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我记事开始,家对于我来说就是冰冷的。父亲终日在外面奔波不肯回家,母亲总是神情忧郁,像是一只被困在牢笼里的鸟。他们可以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却从不碰面。
随着我年岁渐长,母亲的精神越来越差。我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她,感觉她像是活在阴暗世界里的一个影子,只有躯壳,没有思想。
他们从来不带我出去玩,每次在幼儿园里听见别的小朋友说爸爸妈妈带他们去哪里玩了,我真的好羡慕。放学回家的时候经过公园,总是有大人带着小朋友在那里玩,他们笑得那样开心,比阳光更温暖。我多么渴望他们也能带我出来玩一次,就一次也好。
来帮佣的阿姨很和蔼,很疼我。有的时候她去买菜,去稍带着我去菜市场,我看见很多小孩子跟妈妈撒娇说要吃这个,要吃那个。我多想有个机会能让让我跟妈妈撒个娇。
我的家就是一个巨大的空房子,里面住了人,却没有人情味。
那天,阿姨炖了银耳红枣汤,甜甜的,很好喝。我小心翼翼地端了一碗给妈妈,可是妈妈却突然暴躁,打碎了碗,还用瓷片划伤了我的手腕。
阿姨迅速制止了她,并打电话给爸爸。我看着妈妈,她眼神涣散,脸色苍白,整个人都在颤抖。我哭了,哭得撕心裂肺。为什么上天会给我这样一个妈妈?
爸爸回家以后把妈妈送去了精神疗养院,每个星期六的早上带我去看她。妈妈坐在轮椅上,双眼无神。她的精神每况愈下,已经认不出我了。我扑在爸爸怀里哭了很久很久。
后来有一天,疗养院打来电话,说妈妈的轮椅从楼梯上滚落,她磕到了头部,导致大出血,伤重不治。从那一天开始,我就成了没有妈的孩子。幼儿园的小朋友都嘲笑我,我近乎暴走,抓起身边的一个玻璃杯砸向其中一个小朋友。运气很不好,砸到他的头部。后来爸爸赶过来,对那个孩子及家长道歉,我看着他鞠躬点头的样子,心里莫名生出一股恨意来。若不是他经常不回家,若不是他对妈妈视若无睹,今天的这一切又怎么会发生?就这样,我在世上唯一的亲人,成为我最恨的人。
我开始不停地闯祸,然后冷眼看他帮我收拾烂摊子的样子。我觉得很多时候他都是有话想跟我说,但在我倔强的眼神里,最终选择了沉默。默默地承受我对他的恨意。
我在学校的成绩只能算过得去,勉强不被留级。他也不关心我的成绩,我要什么,他就给我什么。那时候我经常拿着他的钱请同学吃东西,但散场以后,我又是独自一人。
后来有一天,我认识了子轩。我拿着一串冰糖葫芦一边吃一边走,没看路。他骑着自行车把我撞倒了。他急忙下车,问我哪里伤到没有?我看着地上的冰糖葫芦说:“你把我的冰糖葫芦弄到地上了,要赔我一串。”
他噗嗤一声就笑出来了,嘴角上翘,眉眼弯弯。我从未见过这样的笑容,不由得看呆了。他轻轻敲我的额头。“怎么了?这么快就被我的美色所迷啦?走,我带你去吃糖葫芦。”
我坐在他的单车后座,风扬起我的白棉布裙子,我晃着两条腿,手里拿着糖葫芦,快乐无比。
我经常来找他,他也常常带我去吃好吃的。每天晚上十点之前把我送回家。他说:“女孩子要有门禁的,十点之前一定要回家。”
后来我在老周的酒店开幕式上看见了顾惜。我觉得她是个不同寻常的女生,我愿意和她做朋友。我从老周那里知道关于她的信息。老周很是奇怪我会问这些,我说:“我做任何事,从来都不需要理由。”
老周没回答我。我和他之间的裂缝,随着我年龄的增长来越来越大。我隐约听见外面的传闻,关于他和另外一个男的。
我去找顾惜,她很惊奇,但是并没有表现得很不适应。我带她去找子轩哥哥,他们问好得方式竟都像成年人一样。我们相处得很融洽,子轩哥哥经常带我们去玩。儿时没有去过的游乐园,我和顾惜还有子轩哥哥一起坐在过山车上,滑过弯道,经历巨大的上下落差时,我大声喊叫,把心里的情绪都发泄出来。顾惜和子轩哥哥一声都不出,尽管下来以后他们两个脸色都不太好看。
那时候我便知道,他们都是属于同一类人,擅长隐忍。
好景不长,由于玩得太疯癫,用信用卡刷了很多钱,而那张卡,是老周的副卡。他问我为什么支出会这么多。我梗着脖子,像一只随时准备战斗的斗鸡。“你挣钱不就是让我花的吗?”他甩下账单扬长而去。
他对我的所有补偿,都是通过金钱。如今又来问我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花费,我觉得他不可理喻。
就像所有的叛逆少女一样,我尽我所能去惹他生气,仿佛跟他斗气是我人生的唯一乐趣。
但是老周很快查到我和子轩哥哥还有顾惜的事情。他很生气,我甚至不知道他为什么生气。他让我不要跟子轩哥哥来往,我不肯。他气极,动手打了我一巴掌,然后用一张机票把我送到了法国。我都没来得及跟顾惜和子轩哥哥道个别。
在法国,我也很不安分。经常惹他生气。后来他也厌烦了,他告诉我,只要我乖乖的完成学业,不再惹事,十八岁以后就放我自由。我一口答应,巴不得马上就十八岁,然后离他远远的。
老周把工作重心放到了法国,却不是因为我。而是因为那个男人。我没见过他,只听说是个非常有名的设计师。