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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章

思绪翻来覆去,心不能平静。

她心中原是早原谅了爹娘的,本想着与他们相认,却因爹娘问罪水溶于与妙玉,才让她心中生恼,任起自己心意来与爹娘疏远。

当初,妙玉不认亲娘,她不能理解妙玉,怨妙玉太任着自己性子行事,不能多为别人着想。她厉声责问,极力开解妙玉,劝妙玉放下心结。

如今事到已身,她自己竟也想不开。原来,她有时也是不能理智思考的。

她也不能放下心中怨结。

睁着眼睛,望窗外月光,月光下竹影飘扬。再细想当年爹娘的难处,不由设身处地为他们想一想?如果被逼出走的是她,她能怎样做?她觉得他没有那么怨他们的无情了?不是他们自私不管女儿,却是他们有许多无奈。

人说女儿与爹娘最贴心,她这样不认他们,与他们冷淡,他们该如何伤心?

她,真是不孝。她伤透了爹娘的心。

她故意不理他们,冷着脸对他们,让他们对自己陪着小心,她实在有违天理。

子欲养而亲不待,树欲静而风不止。

她是那么不通情达理的人吗?难道要让爹娘等到发已白,腰已弯?

那时她是不是有悔?

不,那不是她想要的。她一心想要的亲情,一心盼的爹娘,就在身边,自己却拒他们于千里。

爹娘,不是她不孝,实她是想发一发心中的怨气,平一平十来年的思念。

原谅女儿!

风声中传来琴声,是那种轻轻缓缓催人入眠的琴曲。当年,爹娘曾经这样哄她入睡,她在睡梦中也笑得甜甜的。

琴音中有诉不尽的思女情,说不完的念女意。她听得出爹娘的心事。

她的琴艺是娘亲手教,还能想起当年娘手把手教自己抚琴的情形,手中仿佛感到了娘手心里的温热。娘最爱牵着她的小手,在花园中玩耍。

她再也躺不住,她的心内波涛翻涌。

这就是亲生爹娘啊。

起身,走出来,步履轻盈走到爹娘院外,轻轻推开门,看到爹娘的背影。再也抑制不住,泪悄然滑落。

贾敏缓缓起身,林如海放下玉萧。看见女儿,两人眼里雾朦朦。他们期待了多少日子,女儿能放下心事,走到爹娘身边。

黛玉轻唤了声:“爹,娘。”人扑过来,扑在娘怀里,痛痛快快哭起来。在爹娘面前,她可以完完全全放松下来,不再掩饰,哭出心里的苦,心中的委屈。娘的怀抱,是如此温暖。

贾敏楞一下,是女儿唤他们“爹,娘”,真真切切,心中大喜,缓缓伸出一只手,抚着她的秀发,一脸怜爱,无限温柔。

林如海欣慰一笑。他也真切听到那一声“爹,娘。”他们的女儿终于肯开口唤他们。他的泪挂在笑脸上。

黛玉哭道:“爹,娘,女儿错了。女儿不孝,故意惹你们生气,让你们为我操心。”

贾敏微微笑道:“好女儿,没关系,爹娘是不会记恨儿女的。”儿女是娘的心头肉。

林如海笑着点头道:“我们的女儿怎么会让爹娘寒心。”

门外云上璟庭笑看着亲人团聚的场面,眼圈也是湿润的。他本住于黛玉邻院另一侧,转身间就可进入黛玉的院落。

这一晚,他回房后,也是前思后想,不能入睡。他想遍千般方法,要让黛玉早些释怀,好与爹娘相认。

他知道,她心里矛盾。

虽然她面上对爹娘冷淡,其实她还是惦记爹娘的。

他知道昨晚黛玉并不是真的恼他。那顿晚饭,她本无有多少心思下咽。她亲眼看着与她同居一园十年的贾府众人,流落生离,明知道他们罪有应得,黛玉心里还是难受,却为了让她的爹娘宽心,吃了满满一小碗,她真的再也吃不下。

而林如海夫妇,也心知肚明黛玉的心思,林如海试着劝女儿,可也是无从劝起。能做的,只有让女儿多吃些,将养身体。

而贾敏自然是止了夫君,她看到了女儿眼里的泪花。

心较比干多一窍的玉儿,怎么不知道爹娘的用心。

他的“口是心非”的玉儿呀!

而她也明白他的话,把心中的伤心借他发泄罢了。

玉儿,有我在你身边,你的泪有我与你分担,你的笑有我与你共享。

黛玉起身走出,云上璟庭听到动静,猛坐起,出院来。他不放心黛玉,见黛玉入了爹娘院,他跟到门边,正看到黛玉与爹娘相拥。

想了那么多的招数,原来都无用武之地了。

云上璟庭开心一笑。

次日晨曦,阳光满院,院里镶上金边。

院子里一阵笑语声,院子里四人,以林如海、云上璟庭为首在忙着早饭,而贾敏、黛玉在一旁帮忙。贾敏原是做过的,而黛玉是手忙脚乱,弄得脸上也是面粉,越擦越多。

云上璟庭、林如海笑看黛玉,黛玉跺着脚,贾敏取了帕子为黛玉擦净,尤笑个不停道:“有了这白面,今后玉儿更不用脂粉了。”

黛玉由着机敏为她拭着脸上面粉,气对云上璟庭道:“你还笑,再笑,我不理你了。”

云上璟庭笑道:“我才不怕,你不理我,我理你。”跟你到天涯海角。

黛玉哼道:“我才不稀罕呢。”自己也笑了起来。

拉过黛玉,云上璟庭低低的声音对黛玉道:“还气不气我与你爹娘亲近了?”

黛玉不好意思起来,绞着帕子道:“气,当然生气。”白云上璟庭一眼,明知故问,我的心思你还不知道。噘起嘴来道:“我娘是你师父,她与你相处的时间,比我这亲生女儿还要长,对你比对我还亲。你说我气不气。”

云上璟庭气结,作晕倒状。

黛玉掩口笑起来。

见女儿展颜难笑,林如海与贾敏直笑到心里。

龙逸飞一步跨进来,探头问道:“璟庭,你作什么呢?”

云上璟庭立正身子道:“正巧,你来了,做饭去吧。”

龙逸飞道:“我以皇上的名义告诉你,我不做。”

黛玉笑道:“快去吧,你们两个别贫嘴了。”

林如海笑道:“我以太上皇的名义告诉你,你必须做饭。”

龙逸飞笑倒,挽起袖子来。

桌上,林如海与贾敏抢着为女儿夹菜,黛玉笑着接了,倒让龙逸飞目瞪口呆,看情形,妹妹与爹娘和好了。

这一天的早餐,在黛玉的笑声中愉快中和和乐乐地度过了。

吃罢早饭,贾敏对黛玉道:“玉儿,外祖母还好吧,回来了这么多天,只知道她还安康,还未去看她呢。我们去看望她老人家吧。”

黛玉笑道:“好啊,都是玉儿不懂事,只顾着自己赌气,让娘亲为难。”

贾敏也笑道:“玉儿心里有娘,娘就开心了。”

龙逸飞与云上璟庭备好车,一家人一路欢笑进了沐云山庄。不及车停稳当,龙逸飞与云上璟庭先跳下来,龙逸飞伸手扶娘亲下车,又拉黛玉下来。

走在山庄里,林如海道:“这里还是平静如初。玉儿可满意这里?”

黛玉笑道:“爹爹最知道女儿心思,选的庄园也如世外桃源般。女儿不知有多喜欢呢。”

贾敏也转了一圈,心中欣慰,林如海为女儿安排的周到。

进到贾母院中,黛玉先跑进去喊道:“外祖母,我娘亲来看您了。”

贾母却不在房中。黛玉退出来道:“想是在二姐姐那儿呢。”

一行人转身出来,寻到迎春院中,黛玉领着爹娘走进来。

只见贾母舍了锦衣华服,一身粗布烟色居士服,项下挂着一串念珠,长到腰间,腕上一串枣木念珠,坐在摇篮边,一手推着一个摇篮,眯着笑眼,看着摇篮内小儿。

篮内小儿正睁着大眼睛,对她咿呀哼着,似在与她交谈。

惜春坐在她身边,手执经书,眼看着幼儿。

迎春与绣桔倒不在。

见贾敏与林如海进来,贾母脸上笑容凝住,来人是敏儿,她的女儿敏儿吗?她举起老花镜,细看,真的是女儿贾敏。

她真是悲喜交加。

心中也难以平静,眼前人白发胜雪,有些苍老,早不见当年神采,就是自己的母亲贾母。心里一酸,眼框热起来。

贾敏走到近前,走到贾母身前。

颤抖着伸出手,抚到贾敏脸上,贾母道:“真的是敏儿?我没有做梦?”

贾敏含泪点头道:“是我,娘,您的敏儿回来看您了。”

贾母也含泪笑道:“好,好,你回来了就好。”掩口哭起来,再见过世了那么久的女儿,恍如隔世。当年惊闻女儿死讯时,她痛不欲生,白发人送黑发人,她最心爱的女儿先离她而去,她的心几年没有缓回来。

她真不敢相信,十年后,能再见到女儿,可眼前活生生的女儿,她不由不信。

贾母道:“老天有眼,能让我再见到女儿。我就是闭眼,也甘心了。”

贾敏道:“是女儿让娘伤心了那么久。女儿早该来看你,都是……”

黛玉在一旁笑道:“都是玉儿不好,吓爹娘,让爹娘以为我已死了。”

贾母笑道:“玉儿最胡闹,这事与能骗爹娘的,把爹娘吓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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