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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9章

守卫见了鸳鸯身上什么都没带,而且又有赎身的契约,早就不算贾家的人,又收了鸳鸯的好处,自然悄悄放她从角门出去,还给她租了顶轿子。鸳鸯坐上便一径走了。

拐了几个弯,鸳鸯赶紧下了轿,将轿夫打发了,确认没有任何人起疑或者跟着,才悄悄问过一旁的更夫,趁着夜色,往客店而来。

客店里佛爷送走水溶,想想总觉得事情有些蹊跷。头一样,水溶兴匆匆的来,感觉不仅是久未见他的样子,必定另有喜事;次一样,后来被他和小二的双簧吓成那样,可见得此事、或者贾府之事,就算没有他的份儿,大概他也有类似的英雄事迹。唯一不同,就是他还有些担惊受怕,也算是自知之人,良心未泯,还有挽回的余地,就该另做打算。

又前思后想一遍,暂时也没有妥当的法子,便依旧看起书来,以静制动,自有效验。

入夜之后,多多遣人送来急信,还特意用火漆封口,可见郑重其事。

佛爷刚打开信,还没顾上看,就听得外面有人说有个姑娘求见。这会儿,还姑娘求见,什么稀罕事儿?奇哉怪也!既然都送上门了,见就见,没什么大不了的。谁知门开处竟然是鸳鸯,一看她精神气度,就像贾家的大丫头,至于是谁,他可不大确定。

“见过神医,我是贾家服侍老太太的大丫头鸳鸯,隐隐见过神医几次,今儿有事相求,冒昧打搅之处,还请神医见谅。”鸳鸯三言两语,赶紧解释清楚。

“不妨事,你……先请坐。”佛爷吃了一大惊,大大的一惊,实在没想到这丫头这会儿来找他会有什么事儿,甚至连体面也不顾,难道会是什么大事儿?看来如今奇事越来越多了;但打量一下鸳鸯的样子,虽然聪明但是诚恳,不像狡诈虚伪之徒,神色上先放松下来,赶紧招呼她坐了。

“谢神医,事情紧急,又事关重大,不知可否单独一谈?”鸳鸯担心贾母会突然醒来,她有时候就是那样,一天到晚昏睡,突然醒来也是常有的,虽然不过要喝水吃茶而已,但也不好让她发觉,尤其是这会儿还有要紧事,一旦发现,事情可有些难办。

看她如此爽快,神情焦虑,佛爷暗暗吃惊,倒是不好拒绝。忙将众人遣出去,又让小二等里外盯着,不得有人打搅,便是有任何人来,都一概挡下。

见众人都出去了,佛爷又给她倒上茶水,鸳鸯也不顾得那许多,忙跪下来求道:“奴婢曾偶尔听闻,神医与林姑娘关系非同一般,不知可有此事?还请直言相告。”

这……没头没脑的,想做什么?

鸳鸯也不惧,只是恳请道:“偶尔听闻神医秉性异常,若能直言相告,奴婢另有事相求。”

好家伙,一上来就是这么一句,佛爷愣了半天,想了好一会儿,想来鸳鸯是有更要紧的事情,告诉就告诉吧。陈公公告诉过他,鸳鸯和黛玉关系非同一般,大概她是打探底细来的,不许先告诉她,且听她有什么说辞。想妥后点点头,应道:“姑娘还请快起来,我们是有一些特殊的关系,姑娘有什么事儿,可是有关玉儿的?”

一听这称呼,鸳鸯反而吃了一惊,可是比她想象的还要好,也不起来,索性再追问一句:“不知神医和林姑娘到底什么关系,可否相告?”

佛爷挠挠头,这丫头也太古怪了,见了他也不亢不卑,虽则是求,口气却很淡定,倒是个难得的人儿,想了一下,点头道:“总之是最好的关系,你有话就说吧。”

最好的关系?鸳鸯想想,这么没头没脑的,也不好再强求,便磕头道:“林姑娘孤身前来贾府投奔,想来并无别的亲眷,除此之外,想来也……”打死鸳鸯也想不到,他们已经定了终身,不过既然佛爷话已至此,便说自己的,“既然神医和林姑娘关系最好,奴婢便斗胆求神医一件事儿。老太太已经将林姑娘许配给北静王,还让他进宫请旨,求皇太后。奴婢原本不敢这么斗胆前来打搅,只因才刚另有发现,只怕皇太后也不得不准旨,一旦木已成舟,林姑娘的终身大事,就……奴婢受老太太所托,将来服侍林姑娘,奴婢既不能忠于旧主,也不能陷新主于危难。若神医能设法救姑娘一回,奴婢愿以死相谢。”

鸳鸯说完又磕了个头,不等佛爷叫她,便起来站在一旁。

这!……晴天霹雳、旱地惊雷,也不过如此!佛爷惊跳起来,倒吸一口气,半天回不过神来,呆呆的看着鸳鸯,无话可说。阿弥陀佛,南无观世音菩萨!佛爷使劲眨了下眼睛,看清鸳鸯一脸平静,既不像说谎,也不想敲诈勒索,也没有半点儿戏谑的意思。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这是真的。好家伙,釜底抽薪啊!

静静神,回想一遍,难怪水溶今天那么高兴,从宫里出来就迫不及待的来找他……等……等等,有眉目了,大概他进宫请旨……他去的就是大明宫,请旨之后高高兴兴,那不就是准旨了?兲呐!一头大汗……佛爷缓缓的又坐下,招手示意鸳鸯也坐下来,幸好,他有圣旨在先,只是……这事儿,太上皇是不知道的,担心是不用担心,可也得妥善处理才好。忽然想起鸳鸯的那句:“只因才刚另有发现,只怕皇太后也不得不准旨。”佛爷忙问道:“姑娘刚才说皇太后不得不准旨,又是什么缘故?”

鸳鸯细细的看着佛爷,见他反应如此强烈,一脸关切,想来果真关系非同一般,否则若是一般人听见了高兴还来不及,哪里还能吃惊?但是一句话换一句话,鸳鸯道:“恕我斗胆,刚才见神医如此吃惊,不知和林姑娘到底什么样“最好的关系”,我才敢开口。”

过了这么一会儿,佛爷已经安静了许多,而且不过是有惊无险,也不用太担心,看看鸳鸯,见她也很担心,如此惊天的消息,亏她那么信任他,佛爷也不好太过矫情。而且思前想后,鸳鸯的话多半是对的,既如此,佛爷点头道:“我和她已经定亲,有圣旨赐婚。”

呃……这下该鸳鸯吃惊了。想了无数种可能,甚至惜春也总是这么取笑,可怎么着也想不到这里来,看着佛爷半天回不过神来。心下倒是也感慨,难得佛爷也是个性情中人,如此推心置腹,而且看看他才刚的反应,不仅关心黛玉,而且必定是极为关爱的。难怪黛玉每次见他之后都能那么开心,或者后来的日子里能那么沉稳,与以往大不相同。

鸳鸯暗暗点头,再偷偷打量佛爷一下,果真是人中龙凤,一腔正气,非寻常人可比,倒是放心了。听他的口气,手里还有圣旨,大概也果真有些本事,兴许真能救得黛玉一命,心下打定主意,点头道:“有圣旨就好,不过若是皇太后下懿旨,这事儿还是难办。我这里有几样东西,若是神医能善加利用,大概才是最稳妥的。”说着将才刚找到的东西递给佛爷。

佛爷疑惑了一下,接在手里,慢慢的打开来,一一翻看,脸上的表情极为古怪,想笑又想哭,或者吃惊的厉害。一会儿站起来,来回踱几步,回头看看鸳鸯,又点点头,笑问道:“这个姑娘看了吗?知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鸳鸯应道:“我收拾别的东西无意间发现的。我大概认得几个字,意思能猜到。并非我有意出卖旧主,只是觉得她有些不值得。忠孝也得有个度,不能愚忠。更何况她对林姑娘那样,实在不值得我再崇敬她。至少牵涉林姑娘的事儿,我觉得气不过,那样一个好姑娘,为何要三番两次算计她?而且还是让我替她求北静王爷,我心里有愧。”

佛爷点点头,看着鸳鸯道:“你是个有见识深明大义的姑娘,不用担心。做人该有个原则,做事也该有个度,如此才能算是个人。这些东西,我知道了,难怪皇太后还有那极多的世交如此崇敬史太君,看来还真是不简单。送皇太后入宫的时候,让她立下如此字据:日后贾府有事,当全力成就,又画押按手印儿。两厢情愿,各得所需。别的约书也都类似,好主意!只可惜,既然她想这样,不如我就成全她,看她还有什么能耐!”

说到此处,佛爷恨得咬牙切齿,再想起盐案,心下更加愤恨。给鸳鸯添了水,坐下来思量片刻,想想大致差不多了,便将东西依旧还给鸳鸯,吩咐她道:“你说史太君让你服侍玉儿?……很好,你先回去,把这个依旧收好,凡事我自有主张。今儿的事情,想来你也不会让谁知道的。不过……”这里有大皇帝的人盯着,此事太过紧要,暂时还是避着点儿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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