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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传名不系爵位

何元朗丛说云:「文衡山在翰林,大为姚明山、杨方城所窘,时昌言于众曰:『我衙门不是画院,乃容画匠处此?』惟黄泰泉、马公元、陈石亭与相得,酬唱甚欢。二人只会做状元,更无余物。衡山数公,长在天地间,今世岂更有道着姚涞、杨维聪者耶?』囗囗囗囗囗诗小传云:「王履吉少与其兄履约同学于蔡羽先生,八试锁院不售,以年资贡入太学。履约举进士,以都御史抚治郧阳,而履吉已前死。死后数十年,履吉名满天下,而人之犹知有履约者,以有履吉为之弟也。」文文肃公吴中先贤小记云:「有陈道复先生者,以布衣有文行名。其大父某公官中丞,赫然贵重矣,至于今,天下故不知陈中丞,而惟知白阳山人也。」然则人之传不传,其不系乎爵位,固有断然者。由三公之言观之,百世而下可以兴起矣。

生瑜生亮

「既生瑜,何生亮」二语,出三国演义,实正史所无也。而王阮亭古诗选凡例尤悔庵沧浪亭诗序并袭用之。以二公之博雅且犹不免此误,今之临文者,可不慎欤?

床床非雨声

杜诗「床床屋漏无干处」。「床床」二字,自来无注,而后人用者多作雨声。余意床床句,自是跟上两句说;言床上布衾,儿既踏裂,而屋内所设之床,无不漏湿,岂能安眠到晓乎?作如此解,六句方一串。「床床」犹言[曰「村村」,家曰「家家」,不作雨声。后见曾茶山七月大雨三日诗,颔联云:「不愁屋漏床床湿,且喜溪流岸岸声。」以「岸岸」对「床床」,且下一湿字,此亦足以征吾之说矣。

自号媿林

瞿稼轩先生尝集古今大儒法言可为正心修身之裨益者,汇成十卷,题曰媿林漫录。「媿林」云者,公之自号,盖取内典「惭媿林」之义也。其自叙识岁月为崇祯丙子仲秋。越十五年而公留守桂林,以身死国,「媿」与「桂」同音,自号实为之谶,亦奇矣哉!

清和月

沈宗伯说诗睟语云:「张平子归田赋云:『仲春令月,时和气清,原隰郁茂,百草滋荣。』明指二月。灵运诗『首夏犹清和』,言时序四月,犹余二月景象,故下云『芳草亦未歇』也。自后人误读谢诗,有『四月清和雨乍晴』之句,相沿到今,贤者不免矣。」余初亦是其说,迨后考之,却未尽然。何逊诗云:「麦气始清和。」谢朓诗云:「麦候始清和。」又云:「四月实清和。」江总诗云:「清和孟夏肇。」庾信谢赵王新诗启云:「首夏清和。」白傅诗云:「孟夏清和月。」乃知古今人未始不以四月为清和也。司马公之诗,正未可轻议耳。

汪钝翁与严白云论诗

汪钝翁与某宗伯颇多异议。一日与吾邑严白云论诗,谓白云曰:「公在虞山门下久,亦知何语为谛论。」白云举其言曰:「诗文一道,故事中须再加故事,意思中须再加意思。」钝翁不觉爽然自失。

布袋

猗觉寮杂说云「世号赘壻为布袋,多不晓其义。或以为如入布袋,气不得出项,故名。」附舟入浙,有一同舟者号李布袋,篙人谓其徒曰:「如何入舍壻谓之布袋?」众无语。忽一人曰:「语讹也,人家有女无子,恐世代自此绝,不肯嫁出,招壻以补其代,故谓之补代耳。」此言极有理。又三余帖冯布少时,赘于孙氏,其外父有烦琐事,辄曰俾布代之。至今吴中以赘壻为「布袋」。

者者馆

王新城为扬州司李,见酒肆招牌大书「者者馆」,遣役唤主肆者,询其命名之意。主肆者曰:「义取近者悦,远者来也。」新城笑而遣之。又扬州有兜兜巷,巷甚隘,而道路甚多,居此巷者,妇人多以做肚兜为业,而门径又相似,故行人每于此多悮焉。成都费轩执御作寄江南词一百二十首,皆言扬州事,中一首云:「扬州好,年少记春游,醉客幽居名者者,悮人小巷入兜兜,曾是十年留。」

彭祖八字

彭祖八字为壬子、辛亥、壬子、辛亥,享年至八百;而祖之九十七世孙湘灵八字,则为壬子、壬子、癸亥、癸亥,享年止八十有七。

韩文用成语

容斋四笔云:「韩退之为文章,不肯蹈袭前人一言一句。故其语曰:『惟陈言之务去,戛戛乎其难哉!』独『粉白黛绿』四字,似有所因。」盖谓列子、国策、楚词、淮南子有「粉白黛黑」句也。噫!斯言亦过矣。吾观平淮西碑一篇,乃韩文之最佳者也,而李义山则云:「点窜尧典舜典字,涂改清庙生民诗。」黄鲁直亦云:「韩文无一字无出处。」而景卢顾为是言,窃所未解,况退之所用成语,其显然可见者,亦非止一处。如上崔虞部书有「徒使其躬儳焉而不终日」之句,此非本于表记耶?祭十二郎文有「三世一身」之句,此非本于北史王慧龙传耶?河南令张君墓志有「义不可再辱」之句,非本于汉书李广传耶?且退之所谓陈言者,震川以不切者当之,最为得解。若谓前人一言一句必不可用,不亦谬欤!

义门论前明书家

义门论书法,颇不满于胜国诸家,其论祝希哲云:「京兆书,血脉往往不贯,又故为奇诡,流宕无法,书之魔也!」论王履吉云:「雅宜书颇学虞世南,然所临摹者不过翻本庙堂碑,往往失之于钝,由其参证少也。」论董玄宰云:「董胸次隘结,字欲开展,而分寸大疏,法意俱乖,其用笔亦未始不遒,但嫌照管不到。」又云:「董思翁结字局促冗犯,无一可观,所谓都不知古人者也。」又云:「思翁硬执『密不容针,宽通车马』二语,不复理会九宫八面,任意自我,古法几尽矣。」

义门论古文

义门云:「今日为古文,须裁其冗长之字句,汗漫之波澜,使无千篇一律,万口雷同。如道园、圭斋、潜溪、东里诸公,虽学有浅深,才有大小,熟烂则一。六经、左、史具在,奈何守一先生之言,不究其根源乎?」又云:「前朝有志于古文而不入僻谬者,惟王守溪一人。惜后来者不能推而大之耳。」

西昆取义

宋祥符、天禧中,杨大年、刘子仪、钱师圣同官于朝,以诗相倡和,其诗悉效温、李,号西昆体。「西昆」二字,义取玉山册府之名,见大年西昆酬唱集序中,实前此所未有也。而冷斋夜话、沧浪诗话、李屏山西岩集序、元遗山论诗绝句,率指义山为昆体。玉溪不挂朝籍,飞卿沦于一尉,安得厕迹册府耶?其亦不之考矣!

袖中小学

某宗伯少时,修文执礼于顾泾阳先生,先生亦爱其博雅。一日正色谓宗伯曰:「子多读异书,然老夫有一书,子未读,何也?」宗伯悚然问何书,先生出袖中小学一卷,示之曰:「子归,但读『公明宣学于曾子』一章,则立身、学术大要尽此矣。」

龙君执役

瞿俊,字世用,号学古,居邑东五渠村。举成化己丑进士,授江西崇仁知县。居官廉介绝俗,听断如神。一日,谒张真人,真人一侍者,面目狰狞,腥臊触鼻。真人指谓瞿曰:「公识之乎?此龙君也!以有罪授谪,俾执役于此。公正人,为上帝所敬,盍请释之。」瞿笑而谢焉。真人曰:「公第草一表,某当代为上之,无固却也。」瞿如其言,龙竟得释。既释,真人率龙君以谢,且谓之曰:「瞿公大恩,须有以报。向闻海藏多异物,盍献一二乎?」龙君曰:「某自破家以来,几无长物,今有白云一朵,请以相赠。」既而许赠者不至,瞿意其妄也。未几,瞿举卓异,行取入都,适当盛夏,而车上常有白云护之,不知有暑。及邸都,云乃散去。

先贤授琴

先贤子游墓在虞山之巅,前明万历间,有樵者过墓上,见一叟衣冠甚古,独坐鼓琴。樵者掷斧柯听之,叟欣然曰:「汝欲学耶?」因令每日过墓,授以清商数曲。后樵者于昭明读书台下,闻有达官贵人鼓琴为会者,亦倾耳听,已而笑曰:「第五弦尚未调也。」鼓琴者曰:「汝何人?亦解此耶?」试调其弦,果如樵者所云,遂令其一再弹,则泠然太古音也。大惊异,为易冠巾,与定交,问其所从学,樵者以告,且询其衣冠状,乃知所见者,为子游也。吾邑严太守天池之琴,至今名天下,而其传实自樵者,故海内推为正音焉。又闻其人本一染人,徐其姓,太守公字之曰亦仙云。

青冢

王昭君青冢在归化城塞上,徧地白草,惟冢上不生,故名青冢,非谓冢上草独青也。冢边有石狮一,石虎二,石虎背上刻「青冢」二字。

东皋赏鱼

吾邑园林有所谓东皋者,乃瞿氏别业也。中有池数亩,蓄鱼万头,自星卿先生至寿明,已历四世矣。鱼之大者,长至四五尺,每岁春秋二时,辄以空心馒头投之池中,鱼竞吞之,有跃起如人立者,于是置酒池上,招客观之,谓之赏鱼。而园丁窃鱼者,投以石灰块,鱼疑为馒首,吞之立毙,毙则浮起水面,获取无算。自稼翁殉节后,家遂中落,至寿明晚岁,几不能自存。遂大集渔人,为竭泽之举,所获鱼不下千担,吴中鱼价为之顿减。当其时取鱼也,寿明舅氏鸿文陈翁留宿池上小阁,黎明梦一黑衣人,形状勃窣,首以上不甚分明,向陈作礼,若有所求者。天明启扉,则有大鳖当户,乃悟梦中所见,即此物也,遂以舟载至尚湖,纵之去。

包灯

通州有所谓包灯者,相传包释修孝廉时为友人作灯,未竟,公交车促之,不赴,俟作毕始行。此包灯所自始。近日通州教场前每岁灯市犹曰包灯市,其实不出本处,皆来自大江以南也。

贤母堂

尹侍郎会一母李太君守节教子四十年,尹以翰林出守襄阳。太君在官署,治酒食以待宾客,储水浆以给行路。当岁饥设赈,尹或他出,太君即代为办理,不遗不滥,远近悦服。尹以才能调任扬州,去之日,襄人争出赀为建贤母堂,太君作两绝句谢之曰:「辛苦教儿四十年,还将三楚作三迁。襄阳风土颇安乐,为感皇恩为谢天。」又曰:「堤名寡妇留江上,城号夫人在眼前。祗有婆心方寸许,何劳士女竞流传。」诗后自跋云:「从子来襄,频年祈岁禳灾,欲安享无事耳。郡人感颂,非老身意也。口占数语,命孙儿嘉铨书示襄中父老。」

吟诗堕水

刘维谦,字让宗,华亭人。乾隆五年秋日,从西湖归,月夜于塘栖道中得句云:「犬吠孤村月,蛩吟两岸秋。」独坐船头,朗吟不辍,久之寂然,已堕水矣,遇有救者,得不死。好事者为作月夜堕水图,题咏甚伙。刘生平精于韵学,自谓得不传之秘,着有诗经叶韵辨讹十卷。

龙种

王梅溪尝读书温州江心寺,寺中住持真歇了禅师,知其为龙种。是时寺前埂子山门屡筑不就,将成,即有龙搅波涛溃之。一日,梅溪大醉,禅师进曰:「公能舍山门前一块土乎?公必中状元无疑矣。」就之乞书券,梅溪醉中戏书与之。其后禅师坐山门乘凉,有一老人拄杖而来,携一童子索地,出券示之,泣而去。至今寺中宝藏其券焉。寺去桑门三里,桑门,温州城门也。往来常与妓钱玉莲善,约富贵纳之。梅溪登第后,三年不还乡,玉莲为人逼嫁,自沉于桑门江口。蜀人破堂和尚为钱先生湘灵述之如此。今其事备载湘灵集中,破堂盖久住江心寺者。

昆湖茅屋

瞿昆湖先生未第时,家贫甚,所居在五渠村,仅茅屋三间,上而屋板,下而四壁,并编芦为之。是时先生馆无锡华氏,其徒以贺岁至先生舍,归而告其父曰:「先生所居,乃以笔管为之者。」盖以芦似笔管,故遂致误认尔。其父初不解,既而诘之昆湖,乃知其故,不觉为之失笑。

冯姬

昆山冯姬以不应马帅三宝之召,遣健将缚至,将加刃矣,先以酒困之,立尽一斗,复令理妆按歌,声愈嘹亮,遂得释。吾邑陈祺芳有诗云:「酥胸藕臂玉为腰,缚出轻红惨愈娇。刚向筵前倾一斗,宝钗重整度鸾箫。」

李二哇

李二哇,献贼嬖僮也,美而勇,战必突阵先出,锋锐不可当。后为黄得功生擒,亦爱其美,欲与之昵,不从而死。祺芳亦有诗曰:「花底秦宫马上飞,每番先阵突重围。可怜拚得刀头血,不向勤王队里归。」

宋人论文

宋人论文,有照应、波澜、起伏等语。冯钝吟谓:「若着一字于胸中,便看不得史记。」冯已苍批才调集颇斤斤于起承转合之法。何义门谓:「若着四字在胸中,便看不得大历以前诗。」

文章正宗

义门先生谓文章正宗只是科举书,不但剪裁近俗,亦了未识左、史文章妙处,局于南宋议论,与韩、柳、欧、曾之学相似,而实不同。又所选国语、国策之文,愚意只应就每篇首句为题,方为得体,而希元必以己意另撰,大似小说标目,亦乖大雅。

望溪精语

方望溪谓大易有「言有序,言有物」二语,古文如归太仆可云「有序」矣,以言乎「有物」,则未也。今观望溪之自为文,虽未敢遽定为有物与否,然其议论有警切痛快处,为前人所未发者。谨摘录之如左。「凡为人子,昵其妻,而不责以事父母,是以娼女待其妻也。世有与娼女交,而望其孝于吾父母者乎?凡为人妇,昵其夫,而不顺于舅姑,是以估客待其夫也。世有娼女肯致孝于估客之父母者乎?」「吾之心必依于理而后实,耳目口体必式于仪则而后安。前子之于母,后母之于子,而不能一视,自子言之,则为不有其父;自母言之,则为不有其夫,岂非人道之极变哉?而相习为故常,甚矣其不思也!」「用程、朱之绪言以取名致科,而行则背之,其大败程、朱之学,视相诋訾者而有甚也!」「人之生也,受于天而有五性,附于身而有五伦。人于五性,或蔽于一,则四者必皆有亏焉!人于五伦,能笃于一,则其它必皆不远于礼。」

后与子异

或问徐虞求:「后与子有异乎?」曰:「然。子可私也,后不可私也!子惟父之所爱,即子之,后非荐于祖祢,而祖祢用馨,告于宗族,而宗族不疑,不敢后也。故诗曰:『螟蛉有子,蜾蠃负之。』即人皆可为子之证也。传曰:『鬼不馨非类,神不馨非族。』是人不可皆为后之证也。」其议礼善,古人亦未有如此之剖析精切者。

朱竹墨菊

赖古堂集第八卷有朱竹诗,题下自注云:「初但求之楮颖间,顷过剑津西山,数顷琅玕,丹如火齐,乃知此君亦戏着绯,因赋二首。」又第九卷有墨菊诗,题下自注云:「永寿里在汉时产墨菊,时人多取其汁为书。今人但求之楮颖,少所见矣!」

巧言令色

王宇泰笔麈中一条云:「巧言者能言仁,而行不掩焉者也!令色者色取仁,而行违焉者也!夫仁岂可以声音笑貌为哉!故云:『鲜矣仁』。若巧佞炫饰,务以悦人,则小人之尤者,何劳曰『鲜矣仁。』」此解似胜朱。

梅柳一条

「前村深雪里,昨夜一枝开」。从此咏梅者多用一枝。而渊明诗则云:「梅柳夹门植,一条有佳花。」是「一条」实先于「一枝」矣,而诗家未见有用之者。

一把连

俗语有所谓「一把连」者,「连」当作「莲」。按明制,宫中每夜寝,殿门既阖,内臣散归直房,所卸衣总挂床前架上,熏以兰麝,名曰「一把莲」,夜间御前有事,以便顷刻装裹趋赴也。事见秦兰征天启宫词注中。

小西天

前明崇祯间,云南丽江郡伯木增曾获唐华严经秘抄,以中土未传,不远万里,就刊吾邑毛子晋家,其使乃僧也。僧云「尝奉木郡伯命,率从者往小西天,以土贡为贽,总计四十八色,而每色析计又各四十八盘,虽金银珠亦然。及至中途,弥望无际,日且暮,或野栖是惧。独同行一僧以棒击地,忽有人从地中揭板累累出,盖穴居也。僧入宿,问:『居此何为?』皆云:『有琥珀生其下,每登山视烟气上罩,则可掘而获。初入握时,质甚软,须裹置腰间,移时乃坚凝可贸。』与世所传茯苓化琥珀者异也。及抵小西天,则去云南万里,去大西天尚八千里。而云山隐然,望之峩峙。其王不理他政,止务斋修,每将寂灭,则集诸练行国人会食,互相扣击,以数百计。其辨难不胜者,相次引去。最后余二人,相诘闹不休,待一人辞穷,方伏地拜,其胜者坐受,即代为王。又使者初至,其于四十八色外,复坚索水与牛二种,亦以四十八为率。及水与牛既进,有僧数十人从他国至,以筒吸水入鼻,方饮。饮已,又羣诵胡咒,作喃喃状,则牛皆跪,僧顾而喜,竞提其角,裂至腹,先取血肉置盂中,咒之,立化尽。食之已,取所余巨骨亦咒之而化。化而食,食而尽,与血肉不异」云。

荆公咏菊

王荆公菊花诗有「千花万卉凋零后,始见闲人把一枝」之句。冯定远评云:「上句『凋零』二字不妥,下句云『一枝』亦似梅花。」但「凋零」二字亦本锺士季菊花赋,「百卉凋瘁,芳菊始荣」之语。至「一枝」二字,则陈羽诗「节过重阳人病起,一枝残菊不胜愁」,已先用之矣。颜黄门有云:「读天下书未徧,不得妄下雌黄。」诚哉是言也!

青林高会图

图为黄存吾手笔,会者七人,为张伯起、王伯谷、赵凡夫、董思白、陈眉公、严天池、莲池大师,盖存吾仰慕七人,乃合绘其像于一卷,而即请思翁题署者也。七人各有诗,皆手书,惟莲公独缺。后有某公题跋,谓当精于拣择,勿滥入,恐为莲公笑,盖有所指也。或曰「指凡夫而言,以凡夫所著说文长笺杜撰不根,为某公所深非也!今图藏天池后人,而诸公手书已失,仅存临本矣。

药名诗

席启纮,字文表,吴庠生。葛震甫远官滇南,其母年已八旬矣,文表作药名诗讽之,有「知母年高独恬淡,当归奚事向天南」之句。葛得诗心动,即挂冠归里,登文表之堂,再拜曰:「先生教一龙以孝。一龙母子受赐多矣!」世称震甫之虚怀,亦多文表之古谊云。

方尔止吟诗

桐城方文,字尔止,尝登凤凰台吟太白诗云:「凤凰台上一个凤凰游,而今凤去耶,台空耶,江水流。」曼声长吟,且咏且拍,人皆以为朱翁子之徒,随而笑之。又考诗甚严,见同辈作,即一字未妥,必推敲以定,人嗤之曰「改而止」。

蟋蟀相公

马士英在弘光朝,为人极似贾秋壑,其声色货利无一不同,羽书仓皇,犹以鬬蟋蟀为戏,一时目为「蟋蟀相公」。迨大清兵已临江,而宫中犹需房中药,命乞子捕虾蟆以供,而灯笼大书曰「奉旨捕蟾」。嗟乎!君为虾蟆天子,臣为蟋蟀相公,欲不亡得乎!

服御类优

阮大铖巡师江上,衣素蟒,围碧玉,见者诧为梨园装束。某尚书家姬冠插雉羽,戎服骑入国门,如昭君出塞状,大兵大礼,而变为倡优排演场,苟非国之将亡,亦焉得有此举动哉?

官家

天子为官家,而妇人之称舅姑亦曰「官家」。按马令南唐书:元宗好游,李家明常从。初皇弟加爵,而恩未及臣下,因置酒殿中,家明俳优,戏为翁媪列坐,诸妇拜礼颇繁。翁媪怒曰:「自家官,自家家,何用多拜耶?」元宗笑,于是百官进秩有差。注云:「江浙谓『舅』为『官』,谓『姑』为『家』。」又尔雅释亲:「妇人于舅在,则曰君舅;姑在,则曰君姑。」

茧庵名论

赵家驹,字千里,号茧庵,华亭诸生,夏考功之友也。所著说梦一书,颇佳。其中有云:「士君子处得为之地,当以利济为心,若徒知自好,而坐观沉溺,此亦犯冥谴。」又云:「士大夫居乡,和易近人,最为美事。然以施于贫士故交,乃见盛德,至于不宜假借之处,亦当稍存风骨,若有意模棱,便近乡愿,恐体统亦从此陵夷矣。」此两条议论最善,缙绅宜取以为法。

墓祭

古不墓祭,见于礼经。后世儒者多泥其说,而以墓祭为非。虽朱子亦谓神主在庙,而墓所藏形骸耳,故不宜祭。至顾亭林日知录,历引经传之说累千百言,以证其非古。其论诚辨矣,独是记之所谓古者,安知非指殷、周以上耶?即如墓而不坟,且不树,是明指殷、周以上矣,而今亦可从之耶?夫周官有墓大夫之设,掌凡邦墓之地域。是万民之葬,皆上主之,而樵牧之侵,可无虑也!自周之衰,而墓大夫之官不设,民皆自为卜地,又未必与所居密迩,苟缺于祭扫,则侵界址,盗松楸,皆在所不免,亦谁知之,而谁禁之?此古今时势之不同,而礼经之言,断有不可泥者。按唐开元二十年,敕寒食上墓,宜编入五礼,永为恒式。今之清明,是其遗制也。唐天宝二年八月,有每至九月一日,荐衣于陵寝之诏,亭林谓关中之俗,有所谓送寒衣者,是其遗教也。而吾乡祭扫,则用十月一日。

平望女子

吴江叶元礼,美丰姿。少时过平望酒家,一女子见而悦之,私问其母曰:「顷来者为谁?」母曰:「吴江叶四郎也。」女自此遂成病,且死,告父母曰:「儿因叶郎而病,今死矣。叶如再经此,须一告之。」父母如其言,元礼入哭之。事如唐崔护桃花人面,特不回生耳!新城王司寇,元礼之师也,曾赋诗以纪其事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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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梦不及久伴只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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