我面前，随后你帮我把行李抢回来了，还警告了那个司机，于是他就不敢再说什么了……”
“然后你还告诉我C市什么样的出租车比较靠谱，什么样的出租车容易是黑车。还帮我拎了一路的行李……”
“从那以后，虽然我们没有再碰到过，可是我一直都在关注你。你提到过你是经济系的学生，我就打听到了你的名字，还知道你为了推广自己的网店经常在学校论坛发帖，你的生活费都是自己挣来的……”
说到最后，陈晨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为什么我比陈南希更早喜欢你，比她更认真地喜欢你，甚至可以帮你拿到你想拥有的一切，我做了这么多，可你为什么还是对我这样冷漠？”
沈旸沉默了。为什么？他也不知道，似乎自从跟陈南希分手后，他就对什么都失去了热情。
“究竟我哪里比不上陈南希？”陈晨明显对沈旸的沉默不满。
“陈晨，你说的这些我完全不知情，现在还没有办法消化。我只能说谢谢你，但是有些事情我还没有想好……我先送你回去。”沈旸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先结束这个让他难堪的话题。
“不用了，司机在外面等我。”说完，陈晨失望地转身，踏着高跟鞋怀着一腔怨愤地离开了。
陈晨走了之后，沈旸还在想她说的话，想着想着他又想到陈南希。
她脾气差，生气的时候像只炸了毛的猫，可是笑起来的时候又能温暖人心，就算是无理取闹的样子看起来也会让他感觉心跳加速。她是经常气到他，让他经常在想以后都不要看见这个女生了。
可是一旦真的看不见了，他又会想念。
他好像陷进了沼泽里，面对陈晨的表白，他还是没有办法给出回应。
令人没预料到的是，陈笙居然亲自到S大学来找他了。
他是个久经商场的男人，身上有着一种让人敬畏的气场，眼睛里面是让人敬仰的睿智。
可当他站在沈旸面前的时候，并没有那种高高在上的感觉，相反，他的目光中流露出一丝恳切来：“沈旸，关于你和陈晨的事情，我想找你好好谈谈。”
沈旸只觉得头痛欲裂：“可我喜欢的人不是……”
陈笙没等他说完便开口打断了他：“感情这种事情是可以慢慢培养的，而且我一向都信奉一件事，没有物质基础的爱情是经不起考验的。这一点我想你应该比我更明白，所谓的‘有情饮水饱’那只是电视剧里的桥段。”
陈笙准确捕捉到了沈旸眼神的变化，嘴角上扬：“我也不急着要你的答案，这是我的名片。如果你想通了，明天你就可以来晨笙集团实习，你在那里可以尽情施展你的才华，与此同时你也可以得到你想要的东西。相信我，那会是你自由飞翔的天空。”陈笙顿了顿，最后留下一句，“我也希望你能证明你是一只真正的雄鹰。”
说完，陈笙挥了挥手，转身离开。
沈旸攥紧了手里的名片，目光复杂起来。
他知道，陈笙说的都是真的，陈晨的告白也很让他在意。摆在他面前的，明明是一道完全一边倒的选择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