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床榻上紧紧蜷缩不住向外呕血的人，那喉咙中艰难吐出的气息嘶哑得极其难听，帝景天留下的药哪里是寻常人有一副坚忍的性子便能忍得？或许并非是致命的毒药，可是如今看来，重新灼烧了喉咙，灼伤了肺腑，若是人支持不住昏过去，恐怕一口污血，就足以堵了气管毙命。
如此不惜命的人，他劝他做什么？
不过，他居然也能理解溯为什么不让珑月在侧。他不知道溯到底有多痛，但是，从那挣扎的反应来看，能让溯挣扎得完全失了人形，痛楚必然无法想象。更何况，一口接一口的脓血，喉咙肿胀几乎喘不过气，脸憋得青紫泛白，再加上那半张脸上狰狞绽开的伤口……
若换做是他，他也必想躲去一旁悄悄死，也不愿让珑月看见这副吓人的样子。
可是，话又说回来了，他是他，溯是溯，他纵然能明白溯的心思，只不过……为什么要成全他呢？
“溯，你要死还是要活我不管，唯有一点，不许再让珑月担忧伤心。”
说完，转身出门，正迎上一路飞奔赶来的珑月，大大方方一指门内，“人在里面，自己偷偷出宫服药，落得一身伤半条命，事先提醒你，他现在的样子很狼狈。”
“多谢你。”珑月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刚要进门，看着宫漓尘身上沾染的血和泥，一身被冷雨湿透的衣袍还没来及换下，顿时又觉得，一句谢，似乎太轻了。
“曾为影卫，也算得同宗同门，不过，珑月啊，同为影卫，当年你对我可比对他更加上心几分，最起码，没有弄丢了人。”宫漓尘倚着一边门框，他说话，珑月能听见，溯自然也能听见。
珑月无奈一笑，“因为你也从未跑过不是么？”
“你可是在说我不够矜持？”宫漓尘挑眉反问。
珑月笑得更无奈，摇着头刚要迈进门，却听宫漓尘又道：“珑月，不是所有的影卫都如我一般抛却矜持，对影卫，可捆可令，有时反倒比纵容更利落些，不过，此法对我无效。”
面对宫漓尘极其隐晦的提醒，珑月感激的点了点头，刚要进门……
“珑月……”宫漓尘又一次开口，望了望屋内，语气淡然道：“其实，他不愿让你看见他如今这副样子，若是在我房中养伤也未尝不可，不过……”忽的话锋一转，“还是算了吧，我的内力也不想凭白给他续气，若他喘不上气，我也做不到用手指去抠他的喉咙，想想就恶心，还是你自己来吧。”
宫漓尘自己都觉得说出的话古怪至极，靠着门框感受着前所未有的一身鸡皮疙瘩，可无奈，他善言辞善迂回，却似乎并不善于交代病情，更加不会关心什么同僚。
一身冰寒湿透的衣袍时时提醒着他的无聊，其实现在想想，就让溯呆在一群乞丐中间，兴许也死不了，兴许过几天还能洗个澡换身衣服重新回来不是么？
屋里很静，他想象不了珑月见到溯那副鬼样子该是什么样的反应，但是他没有听到哭声，他知道，珑月有时候很坚强，或许，只有这样博大的坚强才能让溯放下隐忍？
等等，他这又是在想什么呢？溯是死是活幸福与否……与他何干？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