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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小红方回道:“多亏了周娘娘及周老爷,芸二爷如今已与他去了。奴婢却还有事儿好叫姑娘们知晓。”众人听说还有事儿,便都催着小红快说。小红道:“想必姑娘们都还记得刘姥姥吧,就是那个几次到府里打秋风的那个。”宁公主忙问是谁,娴公主又问何谓打秋风,小红笑道:“那刘姥姥夫家姓王,原是王家的一门旧亲,祖上亦曾做过京官,偶然与王家连了宗,后因家业萧条,搬到城外乡中住去了,府里亦只有二太太知晓这个事故。那年年下估计家里艰难,便到府里来走动,想多少得些儿好处,这便是打秋风,原是穷苦下人的一点法子。”

太后点头道:“原是不得已的事情,心里亦未必愿意。”小红道:“正是这话。二奶奶多少接济了她些儿。后一次来得府中,偏巧老太太知道了,便留了她下来住了两日,还带她到园子里逛了一日,众位姑娘都是见过的。走时老太太太太奶奶们还有鸳鸯姐姐平儿姐姐等送了好些个东西与她。昨日我们去到狱中,先去见过老太太,便见刘姥姥亦坐在一旁,正拉着老太太的手一边儿说话,一边儿抹眼泪。”众人听了都赞刘姥姥重情意。

小红接着道:“要说这姥姥,果真是个见过世面有担待的。听得她说,偶尔听见府里被抄,她便想法子打听情况。后来听得不许探狱,便没法子,只得时常打听着,又不知到底犯了何罪,一时又帮不得。好容易听得前些日子定了罪,便忙进城来打听,说是可以探狱了,只是一时还进不去。后来又打听得说那些个无罪的可以具保,便回去与家人商议,不想一家人却都有些个热心,想着受了贾府的深恩,必是要报答的。是以与女婿等将家里好容易积攒下来的田地卖了好些,又东拼西凑,筹了五百两银子,昨日去狱中碰运气去了。”

“见到老太太还有大奶奶等都在牢外院子里住着,早念了几十遍佛感激林姑娘了。后来见我们要去保芸二爷,刘姥姥便与我们一道儿去了。那大理寺的人见是周老爷府里的人,便卖了个面子,同意让刘姥姥女婿写下保书立了字据。又每人要二百两银子,那刘姥姥二话没说,当下便给了银子要保人,因是银子不够,我们跟着说了半日,方想着先保两个主子两个丫头出去,那官爷倒是同意了。”

“回到院子里说可以保两人出去,众人便都争着让谁先出去,倒是很客气了一回儿,有点儿一家子的意思。可巧不一会儿大奶奶家里也来人了,要保大奶奶及兰哥儿出去。因此就只有巧姐儿与老太太了。最后说妥了众人便将凤姐儿送回牢里,便一齐走了。老太太念在周老爷府里帮忙说话的份上,硬要给我银子。后来想着她们都去乡下过日子容易,到底老太太将林姑娘前几日送的一千两银子给了刘姥姥六百两,又给了大奶奶四百两,说是以后自己用度方便些儿,到底是贾家人。刘姥姥与大奶奶都不收,最后老太太好说歹说方收了。刘姥姥更是千恩万谢的领着她们回去了。”

“老太太让回来告诉林姑娘及各位姑娘一声儿,让各位姑娘都自己保重。老太太照顾不了各位姑娘,却也不敢连累了各位。大奶奶二奶奶都让回来给林姑娘磕头,那些东西原是最近做得,不过是个心意,以后若是有机会了还要当面给林姑娘磕头的。”说罢便跪下去要磕头,黛玉忙拦住道:“这既是她们积下的阴德,刘姥姥的情意,我却受不起。”小红只得起来行礼谢了。众人听得老太太已有着落,都放下心来,虽乡下贫寒,但既然刘姥姥热心,必定会好生照应老太太的。且祖茔附近尚有些许田庄房舍地亩,很可度日的,若能如此清静的过日子,倒也算得是格外的恩惠了。

众人又将老太太感慨一回,又将刘姥姥感慨一回。心中都有些隐隐郁结之气,过了许久方展开愁眉,说笑一回各自散了不提。

如今闲着没事时,黛玉便百般想法子要做些乐子出来,到底如今不像贾府,总有一堆丫头婆子主子奴才闲言碎语规矩道理的唠叨个不停,且不时会背后指指点点说她。如今可不一样了,皇太后不像老太太,一心宠她便不肯别人说出一丁点儿闲话来,如此才算保得她周全。那一日黛玉突然想起许久不曾吃到五香斋的点心了,便想着要自己去一趟,也好向林叔叔道谢。早膳时黛玉就粘着哥哥说她很是想去五香斋去看看林叔叔,一来重阳节快到了,想去看看王嬷嬷,到底奶了她一场;二来,上次救灾到江南购粮用了林家五十万两银子,尚未当面致谢呢;三来,她不曾说出来,她到底想那间小楼了,那里有苏州老家的味道。

皇上起初十分不肯,一说要出宫,便想起忠顺王妃拦轿之事,心里便极不痛快,且颇为担心。如今贾府案子已结,黛玉是贾府外戚,不曾受到牵连,可是待众人打听过后,又都不知黛玉藏在哪里了,似乎从京城消失了一般。只是越是打听不到黛玉及贾府其他姑娘的下落,便越是好奇,那日闹得京城沸沸扬扬的探狱之事,到底以不曾坐实了局,但众人心中,怕是都未曾放下。只是黛玉却道:“哥哥,我是从这里出去的,外人谁会知晓?若是嘉德殿有人敢私通外臣,很该找出来撵出去才是。若是人皆不知,便不用害怕了。”

皇上依旧不依,一旁过来伺候的雪雁插嘴道:“启禀皇上,若是姑娘果真想去五香斋,不如告诉奴婢先去告诉林叔一声儿,让林大哥来接兴许会好一些儿。我们又不到外边儿去,只直接到五香斋坐坐而已。”皇上听了很是不乐意,狠狠的瞪了雪雁一眼,吓得雪雁低头垂手装不知,黛玉听了却是很高兴,求皇上道:“好哥哥,就让林大哥到宫门口接我吧,林大哥你是晓得的,定不会出什么差错的,哥哥……”拉着哥哥的手使劲儿求了好一阵儿。

皇上被闹不过,原想将妹妹带到太后那里去想法子的,后来实在拗不过,只得依了她。一面命人好生准备,一面又召贤亲王交代了好几遍,要他随时候命准备解围救急。又将刘福叫来狠狠的又交代一遍:嘉德殿所有人等不得与外交通,违者重处。直将众人说得明明白白,方应了次日让黛玉去五香斋一日,且早膳后出去,晚膳前必须回来,不许像上次一样。黛玉点了好几回头,方略微舒心些儿。

次日一早,黛玉便早早起来,仔细收拾过了,又将些个好玩意儿及刚进贡之物等收拾了好些儿,方坐下来等着用早膳。因着要出宫,那明黄色的衣裳等用物是一概不能用的了,以免横生枝节。待用过早膳吃完药,黛玉便挣脱哥哥的手要往外走,被哥哥扯住道:“怎么了,妹妹想着出去玩儿便不要哥哥了?”话里满是酸味儿,黛玉只得乖乖的道:“不是的,是想着早些儿出去好早些儿回来,五香斋有好吃的,一会儿好给哥哥带回来晚膳吃。”刘仁史良娣听得想笑:姑娘什么时候学着哄小孩儿了?皇上没法子,只得放她走了。

承天门外,林安带着四名护卫已等了好些时候了,见到黛玉的銮舆及刘仁等的车子,便忙迎上去见过了。一行人不比上次初次出来,是以很快便到了五香斋,按着林立的安排,趁着此时客人少,便从侧门避开众人进去了。林立道:“各位伺候姑娘都幸苦了,不如随意些儿,自在玩会儿吧,今儿个就由我来伺候姑娘,如何?”黛玉一听忙道:“刘公公和史姐姐每日都看着哥哥的脸色,够辛苦的,不如就放大家一天假,在前面好生吃喝一回吧。”刘仁及史良娣等都不肯,奈何黛玉连哄带吓的,林立又一旁帮着劝。众人见上次皇上亦是认得他的,亦是信得过他的,于是便将黛玉留给林立自去上回那间房子吃喝去了。

林立依旧背过众人将黛玉领到后面的小楼上。黛玉便忙要给林立跪下谢恩,林立早跪下拦着了,到底黛玉亦跪了下来说道:“黛玉替那些受灾的百姓谢过林叔叔大恩!若非那五十万两银子及那购回来的粮食,估计此时大家亦不得放心的。哥哥原想要褒奖的,我想着不想让咱们林家太过抛头露面招人耳目,是以未曾答应。便是林大哥辛苦的跑了一趟,到底亦不敢让其受赏,还请林叔叔莫怪。”林立扶起黛玉道:“姑娘以后可不敢再给奴才下跪,那些个钱本就是姑娘的。既然姑娘将自己的银钱用来接济天下,何来谢我之说?可不是要折我的福?”黛玉听得如此,方略过此事不提,只将带来之物送给林立,二人又推让许久方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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