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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杨畏知,字介甫,宝鸡人;举陕西乡试第一。崇祯庚辰,以保举特用,历官云南副使,分巡金仓道。是时,中原大乱,而云南亦受武定土司之寇,连陷禄丰、广通等县,攻破楚雄。畏知强毅知兵略,自大理督兵,克复郡县;楚雄人因遮留,畏知遂移驻马。及吾必奎诛,而阿迷土司沙定洲继乱;乙酉十二月,入黔国府焚掠。巡抚吴兆元,懦人也;闻乱闭门伏。黔国公沐天波乃走楚雄告急,追兵方至,畏知曰:郡城新破,疮痍未复,贼以方张之势,来攻必不支。我与公俱烬,无益也。公不如走永昌,据重关之险。比其来,我以计却之;贼且越楚雄而西,间以大理、蒙化,贼必不能遽定。回翔数月,吾守御既备,传檄四出,贼欲赴永昌,则恐吾断其归路;欲返攻,则公随之。首尾夹击,殄灭可期也。天波乃走永昌。明年春,定洲至,畏知城守;从陴间语之曰:黔国公已西矣。尔所亟,非此土也;俟尔定永昌回,则朝命且下,我当以镇道礼相见。且若不忧迤西诸司受黔国檄而合纵来讨乎?而顿兵坚城,以自挫其锋也。定洲恐失天波,与盟而去,分兵攻屠大理、蒙化。畏知得于其间移郭外民入城,缮雉堞、浚池濠、清四野,檄调四邻兵。定洲闻,果不敢至永昌,而还师攻楚雄。畏知守具既集,攻不能下。贼发巨炮击城,畏知方坐城楼,烟罩其前,贼相庆为必死;须臾烟散,畏知端坐无恙,惟进贤冠失左翅。因惊叹以为神。畏知伺贼懈,辄出奇兵奋击,杀伤甚众伙。诸土司时得畏知檄,皆聚兵应命;宁州则禄永命、石屏则龙在田、嶍峨则王克猷等,阳且捣其巢。定洲恐,解围而东。先攻石屏,在田走;继陷宁州、嶍峨,永命、克猷皆死。迤东既定,复攻楚雄,分兵七十二队,环城置营,为久困计;畏知守御益坚。逾年而孙可望乘虚入云南,定洲还战;大败,遁归阿迷。可望遣李定国东追定洲,而己与刘文琇西出。楚雄甫解严,闻可望继至,大惧。畏知曰:城民疲矣,坐而待攻,不如前拒之。率兵至禄丰之启明桥,战不胜,赴水,浅不死,踞而骂。可望闻其名,下马慰之曰:公,吾乡人也;公毋疑我贼,吾今天来为云南讨贼耳。诚得公共事,当相与扶明室,救危乱。可望得归正,而公功名永不朽。畏知瞋目视之曰:贼绐我耳。可望曰:不信当折矢誓。畏知曰:果尔,我与汝约三事;一除伪号,二守国法,三禁淫掠。从我者顺,否则逆。可望皆许诺,乃同回楚雄,出兵西略,所至安堵。迤西八府得免屠戮,为畏知也。可望遂据云南,迎沐天波以归,诛定洲。而是时闽已亡,湖南、北被兵,粤中虽立君,音问阻绝,诏令不至。临安故御史任撰倡议,尊可望为国主,以干支为纪年,铸「兴朝通宝」,自王其国,如尉佗、刘袭之为者。可望大喜。畏知愤恨,念与之争不得也,徒死无益;惟日称道忠义以动其下,有所忤,辄鼓掌谩骂。贼怒,欲杀之屡矣。有劝之者,谓此忠臣也,杀之不祥;乃止。已而,可望与定国等不和,思自别于侪伍,因时忆畏知言。又闻永历已建国肇庆,贼党归附者皆受爵土;私计若内附朝廷,必假我王封。名号既正,扶天子以令诸侯,同类必不敢我抗。乃与畏知言,微示其意。畏知前曰:传有之:求诸侯,莫如勤王。我前者与公言而不我信也。今既地大兵强,天下望之,仅指为贼;故不如归命在朝,显膺爵号。夫洗恶名,大顺也;受王封,大正也;公又何疑焉?乃遣畏知奉表称臣,请王封。是岁,永历三年也。兵科金堡者言:本朝无异姓封王者,三百年定制,不宜坏自今日。辅臣严起恒等皆以为然。畏知曰:国危矣,不以虚名招徕之而自树其敌乎?且彼固盗也,向者毒痡海内,宗社为墟;今一旦向顺,岂朝廷威德所能致,盖列圣神灵阴启之也。若因其来,明示以异等之恩,彼必踊跃听命,庶几收用于万一;乃何听一、二腐儒之言,坐失大计。夫法有因革、势有变易,今土宇非昔,百务堕坏,区区议封,犹必执旧法耶?宗室朱议囗〈雨上水下〉劾堡把持误国。畏知又曰:朱君误矣。给事争之,朝旨予之,使滇归恩主上,而惮朝廷之有人;畏德、畏威,不两得乎?议数月不决。久之,乃封为景国公。畏知行过梧州,谓督师堵胤锡曰:廷臣无知大略者,激猛虎而使噬人奈何?上遣大理卿赵昱为册封使,亦知可望且怒,不敢进。胤锡曰:苟利国家,我则专之。矫诏封可望平辽王,易敕印以行;不知胡执恭之先入滇也。胡执恭者,浔镇陈邦傅中军,封武康伯,驻防西与镇。近闻可望求封,欲邀结之,先与邦傅谋以便宜铸印,署空敕,封为秦王。驰至镇,可望以畏知之求得也,郊迎甚恭;誊黄布告,将吏额手贺;称千岁,俨然以真秦王临封内矣。比畏知回。大骇曰,我已受秦王封矣。召执恭质之。畏知曰:彼伪封也。执恭曰:彼亦伪封也。行在所封,景国公耳;敕印故在。可望大怒,遂辞敕使;别遣官请旨曰:臣于某日接敕封臣秦王、于某日接敕又封臣平辽王,臣莫知所从,惟陛下裁赐。不言原敕所封及矫诏事,意在必得秦王也。使至,中朝大臣执议如初;且以为不臣其人、则不受其贡,并所进白金、玉带等俱却之。时庚寅三月也。可望怨益深。其秋率兵至贵州,去粤益逼。及冬,桂林破,南宁且危,西窜无地,乃遣编修刘囗〈艹洍〉封可望冀王;可望仍不受。畏知曰:秦、冀等也,顾假何如真。可望勿听。定国等劝可望趣畏知再行,以终始之。畏知行未至,可望所遣将已杀阻秦封者鼎和、起恒等。南宁震惧,始真封可望为秦王。畏知至,痛哭自劾,语多侵可望。上乃拜畏知东阁大学士,留南宁辅政。可望闻之,益怒,使人召之黔。畏知见可望,数之曰:朝廷何负汝而擅贼大臣?我固自误,贼岂可与善?徒负不义名于天下,死不偿辱。除头上帻,击其面。可望怒,遂遇害。畏知为人忠义激烈,每陈说顺逆,一座尽倾;定国、文琇尤爱之。可望亦谅其无他,无意杀之也。其命刑也,谓左右必救,徐赦之以儆其后;然贼令严,人莫敢谏。久之,下令勿杀,则无及矣。可望悔,杖其左右并行刑者。畏知既死,可望率兵犯阙;李定国败之,奉上入滇。滇亡,又奉上入缅,卒无二心;人以为由畏知之忠烈所启云。赠少保,谥「忠烈」。楚雄人至今祠祀之。

易称中孚,信及豚鱼,岂不谅哉!以可望之暴而心折畏知,听其言,俯首归命,彼之恻怛至诚有以感之也。而一、二庸流,扶持迂论,不思远虑,驯至君臣斥辱,国以灭亡。故夫小人之败国,人知之;至庸臣之败国,虽贤智不能救。以其托词似正而患伏于后也。汉祖有言:治天下安用腐儒?后之谋国者,可不鉴哉!

郭之奇,字仲长,一字正夫;碣阳人。崇祯戊辰进士。由庶吉士改礼部主事,历员外郎中;出以参议督福建学政,进副使。在闽四年,人多称之。流寇掠江西,益王来奔,闽中震动,之奇率兵扼杉关,语长史曰:封疆之臣,惟知防守;王不如自以为己意传令归国,斯两得矣。甲申三月,升太傅少卿。弘光立,擢佥事府佥事;不至。永历三年,赴行在,拜礼部右侍郎,充经筵日讲官。明年正月,从幸梧州。当是时,东西交警,百官多散去;之奇手书示其子曰:儿勉自立,吾生死从吾君,不归矣。是岁,擢礼部尚书,寻加太子少保。十月,从上南宁。明年,上入安隆,依孙可望。之奇在尚书时,尝抗言阻可望之封。既有隙,不可入,乃栖泊海滨,又浮海至啼鸡(啼鸡,交趾属夷也)。还抵龙门,接东阁大学士兼礼、兵二部尚书之命。壬辰八月,泊马鞍山。终夜囗〈风贝〉风作,家人趋之奇过大舟,漂出海口。触巨石,舟碎,登山岛获免。越日,风息,之奇登小舟。至牙山,始知前舟覆,家人尽没。甲午三月,复自牙山至乐民,作景宋祠,祀宋六贤。丙申,居雷、廉间。己亥,自江州入思恩练村。又自练村还,假渔舟渡至上石油村,去交趾才数里;入文渊洲,洲官僦舍居之。庚子,至斑衣山,为交趾人所阻,泊凉台村。自凉台至木簰,自木簰抵黄约村,尤艰苦。自黄约村穿山至马爹,人迹几绝。自马爹抵万宁,行海泙数十里。自万宁涉水,则汉地矣。自罗洞至松林,由松林至江伻,汉夷杂居之地也。盖自辛卯后,凡十一年,常历艰苦,崎岖万端;之奇卒不变。辛丑,交人执之以献。丁未八月,杀于桂林。未没前,寓书其子曰:事之兴废,天也;成吾志焉耳。年五十六。有遗诗、文三千余篇。

自古未有依盗贼而能立国者;唐昭宗依全忠,而篡唐者梁也。有明不察,师其故智。闽依海盗,而即以亡闽;粤依献孽,而即以亡粤。夫盗贼小人,岂可以忠义责之?而起恒之徒,尚欲守祖制以争王封,使折其善心,肆其狡计。夫祖制不王异姓,祖制亦岂天子野处而望援于异姓之贼哉?自谓守法,弥见其不达时变,而适以祸国也。密敕之计得矣。然既知吉翔之奸,何不先事除之?直一狱吏职耳,乃令几事不密,忠贞先陨,则帝之柔暗与诸君子之无谋寡断也。要之,天祸人国,其机固出意计之外哉!

列传十九章旷、傅作霖、吴炳、洪育鳌

章旷,字子野,华亭人。崇祯丁丑进士,知沔阳州,有能名;总督袁维盛、巡抚何腾蛟深知其才。会沔阳陷,从诸将方国安、毛宪文复汉阳、武昌,署为分巡道,守德安。时湖南、北大乱,吏部所选州县守令多不至;旷随才委用,咸得其人。德安卫官侦贼将至,赍印欲降,旷即收斩之;督兵日夜儆备,贼不敢犯。弘光元年,腾蛟用为己监军,命督饷湖南。腾蛟所抚将黄朝宣、张先璧、马进忠、王允臣及闯贼刘体仁、郝摇旗诸大部,皆旷往来议之也。旷有知略,行军不避锋镝,赏罚明信;诸军服其威望,故皆听从。腾蛟骤增师数十万,乃开府长沙。请于上,以旷巡抚湖北,擢右佥都御史;傅上瑞巡抚湖南。上瑞武安人,由进士为武昌推官,事腾蛟甚谨,执贽称门生,荐为长沙兵备佥事;至是令为南院。时隆武二年也。上瑞弱不称事,而旷力扼强敌,去长沙,至湘阴之下,垒土为营,率所部士卒屯之。先是,降将既众,上瑞劝腾蛟设十三镇以卫湖南;然皆依腾蛟以居,不离一舍。凡岳阳以下,大兵饮马洞庭,无侦御者,自旷驻下湘,所率滇营又下五十余里,扼险彀长弩以伺。诸镇恃以强,亦稍稍蹑旷马足而前;间遇清军游骑,则诸镇又即怖走还;视旷营屹立,仗之复安。如是者二年。腾蛟藉以无北顾忧。永历改元,加兵部右侍郎。大兵日逼,旷从长沙乞师,不得。未几,长沙乱,腾蛟退守衡州,旷亦守宝庆。又以退守不如进战,与腾蛟议不合,郁郁致疾;至柳州,八月六日卒。帝闻痛悼,命予文、武二荫。旷临敌果敢,尝身先士卒;事虽无成。然搘撑危难,敌不得遽涉湖者,旷之力为多。湖南人为之语曰:淹不死何部院、走不死堵抚院;不怕死,章北院。自旷死而腾蛟无助矣。上瑞既抚偏,事腾蛟稍倨。一日,从腾蛟索饷五千,将往沅州。腾蛟曰:共事久矣,尚不知吾之困乏乎?今从君议,以饷归诸镇,吾标下日愁不给,君何索之骤也?且君去,则吾愈孤,君无去。上瑞怫然。腾蛟治酒泣语之曰:君与我别饮此,为我留亦饮此。上瑞佯应之曰:愿留。留半月,竟辞而去;腾蛟犹驰三百金赠之。踰年,武冈破,敌逼沅州,上瑞即降。再踰年,与刘承胤并诛死。旷与上瑞皆腾蛟所举也,而忠邪判焉。呜呼!人岂易知哉!

傅作霖,武陵人,举于乡。隆武立,谒帝于行在;命从督师大学士苏观生军,奏为职方主事。观生没,依何腾蛟于长沙,改监军御史。永历元年三月,驾在全州;以大臣无扈从者,超拜兵部左侍郎掌部事。寻进尚书,从幸武冈。作霖雅与刘承胤交欢,故骤获美擢。然为人尚气质;承胤得政愈恣横,作霖随事规讽,承胤亦渐惮之。其秋,大兵逼武冈,承胤不能御,议迎降。作霖闻之,往谒之曰:今守御云何?承胤嘿然;徐曰:君智士也,势危若此,吾计迎款耳。作霖勃然责之曰:始吾以汝为人,今乃知非人也。汝迎驾至此,致天子蒙尘,罪已不容于死;乃挟主作威福,穷高极贵,生杀黜陟惟意。一旦有警,不思选锐拒战,束手无策,欲草间求活,将置三宫于何地?且汝拥兵数万,糜饷十年,平日自夸天下莫能当;今未见敌,而先畏缩如床下伏雌!人如此者,狗彘岂食汝余也!承胤不顾,已遣使纳款。大兵进城,作霖冠带坐堂上;主帅遣傅上瑞与承胤劝之,作霖唾其面,骂不已。遂遇害。妾郑氏,有殊色;被执驱之过桥,跃入水中死。

吴炳,宜兴人。万历末,举进士,授蒲圻知县;崇祯屡迁江西提学副使。及江西陷,流寓广东。永历元年,擢兵部左侍郎,从幸梧州,又从幸府江。明年二月,上在桂林,命以本官兼东阁大学士,仍掌部事,从幸全州。时,驾方播迁,诸将无可恃者。而刘承胤方以兵入援,上优异之;其母生日,御制诗及金币为寿,命炳赐之,且赐敕奖劳。炳沉静不露而中耿介,睹势危难,又心疾承胤之横;闻命,愤闷将事,疾作,久而后愈。及八月,大兵入武冈,帝仓卒幸靖州,命炳与吏部主事侯伟时侍太子走城步。既至,城已失,遂被执;送至衡州,炳不食,自尽于湘山寺。伟时,公安进士,亦不屈死。其同时死节者,有周震、萧旷二人。震,中书舍人,居全州,为人慷慨尚气节;愤承胤之悖,尝为檄讨之。武冈失,全州势危,震盟文武将吏于神,誓同御敌;备上城守事宜于留守式耜,奏擢御史,监全州军。无何,郝永忠、卢鼎撤兵还桂林,诸将议举城降;震持不可,乃先杀之,全州遂失。萧旷,武昌诸生也,有材武;何腾蛟奏授黎平参将,监收州县饷,旷无所致羡。承胤既降,遣部将陈友龙招之;旷大骂。友龙怒,因攻城破之,杀旷;劫腾蛟之家以去。时,武臣死事者,止旷一人。

洪育鳌,字六生,晋江人。唐王入闽,以诸生迎谒于三山,授衡州通判。明年,何腾蛟奏改知道州。郝永忠等既受抚,永历元年由道州入境,缘道剽掠。育鳌谓之曰:兵所以异于贼者,畏朝廷法,受知县节制,不犯百姓;今若纵掠如故,则仍贼耳,何辱王命为!诸军皆瞋目怒。永忠独奇之曰:公非百里才也,行当佐吾军,要同入朝。十三家既封爵号,廷议监军难其人;帝即擢育鳌右佥都御史,令兼诸镇,出驻湖南。及腾蛟败,滇、黔亦为孙可望所破,育鳌率十三家退入西山,据楚夷陵、归州、巴东、均州、蜀巫山、涪州等七州县,屯田自守;所谓西山之兵也。久之,闻上驻跸安隆,育鳌疏言十三家公忠无贰;今楚、蜀虽失,独扼险据冲,观衅而动。朝廷若有征行,可以兵应。乃加总督兵部右侍郎,令镇抚之。其后,滇、黔、两粤以次底定,十三家孤守如故;时时出没荆、湘间,民患苦之。壬寅,清总督李国英以七将军分道进讨,西山诸将不和,不相援救;大兵擒袁宗第、郝永忠杀之,党守素、塔天宝、马腾云、王光兴先后出降,李来亨、刘体仁等纵火自烧,诸将皆溃。来亨,赤心养子也。至是,流寇之众尽矣。育鳌在军,有劝去者;育鳌曰:吾受命督师,师亡与亡,去将何之?被执不屈。甲辰十月十二日,杀于巫山,投尸峡下。

湖南自献贼入寇以来,城邑丘墟。腾蛟、胤锡两公披剪榛莽,刱立军府,抚创残、招流移,驯至桀黠残忍之徒向风慕义、革面洗心;而章旷、作霖为之辅翼,似其势足以有为。而卒无成者,则以积弱之后,人心玩愒,势不能进取,则虽欲保疆不能也。嗟乎!旷之志烈矣,赍恨以殁;而作霖诸君子见危授命,亦与瞿、何比烈焉!以是,知天不祚明耳。若其士气,固足辉映千古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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