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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逃亡中的生活

这座楼大约有将近二十层,不知被废弃多久了,在傍晚渐渐黑暗下去的夜空背景之下,一丝灯光都没有,整座楼显出一种颓败的死亡感。然而对于林萧熙和许元来说,这座楼已经是一个非常棒的选择了,它有顶也有墙,看起来尽管有点破,但是对于这两个无处容身的人来说,还是比昨天的棚子好多了。

此时的林萧熙已经走不动路了。许元把背包放在胸前,背着林萧熙,大步朝这座楼走去。鬼使神差地,许元径直爬到了顶层。

通往楼顶的楼梯已经建好了,可是楼顶没有完工。多数地方的楼板已经铺好了,这一层上只有几个依托已经建好的墙壁建立起来的简易板房。许元过去看了看,发现墙板里面填充了保暖用的泡沫塑料。屋前屋后转了转,许元还发现了一只倒在地上的炉子和一堆有些潮湿的煤炭。板房里有一些盆子铁桶什么的,看来工人离开的时候没有带走这些东西。

许元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运气,他把一只小铁皮桶擦干净,倒上水,又折腾了半天,把几块煤炭砸碎弄干,然后细细地砸成粉末,作为引火物点燃了另外几块一起弄干的煤炭。当炭火燃烧起来的时候,许元把其它的煤搬进来,慢慢烤干。就这样,他在炉子里生起了一小堆火。

火焰的力量是不容小觑的。林萧熙感受到火的温暖时,一度清醒了过来。许元把铁皮桶坐在炉子上,烧了些开水。许元用筷子把一块面包放在蒸汽上蒸了一下,林萧熙终于吃到了几天来的第一口热食。当开水慢慢晾凉的时候,林萧熙喝到了几天来的第一口开水。

许元小心翼翼地控制着火势,让那几块煤炭始终处于微微燃烧的情况下,只是发红,没有明火燃起。借着这点炭火,他们烤干了身上的衣服。许元让林萧熙烤干内衣,自己躲到了外面。

几天来,许元第一次有机会静下来思考对策。他摸出了口袋里的烟想要抽一根,却发现打火机忘在板房里面了。许元只好自嘲地笑了笑,把烟放回口袋,蹲坐在楼边的一小堆砖头上,开始想些事情。

许元的头发很短,他摸了摸自己的头,叹了口气。他看着不远处市区的灯火,感觉到一阵萧瑟的冷。他不知道该何去何从,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只知道就这样东躲西藏,直到风头过去,或者,可能性最大的,在无路可走时倒下。一想到这些,许元就忍不住看了看旁边大楼的边缘,只要轻轻一跳,就永远跳出了这个怪圈。只要……不,没门!许元不愿意死,除了想给哥哥报仇以外,他眼前还不断涌现出一张迷糊可爱的脸,靠在他的肩膀上,呼吸有些乱。

林萧熙已经烤好了衣服,穿戴整齐出来叫他回去。看着林萧熙的脸,许元微微地笑了笑,从地上捡起了一块砖的碎片,像是打水漂一样狠狠地朝之前产生跳楼愿望的地方扔了出去。那碎片不知道打中了什么,发出了一声明显是击中石头的脆响,转而又沉寂了下去。

第二天,许元醒来的时候,林萧熙已经起来了。林萧熙看起来已经好多了,不再发烧也不再迷糊,精神很足,似乎昨晚休息得不错。

昨天夜里,许元把熄灭的煤灰用铲子掏出来,扑在地上,在上面盖了昨天在塑料棚里找到的草垫子。之后他告诉林萧熙躺在上面。炉灰已经熄灭了,没有火星,自然不会引燃草垫。但是热量依旧是充足的,尽管不太多,但是林萧熙睡的已经是非常令她怀念的暖被窝了。这一夜林萧熙睡得很安稳,安安静静地直到天亮。许元本来还怕林萧熙像以前那样晚上睡觉做恶梦,可是看了林萧熙今天的样子,许元多少放心下来了。不知不觉地,他就躺在林萧熙的身边,也睡着了。

此时,当许元睁开眼睛的时候,看见的是林萧熙用一支破扫帚,努力地打扫卫生。她正在清理掉角落里沉积的煤灰。她扫得很小心,生怕灰尘腾起,呛到了许元。看着她的样子,许元的心里腾起了一阵暖意,仿佛比昨晚的炉火和今天的太阳还要温暖。

许元坐了起来,发现身上盖的外套是林萧熙的。他不禁微微一愣,看着林萧熙,就问她说:“萧熙,我的衣服呢?”

“洗啦!”林萧熙说道,“外面有几个汽油桶,里面装的是水,我看还算蛮干净的,就拿来洗衣服了。”

看着林萧熙额头上的汗水,许元的心都快化了。他沉默了一下,拿着林萧熙的外套,还给她说:“让我来吧,这种活怎么能给你来做呢!”

林萧熙接过了衣服,轻快地说了声谢谢,就拿去洗了。许元则仔细认真地把板房里面全都打扫了出来。这种灰尘厚度已经证明了屋子里很久没人住了。剩下来的这些东西看起来应该是属于值夜的工人的,说明这不是乞丐的家。许元明白林萧熙的意思,其实许元也何尝不想把这里变成一个藏身的家呢!东西很齐全,尽管破了点,但是对于他们来说,已经是非常幸福的了。不过许元告诉林萧熙,不要整理板房外面,不要让它看起来和以往不同。林萧熙也明白了许元的意思,放弃了清理板房外壁的想法。

就这样,两个流亡的年轻人竟然就在这个本地势力范围的核心地区住了下来。每天许元都出去转转,想办法弄些吃的或者喝的水回来。而林萧熙则守在家里,打扫卫生,洗衣服,做些家务,等着许元回来。

许元解决的第一样东西就是铺盖问题。不知他从哪里弄来的两条棉褥子,还有两床棉被,枕头和枕巾也都有。林萧熙看到这些东西的时候简直乐坏了,在准备把它们铺起来的那天晚上,林萧熙特意烧了一大桶水,把自己的身体好好地擦洗了一番。她还勒令许元也洗澡,许元被逼无奈,只得胡乱洗了一通。

又过了几天,许元带回来了几套衣服和袜子。其中的几套女装非常适合林萧熙。当她洗得干干净净的时候,换上这些新衣服,活脱脱就是一个俏丽的女学生,哪有半点逃亡的感觉。许元看着脱胎换骨一样的林萧熙,目光温柔而幸福。他不敢亵渎林萧熙,甚至不敢动那样的念头。只是每次林萧熙对他展颜一笑的时候,他就很不争气地心率过速一阵。

许元的神奇之处还在继续,第二天,许元带回来了几个草莓。以后这种情况发展为各种水果,有时候是一个苹果或者梨子,有时候是几个油桃或者杏子,最夸张的一次,他带回来了一个非常大的菠萝,两个人用小刀把它切碎,放在小水桶里,一人一块地吃了。那一天,两个人一边吃一边说着话。那一天的林萧熙是如此地快乐,令许元心醉的快乐。

有一天,许元回来的时候两手空空,头上却多了一道伤痕。林萧熙非常担心地看着他,还没开口,眼睛就把要问的话全都说出来了。看着林萧熙既心痛又紧张的眼神,许元的心里十分感动。他语焉不详地告诉林萧熙,自己在回来的路上被一个乞丐盯上了,两个人打了一架,东西全都被打烂了。

林萧熙并没有说“你怎么这么不小心”之类的话,她只是默默地把一块布洗干净,用开水煮了,捞出来拧好晾干,然后给许元包扎了一下。当林萧熙的手温柔地按着许元的伤口的时候,许元的眼角带着点泪水。很显然他不是疼的,比这疼百倍的痛他都轻易地挺了过来。可是这个铁打的汉子却在这时流了眼泪。

第二天天不亮,许元带着一根暖气铁管走了出去,中午就回来了。铁管没有了,许元的鞋子上沾染了一点血迹。他告诉林萧熙,这是路过肉铺的时候不小心蹭上的。林萧熙用凉水给他刷了刷鞋,没有多问。其实,假如有人抽干附近的一个采砂留下的水坑,就会发现底下有一具尸体,绑着石头和一根铁棍。不过许元可能并不知道自己无意之中清理了一个隐患。那个乞丐并不是真乞丐,而是一个通过骗取人同情而骗钱的团伙成员。欧阳雨龙那“五百万”计划里,他们团伙也被发动了。他这次被干掉没有惊动任何人,险而又险地保住了许元和林萧熙的命。

当然,这些问题暂时都不会困扰许元。真正困扰许元的,是林萧熙的眼神。许元知道,林萧熙的眼睛里缺少了一样东西。是什么他说不清楚,他只知道这东西很珍贵,就像眼睛对于林萧熙一样,是一种精华所在的关键。他试探性地和林萧熙说了几次,林萧熙都一笑掩过。可是她笑得并不真诚,尽管许元知道这种不真诚不是针对他的,可是他还是心理别扭。

终于有一天,正在街上游荡的许元弄明白了事情的原委。这一天,他在一条商业街上走过,看看能不能找到超市处理即将过期的食品的地方。转了几圈一无所获,他却看到了这样的一幕: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在一个夹娃娃的机器前面,男孩偶然夹中了一个,便把它送给了女孩。看着女孩脸上幸福的表情,许元隐隐约约地猜到了他困扰了许久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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